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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蒔蘿 - 藥妻醫貴夫(上) [打印本頁]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標題: 蒔蘿 - 藥妻醫貴夫(上)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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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真不敢相信,天上不只會掉鳥屎,還會掉美男,
瞧瞧這個在她洗澡時從屋頂掉下來的帥氣男,身中奇毒,命在旦夕,
不怕,她穿越前在現代幹啥吃的,可是西醫皮、中醫骨的醫生,
救個人沒問題,不過養個男人……那就有難度了,
她這身體原主是被人害死,無父無母無人靠,再加上因為沒考過這時代的醫考,
沒人敢聘她當坐堂大夫,她只能做些香藥丸到市集賣,實在自飽有餘,請客不足啊,
幸好意外有個機緣幫個富戶千金醫痼疾大賺診金,哪知千金卻看上他要他入贅,
哼,好嘛,他就「嫁」去好人家,別再說些已看光她、要對她負責的傻話,
但她沒想到他說要娶她是認真的,帶她入宮見他親兄長,
說他這回能解決敵國王爺密謀叛變的事,她助他良多,是個大功臣,
要請皇上封她當縣主、給她金子金屋跟御賜姻緣,把他連人帶王府都賞給她,
等等,他不是去入贅是去當細作?他不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而是有權有勢的王爺?
不過她還不能嫁,得先去找個人報仇,報答了原主再用人家身子洞房才好意思咩……

【出版日期】    2016/2/3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 藍海E217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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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7-31 11:43 AM 編輯

【第一章】 害人的反被害

        虞婧躺在溪邊大石上,看著萬里無雲、一片蔚然的天空—— 這麼好的天氣,她怎麼也無法相信這狗血的事實。

        穿越,她竟然穿越了!

        還是穿越在一個孤苦無依的孤女身上,這印象中小說裡的穿越女主角不是白富美就是當公主啊、千金小姐什麼的,而她卻是成了一個瘦得連鬼都鄙視的孤女,老天是在跟她開玩笑吧?

        虞婧手臂橫在瞇細的眼眸前,回想著這一切,她只有一句話—— 真是想問候老天爺的老母。

        早知道會有這種莫非定律發生在她身上,說什麼都不該鼓勵爺爺跟奶奶,他們三人一起接受大陸某個中醫研討會的邀請,去做學術會議的同時旅遊,哪知道半途一整輛遊覽車翻覆掉下懸崖,墜入一旁洶湧的河川。

        遊覽車墜入河川之前,她聽到好多驚恐尖叫聲,當時她還活著,感覺像是被捲入一個漩渦之中,然後醒來,她就變成了這個叫作符蓉的女子。

        也不知道爺爺奶奶如今如何了,只希望他們是好好的上天堂,不要像自己一樣這麼悲摧,不是作古而是貨真價實地當了古人。

        符蓉生前的記憶從她睜開眼那一剎那便不斷的浮現在腦海,原來這身體的原主住在一個非常貧瘠的村子,昨天被收養了她十多年的鄰居王大嬸,心狠手辣的推下溪裡淹死。

        符蓉的父親是個四處遊走的鈴醫,妻子死時他並不在她身邊,聽聞消息後只是託人送回銀子,請王大嬸代為安葬妻子並照顧女兒。

        往後每年符蓉的父親會派人送銀子回來,一部分給照顧她的王大嬸,一部分讓符蓉自己留著。

        但是王大嬸總把給符蓉的那一份銀子昧下不說,收了錢也從未給符蓉好日子過,常常是有一頓沒一頓讓她餓著肚子。

        一直到三年前,符蓉的父親開始不再送銀子回來,符蓉的日子更加難過了,王大嬸每天對符蓉不是打就是罵,她一睜開眼就得幹活不能偷懶,稍微偷閒一下,王大嬸對她就是一頓不客氣的拳腳交加。

        昨天,王大嬸的屋子來了兩個陌生人,那兩人走後像是天要下紅雨似的,王大嬸居然殺了隻雞給符蓉吃,然後今天符蓉就被王大嬸推進溪中,慘遭滅頂。

        王大嬸這樣狠心地殺害符蓉,定是跟那兩個陌生人有關係,只是,那兩個陌生人是誰?

        躺在溪邊的虞婧怎麼回憶也沒有那兩人的資料跟線索,索性也別想了,直接回去問王大嬸比較快。

        她不怕被王大嬸發現她沒死,王大嬸能殺害符蓉一次並不代表她能再殺靈魂已經換成她的符蓉第二次。

        天快黑了,她也比較能適應自己穿越的事情,虞婧喘口大氣,自躺了一下午的大石上站起。

        憑著腦海的記憶,來到這個收養符蓉十多年,卻狠心將她推落溪中淹死的王大嬸家附近,這才剛要走出小路,她便見到那兩個男子走進王大嬸家裡面。

        虞婧皺起眉頭,躲在樹叢後看著那長得像極童話裡,一臉尖酸刻薄後母樣的王大嬸熱情招呼著那兩個男人,心下更是直覺有鬼,決定翻牆一探究竟,看看這王大嬸跟這兩個男人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勾結。

        她翻過矮竹籬笆,躡手躡腳的來到窗邊,一走近,便聽到裡頭傳來王大嬸和她女兒貪婪的笑聲—— 

        「……兩位大爺沒錯、沒錯,這裡是一百兩銀子。」

        「這事妳辦得很好,這五兩就多賞給妳。」

        「哎唷,這怎麼好意思,讓兩位大爺又多花了五兩銀子,不過啊,我那隻老母雞可是很值錢的,每天都下三顆蛋,就這麼讓符蓉那賤丫頭吃了,我心肝可是會痛上好幾天,您這五兩銀子我就當作是補償我那隻老母雞,不客氣收下了。」

        虞婧偷瞄著屋裡人的一舉一動,將他們所有的對話聽完,怒不可抑的差點衝進去,撕了王大嬸那張刻薄貪婪的笑臉。

        就算是養條狗要殺牠也會不捨,王大嬸竟然為了一百兩銀子狠心殺害跟她相處了十幾年的符蓉!

        這麼貪婪的女人,難怪她可以感受到這具身子極度的憤怒之意,如今,既然她佔了符蓉的身子,他們殺害符蓉的仇,她自然是要報,狠狠教訓這一對貪心又心狠手辣母女才行。

        虞婧冷戾的眸光看向已然變得漆黑的天空,又瞄了眼屋內王大嬸跟她女兒那笑得闔不攏嘴的臉,嘴角微扯,冷笑一聲後,隨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             *             *

        「啊—— 」

         一記淒厲驚聲尖叫劃破寂靜的夜空,嚇得在樹上棲息的鳥兒驚恐地振翅高飛,在月空下盤旋兩圈後停在較遠的樹梢枝頭上。

        幽暗的屋裡,燈火瞬間被點燃,半掩的門扇被焦急的推開,王大嬸心慌的衝進來,「花兒,妳怎麼了?」

        王小花臉色慘白,甚至有些發青,驚恐的看著衝進她房間的王大嬸,渾身顫抖的咬著牙齒,指著窗外口齒不清的說著,「娘……符蓉……我看見符蓉了,她全身濕答答的,跟我說她好冷……水裡好冷……」

        「符蓉!」王大嬸心下一驚,難道……她這幾天聽到的聲音跟看到的黑影會是符蓉?

        「是啊……娘,妳說會不會是符蓉心有不甘,找我們來著……」王小花渾身顫抖地咬著手指。「這幾天我都曾看見過她的身影……窗外好像不停有人在喊著『我好冤』……」

        王大嬸一聽到女兒這麼說,心下更是一陣驚慌,這些天她每晚也都會聽到一些以前從未有過的聲響,還會喊著她的名字,要不就是說「好冷、好冷」……難道,真的是符蓉那賤丫頭心有不甘地回來找她算帳?

        「胡扯什麼,她在世時就是個膽小鬼,妳娘我一吼她就嚇得渾身發抖,怎麼可能有那膽子來找我們報仇!」

        可王大嬸愈想心裡愈毛,只是她不能在女兒面前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心虛地咬牙道:「妳起來喝口水,壓壓驚,妳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會以為自己看到符蓉。」

        王小花扯了扯衣襟點頭,下床打算倒碗水來喝,然而才剛走到桌邊便看見地上一灘水漬,頓時嚇得淒厲尖叫不止,「啊—— 」

        她的手顫巍巍地指著地上那一灘水漬。「娘……娘……是,符蓉,真的是符蓉來找我們索命了,妳看地上的水漬……我看到符蓉時,她就站在這地方,身上不停滴水……」

        王大嬸看著地上那一灘水漬,心底也開始感到不安,才壯著膽子要過來查看那灘水漬,突然,窗戶「啪」地一聲,像是被人用力推開一樣,外頭冷不防出現符蓉一張臉色發青、兩眼上吊,滿頭滴水的恐怖臉龐。

        她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幽幽怨怨的對著她們母女兩人喊著,「我好冷,妳們為什麼要把我淹死……還我命來……」

        「啊—— 」瞬間將王大嬸母女給嚇得雙雙抱在一起尖叫,渾身癱軟的跪坐在地上。

        這淒厲尖叫聲更是把附近在樹林裡休憩的鳥兒嚇得慌亂撲翅,飛到夜空中盤旋久久,才又慢慢落到更遠處,而這驚鳥亂飛的景象,更是為這詭譎幽暗、瀰漫著一層薄霧的青月夜晚添上一抹恐怖懸疑的氛圍。

        臉色慘白、嚇得快屁滾尿流,渾身像是篩糠般抖個不停的母女倆團抱在一起久久,待一切又恢復平靜,被嚇得不輕的心魂這才慢慢歸位。

        「娘,是……符蓉,真的是她,她找我們償命來了……」王小花牙齒打顫,一句話也說不完整,有幾次還咬到舌頭。

        「別胡扯,我們這是自己嚇自己!」王大嬸猛烈的抽著氣,緩和害怕緊張的情緒,惶恐不安的眼神落到窗外夜空上倒掛的上弦月,眼一瞠猛然想起一事。

        「對了,明天,不,應該算今天了,是……符蓉那賤丫頭的頭七,所以她才會出現,才會來找我們償命……」

        一聽到母親這麼說,王小花又嚇得幾乎快要暈過去。「娘,那我們該怎麼辦,我不想死啊……」

        王大嬸深吸口氣給自己壯壯膽,再拍拍女兒的手臂,「妳不要急,我們先燒點紙錢給符蓉那賤丫頭,把今晚吃剩的雞腳拿來祭拜她,她吃飽了,就不會再出現了。」

       「娘,那妳快去準備啊,再被她這樣嚇下去,我會瘋掉……」

       「好,妳跟我到廚房去準備,再給符蓉那賤丫頭燒些紙錢,她一輩子沒見過銀子,我們多燒點紙錢給她,她見錢眼開了,明天她就不會再來了。」王大嬸拉著女兒就往後頭廚房走去。

        躲在門後的虞婧冷笑的看著那對心狠膽小、兩腳發軟著相互扶持往廚房走去的母女,拿起一旁的竹筒,爬進方才那扇未掩上的窗戶裡,進入王小花的房間,將竹筒裡的水倒進桌上的水壺。

        她又無聲無息的走到廳堂上,將竹筒剩餘的水倒進桌上的水壺裡,瞄了眼不停發出聲響的廚房一眼,這才快速的離開。

        虞婧才在樹後躲好,王大嬸母女倆便拿著一個大盤子,上頭放了兩隻雞腳,放在屋外地上,旁邊放了一小疊紙錢,拿著幾炷香對著四面八方的拜著。

        王大嬸嘴裡念念有詞,「符蓉啊,要怪就怪妳自己命不好,要找人報仇就到京城去找妳那個爹,真正要害妳的人在京城裡,大嬸我完全是拿錢辦事的,妳聽到了沒有?聽到了這兩隻雞腳吃完,紙錢拿著就上路去京城。對了,妳可以去找妳爹……別再來找大嬸我……」

        王大嬸又劈里啪啦的說了一堆,虞婧從她這一大堆推卸責任的話中聽出了一個重點——要殺符蓉的人在京城。

        只是符蓉自小生長在這山上,最遠只到過山下的小鎮,更別提上京了,京城裡究竟是何人要買凶殺人,要她的命?

        王大嬸說了一大堆話後,把紙錢燒化,王小花提著屋裡的水壺出來倒了碗水給王大嬸,自己也喝了一大碗。

        虞婧冷笑的看著在院子裡灌著茶水的王氏母女,那加進竹筒的水是她特別加料過的。

        前幾天她便發現溪邊長了許多曼陀羅花,曼陀羅整株植物皆有毒性,誤食會讓人瞳孔放大,產生幻覺,嚴重的話更有生命危險。她摘了些曼陀羅花跟種子,搗出汁液來裝進竹筒裡,每天趁著這對母女不注意的時候加進她們喝的飲用水裡,這古代山上沒有夜生活,她睡不著覺時就到她們家裡溜達溜達,找些吃食,順便嚇嚇這對母女。

        她就是要讓這對狠心的母女天天見鬼,看她們還能不能安穩的睡一個好覺!

        用兩隻雞腳又燒化些紙錢給符蓉做了頭七後,王大嬸母女覺得自己對符蓉真是仁至義盡,兩母女各灌了兩大碗的水後,便回去打算睡個安穩的好覺。

        可哪裡曉得,都做過頭七了,符蓉的冤魂還是每晚來找王大嬸母女,她們簡直感覺符蓉的冤魂無所不在,有時是蹲在她家廚房偷東西吃,有時是站在她們床頭,一眨眼,她的冤魂又消失不見。

        為了一百兩將人推下水淹死的事情王大嬸不敢說出去,又害怕符蓉的冤魂每晚纏著她們,特地到山下的菩薩廟裡求了一堆符咒,屋裡屋外貼得滿滿的。

        然而符蓉的冤魂實在太厲害,竟然不怕菩薩,菩薩用來收她的符咒一點也不管用,她還是每天晚上在她耳邊喊著,「還我命來—— 」要不然就是在她腳底吹涼風,屋子裡時不時都可以看得到一灘一灘的水漬。

        沒幾天,王小花便已經受不了了,精神開始出現異常,甚至說她大白天也能看到符蓉。

        符蓉真是冤魂不散,王大嬸母女倆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這天虞婧坐在樹幹上,咬著從林子裡找來的果實,向下觀望著王大嬸家的情景,心底冷嗤了聲—— 貼了滿屋子的符咒有何用,她又不是鬼。

        因為沒睡好,王小花兩眼眼下黑青、臉色慘白,此刻正在院子裡曬太陽,打算多吸取點陽氣,看看符蓉那個鬼丫頭是不是能就此放過她,不經意一個抬頭,她見著了什麼,像發瘋一樣的指著符蓉所待的樹上尖叫。

        「啊—— 符蓉,娘,我看到符蓉了,她在樹上看著我—— 」王小花尖叫的同時,嚇得尿濕褲子。

        樹上的虞婧嘴角一抽,手中果子一丟,隨即鑽進樹葉較為茂盛的樹蔭裡,從另一棵大樹偷偷溜到地上。

        聽到女兒尖叫衝出來的王大嬸心慌的順著她所指的樹木望去,可除了樹之外還是樹,什麼都沒有。

        「花兒啊,妳看錯眼花了,娘帶妳到裡頭喝點水冷靜冷靜。」王大嬸見到女兒的狼狽樣著實捨不得,心裡疼得緊,一邊哄著她一邊要將她帶進屋裡。

        「不,娘,我沒有看錯,符蓉就在那棵樹上……不行,我受不了了,符蓉的冤魂不散,她不甘心,她要來取我的命……」處在崩潰邊緣,受不了良心譴責的王小花語無倫次、不斷搖著頭,「我……她……她不甘心……我要去衙門跟官老爺自首,去自首……」

        不知道打哪裡來的力氣,王小花猛力推開王大嬸,朝著往山下那條路沒命的跑著,嘴裡念念有詞,「我要去自首……」

        「花兒、花兒,妳等等,花兒!」被推倒在地的王大嬸有點閃了腰,吃力的自地上爬起,一跛一跛忍著痛追著已經跑到只剩下一個小點人影的女兒。

        一直躲在大樹後看著這一幕的虞婧,不疾不徐的自樹幹後方走了出來,勾著嘴角,沉沉森冷一笑。

        自首,這就是她的目的,惡人必須受到懲罰!

*             *             *

        時逢正午時間,大家都回家用午膳、休息打盹去了,小鎮上人潮稀稀落落的。

       王小花半瘋半癲的跑向官府投案,王大嬸在她後頭怎麼追怎麼喊,她就是不肯停下,兩母女這樣妳追我跑的景象倒引起一些路人的好奇注視。

        其中包含了那兩名找王大嬸行凶的男子他們正坐在飯館裡用膳,打算用完午膳便動身回京。

        兩人由飯館二樓的窗臺往下望去,將她們母女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報官?這對母女收了他們的錢,竟然還敢到官府報官,讓他們背這教唆殺人罪名?!

        就在王小花快接近衙門之時,跑得又急又快的她沒注意到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倒了,整個人重心不穩地往前撲倒。

        跑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的王大嬸隨後趕到,顧不得問她有沒有受傷,只道:「花兒,快起來,跟娘回去。」七手八腳的將女兒扶起,連拉帶拖的將她拉離衙門門口。

        看著母女倆離去的背影,飯館二樓的兩人互看了一眼,其中那年紀較大、眼角有道疤痕的男子,問著對面身材魁梧的同伴。

        「阿六,你說這事情怎麼處理,要是被她們報了官,這一查起來恐怕會牽連到二小姐。」

        「昆哥,依我之見,一勞永逸的方法是……」這叫阿六的男子手刀抵在脖子上,一橫示意。

        昆哥見狀露出一抹冷笑,舉起酒杯敬阿六一杯,「跟我想的一樣。」

*             *             *

        今夜的空氣特別的沉悶,一絲涼風也無,虞婧怕被王大嬸母女發現符蓉未死,這幾天除了不定時不定點出現扮鬼嚇她們,沒事便躲在樹林或山洞裡,不過今天晚上實在熱得有些受不了,她不禁煩躁的坐起身子,拉了拉衣襟,想讓一點冷空氣吹進衣裡。

        今兒個真是熱得不像話,傍晚過後風就像停止一般,連一向涼爽的樹林裡也是熱得不行,身上的熱汗幾乎是用噴的。

        往山洞外望出去,月色皎潔,在林子裡過了這些日子,心忖著這處林子還算安全,半夜在裡頭行走應該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先到溪裡頭去沖涼吧,不然這一身熱汗悶著,她壓根睡不著。

        虞婧用手臂抹了把額頭上的熱汗,藉著月光朝溪邊走去,可她才走到半路便看見樹林另一邊隱約竄起陣陣紅光,她停下腳步望過去。

        失火了?!

        嘴角猛烈一抽,該死,那方向不是王大嬸家嗎?

        虞婧顧不得在暗夜林子裡奔跑可能會為自己帶來危險,急匆匆地趕往王大嬸家方向想救人。

        這一陣子王大嬸母女被自己扮的鬼魂搞得精神衰弱,每晚睡覺之前都會喝下一碗安神湯,這會兒應該睡得跟隻豬一樣,肯定根本不知道家裡失火了。

        王大嬸母女雖然可惡,但她也只想讓這對母女接受法律制裁即可,從未有想過要她們賠命。

        她衝出林子時,王大嬸家的房子完全陷入一片火海,根本無法靠近。

        「王……」她才正想要扯開喉嚨大聲呼喊王大嬸母女,看她們是否已經逃出來,可熊熊火光中忽地驚見兩個站在籬笆外、臉上扯著冷笑的黑衣男子。

        虞婧火速用手摀住嘴巴,身子蹲下,小心躲到樹叢後方,驚恐地看著那兩個男人,正是買凶殺害符蓉的那兩人!

        她隱約聽見那兩個男人說道—— 

        「阿六,你確定你點的迷香把那對母女都迷昏,逃不出來?」

        「昆哥,放心,在你潑油時,我確認過那對母女睡得跟豬一樣,她們是逃不出來的。」阿六邪笑道:「我點了大量迷香,就算是耗子也會被迷昏,沒一隻油蟲螞蚱能逃出來。」

        「很好,我們連夜離開這裡回京。」昆哥掃了那火勢一眼,木造的房子燒成這樣,想再逃出來是難了。

        「我看這火也差不多了,該走了昆哥,否則被發現失火的村人趕來看到我們就不好。」

        「嗯,走。」

        兩名黑衣人毫不留情轉身離開,直到看不見那兩人身影,虞婧才敢現身,可此刻王大嬸的屋子被燒得開始崩塌,梁柱傾倒時發出陣陣聲響。

        看著火光,一股怒氣自胸口竄上,虞婧握緊隱隱顫抖的拳頭,咬著下唇。是誰,這背後的指使者究竟是誰?

        這時住在附近的一些鄰居匆匆忙忙趕來,驚恐的看著幾乎快燒成灰燼的屋子。

        鄰人們不知所措的圍著虞婧,七嘴八舌的問道:「符蓉,妳王大嬸和小花姊姊有沒有逃出來?」

        虞婧有些迷茫看著眼前這一個個心急如焚的鄰居,他們並不知符蓉已經被王大嬸推下水害死了。

        她搖頭。「沒有,我過來時,整間屋子已經被火給吞噬,我沒有看到王大嬸和王小花……」

        「這人肯定是沒了,最近幾天她家小花像是中邪得了失心瘋似的,王大嬸抓了不少安神藥,兩母女吃著,這下子肯定是逃不出來的……」一個婦人嘆息道,抹抹眼角的淚光。

        「那……這可怎麼得了,這火看來是滅不了,只能幫她們母女倆收屍了……」

        這「收屍」的話一出,這些鄰居們卻開始推諉了,「不成,我明天要到隔壁村給王員外幹活。」

        「我也不成,那些果子熟了要趕著採收……」

        你一句我一句的,有的人甚至一言不發的離開,沒一下子,整個火災現場只剩下虞婧一個人。

        看著這一片灰燼,虞婧實在說不清心中如何感受,有憤怒,有可惜,憤怒這幕後指使者竟然殺人滅口,可惜了兩條人命。

        直到天光微微亮,這最後一簇火焰才完全熄滅,隨著清晨的涼風吹拂,四處瀰漫著一股濃濃燒焦氣味。

        虞婧在院子裡找到一個水桶,她往溪邊提水回來,朝還不斷冒著刺鼻灰煙的火災現場潑去,直到火場不再冒煙,溫度降低,她再拿了根棍子走進火場,用棍子掀開一些擋住她去路,燒得看不出原來模樣的物品。

        在半毀的炕上發現兩具焦黑的屍體,虞婧嘆了口氣,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符蓉跟王大嬸家的恩怨,應該隨著她們母女兩人的慘死和這一把暗夜驚火而煙消雲散。

        一個姓劉的婦人送來草席、白布,她說她得趕著去幹活,實在沒法子再幫什麼忙,又說王大嬸為人雖然不怎麼樣,平時和鄰居們也是斤斤計較的多,不過如今人都走了,死者為大,往事也就算了,要她也別多想,好歹算是王大嬸把她拉拔長大。

        叨叨絮絮說了一堆話,劉嬸子見日頭爬了出來,這才急匆匆的走了。

        虞婧想,即使她不扮鬼嚇王大嬸母女,她們不喝那些安神湯,但那兩個男人也在屋裡下了迷香,說到底她們是在劫難逃,而這一切都是她們自作自受,誰叫她們要收了人家錢,害符蓉一條人命,如今被人過河拆橋,也沒什麼好怨嘆的。

        算了,劉嬸子說得沒錯,死者為大,自己就當做好事,將她們收殮了吧。

        拿著白布,將她們母女倆包裹起來,小心的將她們移到草席上。

        看了眼這兩具被她包裹好的屍體後喘口大氣,幸好她前世是中醫西醫都有涉獵,除了跟在爺爺身邊學習博大精深的中醫精髓,西醫的外科手術也見過不少,在醫院出入慣了,對死亡一事也很習慣,看到大體更不會大驚小怪,否則眼下叫她替人收屍,還是這麼死狀淒慘的屍體,豈不是要嚇死她了。

        又喘了口大氣後,她就近在院子裡挖了坑,將母女倆埋了,又找了兩塊木頭,上頭寫著死者名字,立在墳前當墓碑。

        站在王大嬸母女墳前,虞婧學著先前王大嬸祭拜符蓉的樣子,嘴裡念念有詞—— 

        「王大嬸和小花啊,要怪就怪妳們自己心腸不好,害了人後反而被害,收了人家錢又怎樣,銀兩生不帶來死也帶不走的,現在我連一張紙錢都沒辦法給妳們燒,別說雞腳,連根雞毛都找不出來給妳們吃。雖然沒吃飽、沒有錢,妳們還是好好上路吧,記得啊,來生別再當壞人了,安息吧!」

        等到虞婧處理好這些事情,已經是未時快過了,累得她像條狗一樣癱在王大嬸家外面那株大樹上喘著大氣。

        又大喘了幾口氣,掄拳捶了捶僵硬的肩膀,她站起身,打算到後頭的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食物可以吃,只希望那些吃食沒有被燒焦才好。

        繞過燒毀的廢墟來到廚房,四處翻動著,發現好多食物都因為高溫成了焦炭,壓根不能吃,看來今兒個得挨餓了。

        她皺了皺鼻頭,不死心的翻找牆角那幾個甕,其中有一個甕像是新的,被放在最裡面,像是怕人發現似的遮掩得很好,她好奇的將那甕抱起,打算看看裡頭有什麼好料,突然,腳像是踩到了什麼?

        她彎身看了眼腳上踩的東西—— 是一塊刻著火焰圖案、漆著金漆的黑色木牌。疑惑的撿起,看著木牌上的圖紋,只覺得這玩意長得很像電視劇上常演的那種某個門派還是家族的令牌。

        想想,王大嬸一個鄉野村姑,怎麼可能加入什麼門派,更不會像是什麼大家族的人,所以那只有一個可能,是那兩個男人掉的!

        虞婧隨手將這令牌收起,將那陶甕放到地上打開,一打開卻差點閃瞎了她的眼,裡面竟是滿滿一罐閃亮的銀子。

        王大嬸怎麼會有這些銀子?對了,這些應該是符蓉的買命錢。她將銀子倒出,果然不多不少,剛好一百兩銀子。

        這王大嬸有命拿這些銀兩,卻沒命花,鳥為食亡人為財亡,真是最諷刺且最真實的寫照。

        她又在廚房裡翻找了半天,還是沒找到可以吃的東西,全部的食物都燒成木炭,她只好洩氣的抱著那一甕銀子,想著自己此後該何去何從?

        腦中靈光一閃,對了,還有符蓉的家啊。

        自從穿越到符蓉這具身子後,為了裝神弄鬼嚇王大嬸母女,她也不敢回去,怕被發現符蓉沒死;現在王大嬸母女死了,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家了。

        只是虞婧萬萬沒有想到,符蓉的家真的只能以家徒四壁來形容,前廳裡只有一張缺角的桌子和一張矮凳,其他什麼家具都沒有。房間裡更沒有什麼家當,她搜索一下符蓉的記憶,鋪蓋、衣物那些好像是放在王大嬸家,也不是多好的料子,虧得如今是盛夏,半夜不要熱得睡不著覺就好,厚點的衣物及被子還不需要,要不然她就算沒被淹死,後來也要凍死在外頭。

        她推開頹敗殘破、搖搖晃晃的後門,想看看後院會不會種些東西,符蓉的記憶中,偶爾她也會來澆澆水什麼的……一看,又是滿滿濃濃的失望,什麼都沒有,連地瓜葉都沒有,有的只是茂盛的雜草。

        她好想對天哀嚎,問問這符蓉,她這十六年來是怎麼過的?

        等等,那些茂盛的雜草好像不是雜草,而是草藥,還是很珍貴的那一種草藥!

        她將那甕銀子放到一旁,撥開茂密雜亂的枝葉,仔細查看,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 她的老天爺,這些全都是很珍貴又難以栽種的草藥啊!

        她愈看愈驚喜,這裡的每一株草藥少說都已經種上十幾年,應該是符蓉的娘或爹在的時候栽種的,不管是誰種的,現在這些草藥到哪裡都可以賣上好價錢。

        符蓉這笨姑娘居然不知道自家有寶,這些草藥隨便一株都可以讓她一年半載不再挨餓,更不會被王大嬸這樣虐待,早點脫離那對母女,說不定如今也不會死於非命。

        看著後院這滿滿的草藥,虞婧當下作出一個決定—— 

        她決定把這些珍貴草藥全拔了拿到鎮上藥鋪賣了,今晚就先再用那些野果子果腹將就一晚,明天一早到鎮上買挖這些草藥的工具後,再來好好飽餐一頓。

        思及此,她抱起那陶甕,轉身回到屋裡補眠儲存體力,進了房間,在那張缺了一隻腳、用石頭墊上的床上坐下,這時才發覺床邊角落放著個木匣,她打開一看,裡頭裝的是信,原來,這是符蓉父親符凌寄回來給妻子報平安的家書。

        由最後一封家書得知,他人在京城,已經考上御醫,後面就再也沒有信了。

        御醫,京城,買凶,為什麼她直覺這三者之間有著一種很微妙的關聯?

        也許,她應該慎重考慮到京城依親的可能性,這符蓉的爹好歹是個御醫,也算能當個靠山吧?那兩個男人在京城要下狠手殺她也得先考慮一下,否則她怕繼續待在這小山村裡,萬一那兩個凶手折返,那她恐怕也會步上王大嬸母女的後塵。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7-31 11:43 AM 編輯

【第二章】 屋頂掉下一個郎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天空已由燦爛的嫣紅轉成紫藍,很快的便要進入黑夜,蜿蜒寂靜的山路上,有一隊早該停下紮營的商旅卻仍不停歇的持續向前趕路。

        「王爺,看來今晚是出不了這座山,摸黑走這條山路很危險,咱們要不要先停下來紮營,讓兄弟也好好休息一番?」商隊前方一名穿著藍綠色俐落短打、一臉剛毅的男子策馬往回走,向護在貨物旁的主子詢問。

        玄墨瞇起銳利黑眸望著只剩下一點餘暉的天邊,咬了咬牙很不願意的點頭,下令道:「找地方紮營,這種荒郊野外樹林裡最容易在半夜出事,所有人輪流休息。安翊,你負責調度,分成三班負責守衛聖物,絕對不能有任何差池。」

        「是。」玄墨身邊的貼身侍衛安翊領命後,隨即策馬離去調度紮營守衛事宜。

        沒多久,在整個天空全暗下來之際,營火也點燃了,熊熊篝火將漆黑幽暗的林子照得清清楚楚。

        除了火焰燃燒柴火時偶爾發出劈啪聲響與夜梟陰駭長鳴的聲音外,整個營地周遭是一片寂靜無聲。

        以他們所保護的物事為中心,三人一組席地而坐,有的靠著貨車打盹休息,有的安靜的用著乾糧,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來。

        整個營地看似謐靜,實則上所有人都是高度戒備,仔細注意著所有風吹草動。

        他們這群人其實已經有將近半個月沒有好好躺下來休憩了,精神緊繃到幾乎已經是在臨界點,感覺隨時都會倒下似的,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敢喊累。

        此處距離京城還有一大半的距離,在過去這段時間裡,他們已經遭到五次搶奪攻擊,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儘管沒有人敢有一聲怨言,然而多少還是影響到士氣。

        先前玄墨見再這樣下去,他們所有人恐怕沒命回到京城,所保護的物事恐怕會落入賊人手裡,因此下了命令,換掉禁衛軍的服飾,喬裝成商人改走山間小路回京,果然近幾日都沒再遇上攻擊。

        只是所有人還是不敢大意,尤其是在這種荒郊野外,警戒更是提高好幾個層級,原因無他,而是他們所保護的物事太過重要,這物事關係著白澤國的未來,讓他們是一點也不敢輕忽。

        負責調度守衛的安翊讓人到林子裡打了幾隻野雞,去毛放血處理好後煮了一大鍋熱騰騰的雞湯,讓這一群好一陣子沒有嚐過熱食的弟兄們頓時飢腸轆轆,手中的乾糧也感覺不再那般美味,紛紛到營火前排隊舀著香噴噴、熱騰騰的雞湯喝著,在這身心疲憊的時候,來碗熱湯是最舒服、最能撫慰溫暖寂涼的身心。

        玄墨簡單用過乾糧便靠著一棵大樹閉眼休憩,準備接手下半夜的防衛,安翊端著一碗冒著熱騰騰白煙的雞湯朝他走來。

        「王爺,這山上林子夜晚冷涼,喝碗雞湯暖暖胃吧。」安翊將手中這碗熱湯端給臉上顯露出一絲疲憊的玄墨。

        玄墨接過熱雞湯,喝了一口,「安翊,你自己也去喝一碗吧,早點休息。」

        「是的,王爺。」安翊點了點頭後轉身走向那鍋雞湯。

        就在他拿起湯勺準備舀雞湯時,身後不約而同傳來驚恐驚呼痛苦哀嚎,「啊!有毒!」

        「毒」字才剛喊出口,一群負責守護物事的禁衛軍弟兄紛紛倒下,雙眼爆凸,全身抽搐,七孔流出黑血,不消多久即失去呼吸心跳,讓人完全沒有搶救的時間。

        一直處在高度警備狀態的玄墨即刻吐出口中未吞下雞湯,併起兩指點了自己周身幾個大穴,一口汙血隨後吐出。

        他瞪大眼,震驚的看著目光森冷、嘴角扯著陰邪冷笑,朝他一步一步緩慢走來,像是在品味他的恐懼、欣賞他死亡那一刻表情的安翊。

        「安翊……你……」玄墨吃力的出聲,想問個清楚。

        可這毒的毒性十分威猛霸道,竟然讓武藝高強、身經百戰的他,即使運用內力也無法壓制,甚至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他大掌摀著氣血翻騰,激烈起伏得十分難受的胸口,怒視安翊,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跟他一同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一起接受皇帝封賞,建立起十多年交情的好兄弟竟然會背叛他!

       「想不到是吧!」

       「為……什麼?」玄墨明亮的雙眼充滿著戾氣和陰寒,失望地盯著他視為最佳戰友的安翊,怎麼也無法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

        這毒擴散得很快,他身體裡的血液像是被凝固,呼吸像是被凍結,整個人無法喘息,他只能靠著深厚的內力不斷壓制體內的毒性。

        「既然你想知道,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分上,我就讓你死得瞑目些。」安翊森冷嘴角逸出一抹譏諷。「為什麼?你生來就是王爺,即使我能力不比你差,我永遠只能在你之下任你差遣,而螭龍國的王爺跟皇帝已經跟我談好條件,答應我事成後封我為護國大將軍,要將郡主許配給我成為皇親國戚,你能嗎?」

        「你……」聽完他所說,玄墨怒急攻心,一大口黑血自口中噴出。

        安翊蹲到他面前,沉沉發出嘲諷笑聲,「玄墨,你以為你所學的獨門內功心法可以幫你解這毒?以你的功力來說也許一年半載的能夠解開,但你沒這機會!」

        他這話一說完,氣運丹田,快如勁風的一掌猛然拍向玄墨的胸膛,一口黑血再度自玄墨嘴裡噴出。

        玄墨整個人往後傾倒,靠在樹幹上一動也無法法動,像是死不瞑目般的眥目瞪著安翊。

        安翊抽出身上的帕子,擦了擦沾在他手上的血漬,之後將帕子一丟,向前扯開玄墨的衣襟,自裡頭抽出他貼身藏好的一個用明黃色綢布包裹的物事。

        「嗤,玄墨,你以為你這聲東擊西的手段瞞得過所有人,能瞞得過我嗎?這在雪山上找到的聖物一直被你隨身帶在身上,而不是所有人保護的車上。」

        安翊一邊冷諷道一邊解開被這塊明黃綢布包裹的小木匣子,這小木匣子才稍微一掀開便有著璀璨光芒不斷自裡頭流洩而出。

        看著這光芒,安翊滿意的蓋上木匣,塞進自己衣襟裡,落下一句,「玄墨,你放心,明年這時候我會在螭龍國遙祭你的。」隨後便消失在這夜色之中。

*             *             *

        「呼,終於。」虞婧將最後一桶水倒進浴桶裡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喘口大氣。

        生活在古代真是什麼都不方便,連洗個澡都要大費周章的提水燒水,來來回回十幾趟累得像條狗,才能將浴桶給填滿,她真懷念有水龍頭的日子啊。

        想想先前在那山上的福德村時就方便多了,熱了想沖涼,走兩步跳到溪裡面泡一泡再上來就是,荒郊野外的常常一整天也見不到什麼人,根本不怕人偷窺—— 話說回來,這具身體也沒啥看頭,總之不像住在這縣城裡這樣,連洗個臉都要到井邊打水。

        一個月前,她把符蓉家屋後的那些珍貴草藥全拔了,先拿出一半,到這個距離福德村最近叫樂安的縣城,找了家藥鋪賣了。

        她用這些錢和在王大嬸廚房裡發現的銀兩,在樂安縣城買了間一進的小院,房子雖不大,但院裡有水井,至少取水不用跑到大街上的水井,她一個人也夠住了,開始在古代過上自己的生活。

        上好門閂,她朝著放在天窗底下的浴桶走去,約莫兩刻鐘後,便神清氣爽的想要從浴桶裡起身。

        這時,她突然聽到屋頂上好像有什麼東西跑過,是貓嗎?可是貓的動靜不會這麼大吧!

        虞婧略微驚訝的又坐回浴桶裡,擰著秀眉抬頭看著正掉下灰塵的屋頂,該不會是小偷吧?

        不過如今她家裡也可以說是家徒四壁,沒有什麼東西好偷的,那些銀兩都被她用來買這座院子,剩下的銀兩再買些生財工具就所剩無幾了,這會兒都埋在炕床下,這小偷應該不會這麼費事地去挖炕灶裡的那些灰土吧。

        還是要劫色?她眼下全身一絲不掛光溜溜的,很有這可能,她還是趕緊從起身穿好衣服比較妥當,免得真是有什麼意外,她只能任人宰割。

        說時遲那時快,虞婧才自浴桶裡站起身而已,「噗通」一聲巨響,她都還未來得及反應,屋頂已被砸破一個大洞,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掉進浴桶裡,濺起巨大水花,地上全是水漬。

        三更半夜的屋頂掉下一個巨物,發出這麼大的聲響,把還來不及跨出浴桶外,也被濺了滿臉水的虞婧嚇了一大跳,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差一點點就壓到她!

        放在浴桶邊的燈檯被碰掉了,幸好有月光從破掉的屋頂傾洩而下,才不至於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虞婧看清楚了跟她一起泡在浴桶裡的好像是個人,手一伸,將那黑衣人頭捧了起來,沒想到對方頭一抬起,她就見到一雙如利刃一般的眼睛直盯著她。

        「妳……」玄墨吃力的發出聲音。

        「啊!」不知是那眼神過於冰冷駭人,還是洗澡洗到一半有個男人從天而降和自己「共浴」太過驚悚,虞婧慘聲尖叫,嚇得手一拋,任男人的頭滑回水裡,自己像是逃命一般的自浴桶裡爬出來,顧不得擦乾身子,扯過一旁的衣物飛快的套上。

        期間她倉皇的眼神不停瞄向浴桶,就怕這男人會過來把她怎麼了。

        直到她穿好衣服,發現浴桶裡的男人一點動靜也沒,這時受驚的心魂才稍微緩和下來,拍了拍還激烈跳動著的胸口,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浴桶裡的動靜。

        安安靜靜,該不會死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浴桶邊,微蹙眉頭,眼睛緊盯著這個暈倒在浴桶裡動也不動的男子。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藉著月光,她看到浴桶裡的洗澡水已染得猩紅,這男人該不會受了傷吧?

        一想到這裡,虞婧整個人放鬆了下來。這人受傷了,對她不會有威脅性,她決定先向前為自己討公道。

        她使出吃奶的力氣將人拖出浴桶,發現這男子不僅臉黑得跟包公一樣,手臂上還有一道傷口。

        傷勢雖然有些嚴重,但應不至於有生命危險,難道是失血過多虛弱得昏過去了?不過從他的包公黑臉看來,她並不覺得他的昏迷與受傷有關,應該是—— 中毒了。

        擰著秀眉,她蹲在地上併起兩指按住他的頸動脈,眉頭瞬間打出個大結,果然不出她所料,低咒了聲,「該死的!」

        原來,這男人不僅受了刀傷,還中了非常陰狠毒辣的毒,千鶴紅!

        救人如救火,虞婧沒有半點猶豫地將這男子身上的黑衣用力撕拉開,健碩結實的身軀頓時顯露出來,她不由得吹了聲口哨,好一個猛男啊!

        不過現在可不是欣賞猛男這傲人身材的時候,她撕衣服可是要先幫他止血,否則不用等劇毒攻心,他就會先因血流太多休克而亡,到時死在她家,她就有理說不清了,要是被誤認為是殺人凶手,那不是比竇娥還冤。

        簡單包紮後,她雙臂穿過他的腋下,使盡吃奶的氣力,將他拖出沐浴間,準備在古代開張救人—— 說起來,他還算是自己在古代的第一位病人呢。

        這男人要是再不解毒,可能活不過今晚了,明天恐怕就會成為一具無名屍。

        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爺爺常說的,儘管對對方一無所知,她還是決定先救再說,況且解這男人身上的毒對她來說是小事情,只不過她會心疼那一些放著準備賣錢的藥草就是。

*             *             *

        午後的陽光灑滿整個院子,微風清拂樹梢,周遭瀰漫著一股沁人的草藥香氣,虞婧正忙著製作香藥丸,忙得昏天暗地的。

        她吃力的將蒸熟的草藥自蒸籠上搬下,一邊用著長筷子翻動草藥,一邊拿著蒲扇搧風,讓這些蒸熟的草藥趕快涼下來好進行下一個步驟。

        想她堂堂一個被爺爺這老神醫掛在嘴邊稱讚的小神醫,落難穿越到這叫白澤的古國來,真是應驗了那句俗話—— 落難鳳凰不如雞。

        說來慚愧,她空有一手看病治病的好醫術,卻只能在市集裡擺攤賣香藥,想到這裡,她也忍不住為自己掬把同情淚。

        她來到這樂安縣城安頓好之後,想著不能坐吃山空,得要有份收入,於是到縣城裡的藥鋪去應徵坐堂大夫,結果竟然沒有一間藥鋪醫館肯聘請她的。

        失望之餘,在街上閒晃的她發現這白澤國的百姓很喜歡聞香,每個人隨身帶著香囊,香囊裡會裝著由香草或是中藥製作出的香藥丸,或買香薰餅放在屋裡熏香。

        就連各個酒肆茶館書齋等等,也都會燃著香薰餅或是香藥丸,由此可知,這香藥不管是隨身攜帶抑或是燃燒,在這白澤國很受歡迎。

        這讓她靈機一動,便想先以製作香藥養活自己的念頭,製作香藥並不難,前世奶奶也喜歡聞香,閒來沒事利用家中的藥材遵循古法自己製作,她常常幫忙打下手,對那些香藥方也背得滾瓜爛熟,製作香藥對她來講完全沒有問題。

        當天作了決定,她便置辦相關用具,回家來先做了幾種做法簡單,氣味芬芳又具有療效的香藥丸,隔天拿到市集賣,一開始乏人問津,她乾脆點了顆香藥丸讓路過的人試聞,許多人只要經過聞到這沁鼻香氣便會停下詢問。

        由於她賣的香藥丸價錢比藥鋪裡賣得便宜,而且品質更好,只要聞過她的香藥丸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帶上一兩樣,當天口碑很快的便傳開了,香藥丸都有些供應不及。

        她的香藥丸品質純正,用過的客人無不稱讚,因此最近增加了許多回頭客,還有老客人介紹來的新客人。

        每天都有許多舊雨新知問她有沒有其他香氣的香藥丸,趁著現在生意好,她打算多做幾種市面上沒有出現過的香藥丸,期望能大賺一筆,為自己賺一桶金開間小醫館。

        哼,不請她當大夫,她自己開一間不成嗎?

        虞婧手中的蒲扇不停的搧著,只是不管怎麼搧,這些剛蒸好的藥草還是熱呼呼的。

        看來這樣搧風一時半刻之間也無法馬上冷卻,浪費體力罷了,還是放著讓自然涼,省得手痠。

        她拿著蒲扇對自己用力搧了兩下,眼角餘光不經意的掃向那半掩著門的屋子,依她的估算,屋裡那個已經昏迷了三天的男人差不多要醒過來了。

        還是去看看,順便把熬好的湯藥端進去餵他。

        她進屋後,站在床榻邊看著這個昏迷中的男人,從他的身上的配飾看起來,應該身分不低,至少家境不錯,頗有錢財。

        她可是下了血本才將他救活,他身上的毒不難解,就是成本貴了點,他醒來後,得好好跟他算一下醫藥費才行。

        只是搜遍他全身,也沒看到個錢袋子,萬一他沒錢給,她就把他戴在身上,那塊看起來很值錢的玉珮給當了來抵債就好。

        暖暖的陽光穿透竹簾落映在屋內,有幾道璀璨金光落在玄墨毫無血色的臉上,刺眼光芒射進他沉重的眼皮深處,喚醒他沉睡混沌的意識。

        他吃力的眨眨眼,企圖想睜開眼睛,可只要他稍微眨動眼皮,四肢百骸便傳來如萬針扎心般的疼痛,眼睛更是傳來火辣的刺痛感,疼得他不得不仍是緊閉雙眸好減緩這份痛楚。

        能感覺到痛,這表示自己沒死—— 他沒死?!可他怎麼可能還活著呢?

        連百里少淵那傢伙也斷定他再一次毒發,即使是神仙也難救,可他不僅毒發了,還活了下來……

        待略微習慣了全身上下的痛意,他卻發現自己感到無比輕鬆,身上的毒似乎解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日在樹林裡受到重創後,命在旦夕,也算是安翊過於得意忘形,篤定他活不了逕自離去,殊不知他靠著自小修練的武功心法,暫時壓制住身上的奇毒。

        強撐著一口氣,他朝夜空發出求救信號,許是他命不該絕,百里少淵正好到臨近山頭採藥,加上他正好有部分暗衛落後半日路程去調查一些事—— 偶然間聽聞此地縣官貪汙,他讓人去查清楚,之後再回京稟報聖上。沒想到此舉會救了他,讓他不致倒在這荒山野嶺的無人知曉。

        暗衛先行趕到,將他移往安全之處,免得安翊回頭尋來,之後再跟趕過來的百里少淵會合。

        百里少淵見到他的慘況大驚,連忙用金針搭配他的內功心法,將奇毒壓制在右腿,但百里少淵也言明,這奇毒難解,只能暫時壓制,一旦毒發超過三次,即使他的師父,甚或是大羅神仙出現都無法救回他。

        百里少淵還要他放棄追查從那被奪走的聖物,請皇上派其他人接手任務,跟他回京去祛毒,也許三年五載的便能將他體內的奇毒清除。

        這時暗衛有消息傳回,說是查到安翊出現在東南方,他未多作耽擱地即刻起程,沿著消息一路追查聖物下落來到這樂安縣城,這期間身上的奇毒發作過兩次,他用自身內力與百里少淵教他用金針封穴的方式,勉強將這兩次毒發壓制下來。

        最後他在樂安縣城跟安翊交上手,他雖被安翊傷了手臂,不過他可是把安翊一隻手都斬下了,眼看聖物就要奪回,安翊的手下卻圍攻過來,他本不以為意,誰知體內的奇毒竟在這時爆發。

        他心忖不能再戀戰,即使功敗垂成,也得先保住這條命要緊,立即躍上屋頂逃竄,運氣一奔跑,更是加速血液運行,奇毒完全壓抑不住,讓他整個人瞬間往下倒,不知撞破了什麼,直直往下墜……

        混沌的思緒閃過一幕又一幕他因毒發昏倒前的畫面,當日他毒發暈死過去之前,最後的印象是……

        他掉落在一個浴桶裡,大大的浴桶裡的水減緩了他落下時的衝擊,浴桶裡還有位姑娘或是……少年?

        對方顯然正在沐浴,與毒發的他四目相對……

        是那位姑娘或是少年救了他嗎?

        半掩的門扇被推了開來,隨著濃濃湯藥味傳來,伴著一陣腳步細微聲響,玄墨想再試一試將眼皮睜開,可眼睛一動就痛。

        這刻意放輕腳步聲的人已經來到床榻邊,憑著習武之人的敏銳,即使他閉著眼睛也感覺到對方正低著頭看著他,忽然間,一記女子驚喜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虞婧有些興奮的看著微微動著眼皮的玄墨,開心的道:「太好了,你終於醒了,我看你到今天早上都還沒有醒,還以為我的醫術退步了呢。」

        看來是位姑娘救了他……

        聽著她的話,玄墨想回應她,心裡更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她,可是他不僅睜不開眼,更是無法開口說話,喉嚨像是被人灌入熱鐵一樣灼燙難受,讓他只要稍微一出點力氣便劇痛不已,更別提發出一點聲音。

        虞婧皺著眉,看著他眼皮下不斷轉動的眼球,看得出他的焦急,連忙拍拍他的手安撫道:「你身上的毒才剛解,身體有很多地方都受損了,需要好好調養,不用急著說話或是睜開眼睛。」

        聽她這麼一說,玄墨整個人一震,這位姑娘竟然說他的毒剛解,這奇毒可是連被稱為神醫的百里少淵都搖頭舉白旗投降,真的能解嗎?

        不將自己心底的疑惑提出,他無法安心,用盡全身所有力氣,他開了口,沙啞問道:「是妳救了我……」

        只是才說這幾個字就讓他喉嚨難受得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樣,又辣又痛,無法呼吸。

        「喂,你這病人很不配合耶,都跟你說了別開口,這一開口就有得你受的,很痛吧!」虞婧掃了眼表情顯得十分焦急的玄墨,忍不住數落他一番。

        不過,看著他定定不動的眼皮,彷彿透過眼皮,正有雙犀利的眼眸處緊盯著她一樣,讓她感到十分不舒服。

        「你緊盯著我做什麼?不就是想知道是誰救了你,從我進來到現在你有看到其他人嗎?不是我救了你,我還真不知道是誰有這能力把你救回來咧……對,就是如你所想,是我救了你。」

        聽她這麼一說,玄墨整個人像是鬆口氣般,表情放鬆不少。

        「來,喝藥,這藥你再喝個三帖,明後天應該就能開口說話了,等等我幫你眼睛再敷些藥,晚上就能睜開眼睛。」虞婧又拿過一個枕頭放在他頸下,將他身子墊高,一口一口小心的餵著他喝湯藥。

        玄墨心裡有太多的疑惑想問身邊這位救他一命的姑娘,可口不能言,眼更張不開,無法問也無法看,也只能先暫時先壓下心底那份急切,就聽這位姑娘所說的,耐著性子將身體養好再說。

        虞婧將湯藥全餵進他嘴裡後,拿過一旁的布巾幫他將嘴上的藥漬擦掉,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讓涼風吹進屋子,通通風。

        她拉過一張椅子坐到床邊,蹺著二郎腿,不疾不徐的說著,「這位大俠,對,如你所見,是我救了你,雖然你現在是看不見,不過明天就看得見。

        「既然你醒了,有件事情我希望讓你先知道,就是我這裡不是善堂,為了給你治傷,花費了本姑娘我不少珍貴藥材和銀子。」有些藥她手邊沒有的,可不是要花錢買嘛。「銀子你知道的嘛,俗話說銀子不是萬能,但沒有銀子萬萬不能,雖然我爺爺也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要善用醫術做有用的事,但是那先決條件是要在我富得流油的前提下,再說我花了精力救你也不能白救,你說是吧!」

        繞了這麼大一圈原來是要跟他要醫藥費,這是應當的,他勉強吃力的點了下頭。

        「我看了看,你全身上下也找不出一枚銅板,只有這一塊玉珮……」

        她自衣襟裡摸出一塊色澤溫潤、流光溢彩的翠綠色玉珮,這塊玉珮上面雕刻的字和圖紋她雖然不認得,但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能值不少錢。

        虞婧沉咳了一聲,繼續又道:「咳,我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明知道你沒銀子還硬要你給我銀子,所以……這一塊看起來不怎麼樣、值不了幾個錢的玉珮,我就當作診金先收下了,日後要是你有錢了,歡迎你隨時拿著銀兩來把它換回去,這樣可以嗎?」她一副十分通情達理,非常好商量的樣子。

        玄墨聞言,俊臉上似有一絲龜裂,嘴角暗抽了下。不值幾個錢?那塊玉珮是他宸王的身分象徵,別說玉質本身好得可說是價值連城,甚至可以拿來號召禁衛軍,這位不長眼的恩人,竟然說它不值幾個錢。

        「你不說話表示意見,我就當你同意了。」虞婧見玄墨默不作聲,逕自認定他已經同意,完全將人家現在根本不能說話、看不見這事忽視得澈底,擺明就是在坑人。

        「我算你這麼便宜的診金,你也不用謝我,大家相逢自是有緣咩,所以才算你便宜的,儘管你我相識的緣分是有點奇怪啦,但,我救人的心意是完全沒有打折的,這點你是絕對可以相信我。」虞婧拍著胸脯大言不慚的說著,邊說邊把那塊玉珮給塞進懷裡,穩妥地貼身藏好。

        救了這個從屋頂上掉下來的男人,身上雖然沒錢,但這塊雕工精細、質地上好的玉珮夠抵債了,恐怕她還要倒找不少錢哩。

        她在現代時看了許多寶石鑑定的節目,也學了不少知識,這塊玉珮不管是當了或是賣了肯定夠開一家藥鋪,愛進什麼藥材就進什麼藥材,說不定還能養活她下半輩子呢。

        一直安靜著的玄墨覺得自己的臉龜裂得澈底,敢情他的救命恩人是個女土匪還是黑心密醫?

        罷了,這玉珮就先暫時放在她那裡,改天再「贖」回來吧!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7-31 11:42 AM 編輯

【第三章】 市集賣香藥丸

        一大清早天未亮,虞婧便來敲著玄墨的房門,也不等他回應,兀自端著熬好的湯藥跟早膳進入。

        「玄墨,喝藥了。」

        一聽到虞婧喊他喝藥,玄墨也沒多想的便吃力的想自床上坐起。

        「欸欸,你別亂動,我來就好,你這手上的刀傷深可見骨的,一亂動要是讓好不容易已經開始癒合的傷口裂開,我又得白忙一場了。」她見狀連忙出聲制止,將托盤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小心的扶他坐起身。

        「有勞虞姑娘了。」玄墨用著他那一出聲都還會感到刺痛的嗓音吃力的說著。

        「不用謝我,你趕緊把身體養好倒是真的。」

        她端過放涼到溫度差不多可以入口的湯藥,先餵他喝下。「今天開始換了藥方,連喝五天,你身上的毒就可以完全清除完畢,不過之後的調養很重要,一定得按著我的方法做。」

        「在下一定會全力配合姑娘。」他雖是因禍得福撿回了一條命,可因為體內毒素沉積許久,已傷及五臟六腑,虞姑娘在他醒來第二天便將他身體狀況毫無保留地全部告訴他。

        她警告他,這毒雖然已解,也必須好好調養身體,否則不出五年他便會英年早逝。她既是有能力解了他的毒,他自然是相信她所說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因此對於她的醫囑奉為圭臬。

        虞婧繼續餵著他喝藥,看著他披著中衣、光裸著健碩的體魄,忽然想起一事—— 雖說她這個人一向是大剌剌的不拘小節,對古代很多規範、禮節都是嗤之以鼻,要不就是一笑置之,但那件事放到現代來講也是很嚴重的,她可得先問清楚。

        見她突然停下餵他湯藥的動作,他不禁挑眉,用眼神詢問著她:怎麼了?

        虞婧扯扯嘴角,有些難以啟齒的開了口,「欸……那天,你從屋頂上掉下來後,有沒有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他濃眉微擰,「什麼叫作不該看的?」

        「就是非禮勿視的畫面……」

        玄墨回憶起那天他自屋頂上摔進她屋裡,掉落浴桶的情景,對了,他好像看到一個不知道是男人還是女人的人正在洗澡……

        「有沒有看到什麼?」看著他陷入沉思的模樣,虞婧又問了一次。

        玄墨抬眼瞇眸,看著她變得有些犀利危險的眼神,如果這時候老實同她交代,他看到一個前胸平得讓他第一眼實在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她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依這幾天對她的了解,如果他真那麼說了,這位虞姑娘應該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即使他提出會對她負責,願娶她為妻,她恐怕也不會接受,說不定還會將他轟出去,不再替他治療……為了自己的身體,還是昧著良心一回吧……

        一陣思索後,玄墨搖頭,「沒有,在下腦海裡沒有一點掉下來後的印象。」

        「沒有?」

        「沒有。」他搖頭,篤定的回答她,「難道是在下掉下來後曾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望虞姑娘知無不言。」

        聽他這麼說,虞婧心就安了大半,乾笑著道:「沒有、沒有,哪裡能有什麼事情發生。」為了避免他打破砂鍋問到底,她趕緊將剩餘的湯藥全餵進他嘴裡。

        他沒看見不該看的,那她就放心了,要是他說看見了,她還真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把他趕出門去嗎?

        要是他說要對她負責,以身相許呢?那她該答應嗎?唔,肯定不會,她馬上拿著掃帚轟他出門,謝謝不用再聯絡。

        在這古代,她可沒有想過要把自己隨便嫁掉呢!

        虞婧看了下空藥碗,改端過一早熬煮好的雞蛋粥,餵他吃一口,「你趕快用早膳吧,吃完我好上市集做生意去。」

        「妳在市集做生意?」原來如此,難怪她每天餵他喝完湯藥、吃完早膳便消失得不見人影,直到午時末人才會自外頭回來。

        虞婧又舀了一湯匙雞蛋粥,塞進他嘴裡,「我在市集裡賣香藥丸。」

        「妳醫術這麼好,怎麼會去賣香藥丸?」玄墨不解問道。

        「這位壯士,我的醫術好只有你認可,這裡的其他人可是從來沒有認可過,也沒有人願意讓我看診,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去擺攤啊。」虞婧很洩氣的說著。在市集擺攤愈久,對這時代的風俗民情更了解,想當這白澤國的大夫是要考試的,而且也沒聽過有什麼女大夫,就算她賺到錢開了家醫館,也一定會很快倒閉,沒人願意上門給她這個無照大夫看診。

        「有機會等我身體康復了,我替妳引薦,當個坐堂大夫。」百里少淵家裡的妙手堂就缺醫術更高明的坐堂大夫。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打算自己存錢開間醫館,預計最慢三年應該開得起來。」當大夫要考什麼、怎麼考她還沒打聽清楚,不過花三年時間應該也夠了吧。

        她又餵了他吃口雞蛋粥,換她問起他的事。「對了,你是怎麼中毒的?你身上的毒可不是普通的毒,千鶴紅這種毒可是陰毒無比啊。」

        也還好她是從未來穿越來的,老祖宗家傳留下的醫書裡記載著這種千鶴紅的解毒藥方,她那個愛鑽研藥方的爺爺,曾按著古書一一找齊製作千鶴紅所需的毒物跟解毒藥材,試驗這傳說中天下第一絕毒是否真那般毒,她在一旁當小助手,對製毒解毒過程很是清楚,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還真有用上的機會。

        「千鶴紅?」

        她點頭,「嗯嗯,你中的毒叫千鶴紅,這毒融合了汞毒、狼毒、鉛毒、蛇毒等等製成,毒性相當強。」

        「蛇毒我懂,汞毒、狼毒、鉛毒……這些是什麼毒?」

        虞婧於是滔滔不絕的解釋起來,說得之專業,彷彿她是醫學院的教授,正在給學生上課,直聽得玄墨一頭霧水,她見自己講半天對方卻一臉愈來愈困惑,翻翻白眼,想了一個最淺顯易懂的說法,「就是由很多不同的毒物,從金屬、礦石、動植物裡提煉出來的毒,再混合製成,毒物煉好後鮮豔如鶴冠上的紅色丹頂,因此稱為千鶴紅。」

        「我到過不少地方,也到別的國家過,從未聽過叫千鶴紅的毒。」

        「這千鶴紅你當成是市集上隨便叫賣的大白菜啊,哪裡都能瞧見。這毒可說是價值連城,物以稀為貴,你當然是聽都沒聽過。」

        「所以這毒可說是價值連城的大白菜?」他聽得迷迷糊糊的,脫口問道。

        噗,價值連城的大白菜?是在說故宮的鎮殿之寶翠玉白菜嗎?

        話題怎麼扯到白菜上頭了?拉回來、拉回來。她伸出尾指,比著指甲說著,「這毒這麼陰狠,只要一點像指甲這樣大小的毒,化進水裡就可以毒死成千上百的人,中毒之人馬上會像是七竅流血而亡,知道這毒的人都被毒死了,自然不會有消息流露出來,所以你也別太自責自己孤陋寡聞。」要不是爺爺有家傳古醫書,她也不會曉得。

        他孤陋寡聞……玄墨嘴角劇烈抽搐了下,宮裡上書房的藏書他少說都詳讀三遍了,自認學識不比狀元郎差,怎麼到她嘴裡就成了孤陋寡聞了。

        不過要是比起她對這毒的了解,他真的是孤陋寡聞,深吸口氣,斂下自己突然湧上的一股惱羞之氣,認同的點了點頭,難怪,他的手下們會在一瞬間死亡,連掙扎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對了,說了這麼多,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會中了這毒?」

        玄墨的臉色沉了下來。

        「你要是覺得為難不好回答,就不用告訴我了。」

        「也不是什麼為難之事,只是被一個視若兄弟的手下設計下毒陷害,每每我一想起便憤恨不平罷了。」玄墨咬牙道。

        自己識人不清,被推心置腹的好友背叛,導致聖物被奪,此事是他人生的一大敗筆,他只要一想起就會暗罵自己瞎了眼。

        「好友背叛?怎麼,他搶了你的女人?」

        「嗤,女人,如果是女人我還不會放在心上,是……」玄墨大致將事情經過說了,不過他奉皇命至雪山之巔尋找了一年的聖物,保護聖物回京這事,只以珍貴寶物代替。

        聽完他所說,虞婧才恍然大悟,難怪她診脈當下直覺這人該死了,怎麼還活著,原來,是他自小修練的武功心法,讓他可以暫時壓制住所中的千鶴紅之毒,然後還有另一個高人幫忙,才能讓他活到遇見她。

        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龐,虞婧猜想著他心裡其實是很受傷的,不禁抬手拍拍他未受傷的那隻手的肩膀,安慰他道:「哎唷,其實我覺得你應該感激那個背叛你的人,多虧他利慾薰心被人給收買,讓你提早知道他的真面目,只是損失護送的寶物,再找回來便是,你不是說有寶物的消息了嘛,命也還在,相信一定很快能將寶物找回,這就當作是個經驗。

        「你想想,要是日後你進行更重要的任務,你交予給他更大的權力,才發現他是叛徒,那時你才會哭死呢。」

        她這一席不太會安慰人的話,卻宛如當頭棒喝、醍醐灌頂般,瞬間將玄墨從遭受背叛的憤怒不平與惆悵的漩渦中拉出,也才赫然想起一事,他曾經打算過,完成這一趟任務,皇上論功行賞之時,向皇兄舉薦安翊接替他為禁衛軍首領。

        是啊,幸好是發現得早,命還在,再將聖物找回便是。

        要是日後才被安翊背叛,恐怕那時安翊都已經是統帥上萬大軍的將軍,屆時領軍叛國都是有可能的,那他就真的是一死都不足以謝罪。

        他沉點下頷,「虞姑娘妳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妳說得沒錯,他背叛得早其實算是幸事,如若再晚些時候,恐怕會帶來更大的災難。」

        「所以你就別多想,好好養傷,我先去做生意了。」虞婧到現在還是沒有自覺,在現代的有一些習慣總是改不掉,就像是醫生在安慰病人一樣的,又習慣性的拍拍他的肩膀。

        玄墨斜睞了眼他肩頭上的白皙小手,看著她像陽光一樣溫暖的笑容,那笑容和她有些不合宜卻貼心拍他肩頭安慰的動作,讓他陰霾的心情莫名好轉起來,他漾起一抹淺笑,「放心,我不會砸了妳的招牌,不用擔心我。」

*             *             *

        虞婧背著裝著各種香藥丸的包袱來到東市,這東市裡賣的東西跟以居家雜貨為主的西市不一樣,東市裡賣的全部都是一些較為奢侈的物事,例如胭脂、水粉、布料、衣服、飾品等等,來這兒逛街的也都以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為主。

        穿越到白澤國這些日子,她發現此處的民風還算開放,女性地位不低而且自由,不會限定女子一定得關在閨閣裡,甚至連姨娘、丫鬟也可以出來逛街,女子單獨出門不會引來側目,自己當家做生意的女子也不少。

        因此在這東市街上不時能看見穿著亮麗、搖曳而行的大姑娘小媳婦,或是出門花錢解氣的姨娘小妾,當然還有不少丫鬟前呼後擁的當家主母少奶奶等等。

        而這白澤國最讓她想豎起大拇指的地方,就是這裡竟然有官辦的女子學堂,教女子讀書識字,也教一些簡單的算術,這白澤國的皇帝真算得上是仁君。

        虞婧來到自己的攤位前,這個攤位位置不錯,人潮往來眾多,是剛好上一個賣胭脂的不續租了,才讓她租下。房東就是攤位後頭賣布料的店面,她多給一些租金,讓她收攤後可以借放桌椅,每回來擺攤只要帶著香藥丸來就好。

        今日她還未將裝著香藥丸的盒子擺好,就已經有兩位看起來是姊妹的姑娘上前。

        年紀較大的姑娘一邊聞香,一邊詢問:「姑娘,妳這是什麼香?」

        「這位姑娘,這三種香藥丸的氣味是完全不同的,這淡黃色的月沉香,佩帶在身上隨著體溫會有不同的淡雅冷香,這粉紫色的叫四和香,有四種不同的花香,這白色的叫冷梅香,顧名思義便是帶在身上會散發清心雅緻的梅花香氣。」虞婧介紹道。

        兩位姑娘各拿起一種香藥丸放在鼻間嗅了嗅,虞婧見她們很是猶豫,遂從盒裡各拿出一顆香藥丸點燃,「這樣比較能嗅得出香藥丸的香氣,兩位姑娘妳們聞聞。」

        沒多久空氣中便瀰漫著幾種好聞的香氣,許多人一聞到這香味也紛紛駐足,停在攤位前詢問。

        虞婧見人潮被吸引而來,連忙祭出優惠,吸引客人掏出錢來購買。

        「這一盒有三顆香藥丸,一盒一百五十錢,買三盒本來是四百五十錢,算妳們四百錢就好,如何?」

        她話才剛說完,不等那兩位姑娘作出決定,後面有位穿著打扮看起來應該是某位豪紳的小妾,便將八百錢銅板往攤位上一擺。「姑娘,我要買,那三種香各給我包兩盒。」

        「欸,好的,這位美麗的太太感謝妳今天幫我開張,成為我第一位客人,我一盒多送妳一顆不同香氣的香藥丸。」

        虞婧火速收了錢,將香藥丸打包,交給客人。

        「每天只優惠首位客人唷,一次帶走六盒八百錢,另外送兩盒香藥丸唷。」

        聞言,那先來的兩位姑娘火大了,年紀小的妹妹馬上跟那個小妾理論起來。

        「分明是我們先來的,妳憑什麼搶了我們的優惠?」

        「先下手為強,妳們兩個姑娘不知道這個道理嗎?呵呵,麻煩讓讓。」這個小妾拿著包好的香藥丸盒,推開這兩位氣得不輕的姊妹花,揚著得意的笑容呵呵笑著離開。

        「姑娘,妳這樣做太不厚道了,明明是我們先來的!」妹妹不滿道。

        「不行,姑娘,妳也要算我們那個價錢。」姊姊跟著爭取道。

        虞婧心裡偷笑,表面上故作為難,「兩位姑娘,方才那位太太可是一口氣買了六盒,我才會虧錢的又送她兩盒……」

        「得了,我們兩姊妹也要六盒,妳多送我們兩盒就是。」姊姊很乾脆的說。

        虞婧便將她們要的香藥丸包好,看著兩姊妹眉開眼笑的離去。

        只是兩姊妹走了,其他客人也不滿了,紛紛要求比照一樣的優惠。

        虞婧解釋,「這一天本來就只優惠一位客人,方才的確是那兩位姑娘先來的……哎呀,瞧我這記性,也不是後來的客人就沒優惠了,而是有另一種優惠,買十送一,還可以累計。」

        她接著拿出早預備的「集點卡」,介紹道:「買一盒蓋一個章,集滿十個章就可以換一盒香藥丸。」

        這種在現代屢見不鮮的促銷手法,對古代人而言可是新奇有趣的,虞婧就抓準了大部分女人愛貪小便宜這點,加上她賣的真是好東西,果然馬上造成熱銷,在場的女人都嚷著她要幾盒幾盒,家裡有錢的就多買兩盒,家境普通的就買少一點,反正可以集點,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佔到了便宜。

        一陣搶購後,虞婧攤位上的香藥丸剩不了多少,她趁著空檔整理攤位,心裡喜孜孜的,早知道這些促銷辦法那麼好用,早幾天就該拿出來使,瞧,這才多久時間,就可以準備收攤回家了。

        一名站在對面街道,打扮亮麗,臉戴鵝黃色面紗的姑娘,已經觀察虞婧有一段時間,見她攤位前沒有什麼人了,便吆喝自己的丫鬟過去詢問,那丫鬟問好後,便往回走向主子稟告。

        「小姐,那位姑娘賣的是茗曜香,芙蓉香,杏香芳,今天增加了另外三種,月沉香,冷梅香,四和香。」

        「小翠,妳確定她就是陳家小姐所說的賣香的姑娘嗎?」

        「是的,小姐,小翠仔仔細細問過陳小姐的貼身丫鬟,她很確定的說,就是在東市裡賣香的姑娘,年約十五、六歲,賣的香質地好,味道好聞,佩帶了她的香藥丸後身體好了不少,人也變美了。」小翠仔細的將她打聽到的消息告訴自家小姐。

        「有這麼好功效,不會是騙人的吧?」

        「小姐,小翠剛聞了下,那位姑娘賣的香藥丸比老爺讓人到京城百里香香藥鋪帶回來的香藥還要香,那清芳淡雅的香氣,聞久了也不會覺得頭暈不舒服。」

        那位小姐冷聽了這話卻哼了聲,手指頭戳了戳自己的丫鬟,「哼,一個市集擺攤不入流的製香師,怎麼能跟京城的製香師比。」

        這個戴著面紗的小姐聲音不小,話聲隱隱傳來,多多少少虞婧也能聽到一點,不過她也沒生氣,只是眉尾抬了抬,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諷的輕笑,繼續整理著攤位,同時招呼著一些聞香而來的客人。

        「可是……小姐,妳不是覺得陳小姐身上戴的香藥丸好聞嗎?她的確就是跟這位姑娘買的,雖然不是名家製作,卻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小翠揉了揉額頭,小聲反駁。

        「走了,回去了,這不是名家製作的東西,本小姐我是不屑用的。」她仰頸哼道,高傲的轉身離開,小翠趕緊跟上去。

        虞婧將打包好的香藥丸交給客人後,眼尾微挑,瞄了眼那個不知在跩個什麼勁的姑娘一眼。

        這不瞄還好,這才瞄了一下下,就見到那個幫她說好話的丫鬟驚聲尖叫起來—— 

        「啊!小姐!」

        熱鬧的市集一陣騷動,怎麼回事?

        虞婧瞇眸望去,只見那位高傲的批評她賣的香藥丸的小姐,全身痙攣抽搐地倒在地上,牙關緊咬,口吐白沫,雙眼暴凸,她的丫鬟正替她將面紗取下,用帕子拭著她臉上的唾沫。

        路人們圍著她,沒有人敢上前幫忙,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惹禍上身,怎麼冤死的都不知道。

        「快叫大夫,快叫大夫,你們誰趕緊幫我們小姐請大夫!」小翠看著主子焦急的喊道,祈求一旁看熱鬧的路人可以幫忙請大夫過來。

        眼看那邊的情況好像很危急,虞婧見狀也顧不得看顧攤位,轉頭四顧,看到左手邊是賣木梳木簪子的攤位,便過去拿了一把,說:「婆婆,借我一下。」說著就衝了過去。

        她來到那位緊咬著牙關、全身抽搐的小姐身邊,直接將木梳塞進對方嘴裡,對她大聲喊道:「咬著!才不會傷了自己,全身放輕鬆。」

        隨即火速拔下這小姐髮髻上的幾支金簪,往她周身幾個穴位扎下。

        沒一下子,這位全身痙攣、口吐白沫的女子,整個身子放鬆下來,全身不再抽搐,本來雙眼暴凸、猙獰痛苦的臉孔也不那般駭人,一旁圍觀的路人紛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姑娘,謝謝妳救了我家小姐。」小翠趕緊向前抱著她家小姐,哭喊著對虞婧道謝。

        「沒事了,讓人趕緊將妳家小姐送回去,請大夫來幫她看診醫治吧。」虞婧重重喘口大氣,用手背抹去額頭上的汗漬,再將這位小姐的金簪交給那丫鬟。「這金簪可值錢了,收好吧,小心不見了妳家小姐會怪妳。」

        小翠感激的接過金簪,頻頻點頭道:「姑娘,謝謝妳,謝謝妳。」

        「不用謝了,只是妳家小姐這病很容易醫治,怎麼不趕緊找大夫治好呢。」虞婧有些疑惑的嘟囔著。這樣一個大家閨秀在路上發病,可實在是會嚇壞人了,難怪要戴著面紗,不叫人認出是誰—— 

        這一點虞婧完全是會錯意,人家戴面紗出門,是表示身分尊貴,可不是要遮醜的。

        不過虞婧一句很容易醫治,可把小翠給震撼住了,她們小姐這病是痼疾,沒有大夫有辦法醫治,甚至請了告老還鄉的老御醫前來為小姐看診,也只能壓制病情沒法根治啊,這位姑娘竟然說很容易……

        虞婧看到幾個家丁急急忙忙的過來,為首的一個問著小翠,「小姐怎麼樣了?」他們這些家丁守在馬車旁等候,馬車停在市集口,是聽到偶然經過身旁的路人說起方才在市集內有個女子不知怎麼了,全身痙攣、口吐白沫,他怕是自家小姐出事,連忙趕過來看。

        小翠回答,「小姐暫時沒事了。」

        虞婧想了想,拿下自己隨身佩帶的香囊交給小翠。

        「這香囊裡頭裝的香藥丸有安神的功效,妳讓妳家小姐戴在身上,舒緩她緊繃的神經,她會好受一點……」

        虞婧交代完後便轉身回到攤位,見那些下人們簇擁著將他們家小姐抬回去,也沒再派人來說一聲謝,她也不在意,好像方才救人這事與她無關似的。

        這時隔壁賣木梳的婆子忍不住道:「丫頭,妳就這麼讓他們走了?好歹可以跟他們要筆診金。」

        虞婧疑惑的問著婆子,「什麼診金?」

        「就是妳剛救了那位姑娘的診金啊。」

        「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我也沒開藥方,如何跟人收診金,況且我救她的當下也沒想著要她回報。」

        「那位全身痙攣、口吐白沫的小姐,她爹可是我們這樂安縣城的首富。」婆子滿臉可惜的道:「說不得那診金都可以抵得上妳在這裡擺攤一個月了,妳竟然放棄不要?」

        「她是首富的女兒?」首富怎麼會放任自己的女兒痼疾纏身?

        婆子聞言笑了出來,「丫頭,看妳問這話就知道妳不是樂安縣城人。」

        「呵呵,婆婆這樣也看得出來啊!」

        「這是自然,咱們這樂安縣城人誰不知道黃百川,妳一臉不知道他是誰的樣子,就知道妳不是樂安縣城人。」

        「黃百川?當今皇帝的名字?」很厲害到她一定要知道嗎?

        不過說起來,她還真不知當今皇帝姓啥名誰就是。

        「差不多了,這黃百川雖然不是皇帝,但的確可以說是我們樂安縣城的土皇帝。」婆子又呵呵笑了兩聲。「妳剛救的那位姑娘,是我們樂安縣城首富黃百川的女兒黃茹玉,今年已經十九歲了,因為身子帶了這個病,一直未有婚配。窮人家想入贅的他們看不上,門當戶對的卻怕她這病會傳給下一代,因此沒人敢跟他們結親家,這婚事就一直拖著。」

        「原來如此啊!」土皇帝的女兒當然會看不上她這小攤子上賣的東西,情有可原。

        虞婧突然想起她方才在婆子攤子上拿的木梳,驚呼一聲,連忙要拿錢給婆子,「啊,我差點忘了,方才在婆婆您這裡拿了木梳去塞那位小姐的嘴,梳子的錢還沒給您呢。」

         「唉,不用了,妳是拿去救人的。」婆子擺擺手表示不用了。

         「怎麼可以?婆婆,我這是傍身的一技之長,不需要材料費,妳這木梳可是不一樣,就算是自己做的也要木料錢。」

         「不用了,這些都是我家老頭閒來沒事做了打發時間的,我是拿出來賣,多少貼補點家用,沒什麼關係。」婆子卻是拒收。

         「要不,婆婆,剩下的這兩盒茗曜香妳收下吧,這有明目醒腦的功效,對老人家很好。」

        婆子眼睛閃亮的看著她手中那兩盒香藥丸,有些心動。

        虞婧見狀直接將香藥丸塞進婆子手裡,「婆婆,妳就別跟我客氣了,收下吧。」

        虞婧將攤子收好,桌椅也擺進後頭的鋪子裡時,方才那黃玉茹領頭的家丁,帶著一名留著鬍鬚,像是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來到東市裡四處張望,像是在找人似的。

        婆子見狀便開口說道:「我看那兩人是來找妳的,丫頭,婆子我說妳要發財了,可得把握好機會。」

        虞婧掩唇呵笑了聲,調侃說笑道:「婆婆,您真愛說笑。您放心吧,我要是發財了不會忘記您,屆時我一定記上您借我木梳這份恩情。」

        這話才說完,那兩人便走到虞婧面前,年紀稍長留著鬍子的男子,恭敬道:「姑娘,在下姓陳,是黃府的管事,冒昧請問,稍早時候是姑娘您救了我們家小姐嗎?」

        虞婧看了看那名家丁,「應該是我救的沒錯。」

        「我家小姐舊疾突然復發,幸虧姑娘搶救得宜,這會兒小姐已經沒有大礙,特來向姑娘您道謝。」

        「不用道謝,舉手之勞而已,倒是方才慌忙之間拿了婆婆攤子上最貴的那把梳子,那可是金絲楠木做成的,讓貴府小姐咬了,我問了婆婆,這把梳子可是能賣上一百兩銀子的,還請陳管事把那把梳子給買下了。」

        「這是自然。」陳管事趕忙自袖子裡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婆子。

        婆子神色驚慌的看著這張銀票,一百兩?都可以買上千把那樣的梳子了,什麼金絲楠木,就是普通的木料而已。

        虞婧見她不敢收,便接了過來,塞進婆子手中。

        「婆婆妳收下吧,要不是有那把木梳,他家小姐這會兒恐怕已經咬斷舌頭,再多的錢財也救不回他家小姐一命。」

        「是,是,老人家,這位姑娘說得對,妳就收下吧。」

        其實別看婆子一臉樂天無憂無慮的模樣,她知道這婆子正急著幫小兒子籌銀子娶妻。

        這是前兩天婆子的妹子來找她,婆子跟妹妹說起小兒子的婚事,忍不住哭哭啼啼起來,說了經過,她才知曉的。她當時也不好搭腔,只是把這事情記在心裡,想著怎麼幫上忙。

        原來婆子的小兒子本來已經跟心上人一家談好婚事,要到女方家下聘,誰知有位有錢的員外看中女方,出一百兩聘金要娶人家姑娘回去當八姨娘,女方父母便跟婆子夫妻說,要他們在月底前拿出一百兩當聘金,不然就把女兒嫁去當小妾。

        婆子一家就急了,他們砸鍋賣鐵也籌不出一百兩啊。

        讓黃家拿出這一百兩給婆子解了燃眉之急,虞婧一點也不心虛,寧拆一座廟,不毀一門親,成全人家姻緣可是一大功德,她這樣也算是幫黃家小姐積陰德吧?

        「呃……那好吧。」可婆子收得很心虛,感覺無功不受祿啊。

        見婆子收下了,虞婧才轉身問向陳管事,「陳管事,不知道你是否還有其他的事情?」

        「我家小姐想請姑娘過府一趟,欲當面向姑娘妳道謝,同時有些事情想請教姑娘。」

        有事想問她?都坑了人家一百兩,虞婧也不好拂了對方面子,點頭道:「好,我就跟你們走一趟。」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7-31 11:42 AM 編輯

【第四章】   一擲千金治痼疾

  虞婧跟著陳管家來到黃府,進府後,一路走來隨處可見雕樑畫棟,金碧輝煌,這座宅子不說跟皇帝的行宮不相上下,跟王爺府邸比也差不了多少——前世她大陸尋奇之類的文化旅游節目可沒少看,對故宮、園子的規制也有點印象,這下她總算明白婆子為何會跟她說,這黃府是樂安縣城的土皇帝了。

  一看就知道這黃家富得流油,也不知道黃百川是靠什麼發跡的?不過她比較好奇的是,黃百川不是只是個平民百姓嗎?何以有膽量按著王爺府邸規格建造宅子,莫不成他背後的勢力很大?

  她跟著陳管事繞過彎彎曲曲、玲瓏精緻的抄手遊廊,氣派華貴的樓閣亭臺,無數個雕飾精美的垂花門,花園錦簇的庭院,怪石嶙峋的假山,清幽秀麗的荷花湖,最後終於來到一座典雅氣派的院落前。

  她瞄了眼院門上頭的牌匾——茹意閣。

  陳管事領她進入茹意閣後便由裡頭的丫鬟出來領著虞婧進入,替她送上茶點,便請她在花廳裡先稍待一會。

  她將背上裝著香藥的包袱放到一旁,端正的坐在精雕細刻的花梨木椅上細細的品著香茗,靜靜等待來人。

  這茶口感溫潤,一絲甘甜在喉間暈開,清淡幽雅的香氣彌漫在口中,一喝便知這茶葉價值千金,穿越後她從未喝過這麼好的茶,忍不住很不優雅的灌了一大口,這一口喝下去總算解了茶癮。

  就在她細細聞著茶香之時,一記略微低沉的嗓音自垂著珠簾的拱門後方傳來——「虞姑娘。」一名有點年紀,頭髮微微發白,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嬤嬤撩開珠簾,親切的問著同時朝她緩緩走來。

  虞婧站起身來。

  「虞姑娘,老奴姓汪,是小姐的奶娘。」汪嬤嬤欠了欠身子,「感激虞姑娘在我家小姐危難之際,伸出援手救她一命。」

  「汪嬤嬤客氣了,救人是我身為大夫的本分,今天倒在路邊的不管是誰,即使是乞丐,我都會出手救他一命,沒有想過要汪嬤嬤你或是其他人的道謝,所以汪嬤嬤你不用如此客氣。」虞婧不卑不亢的說著,她可不希望他人誤會她救人是另有所圖。

  汪嬤嬤滿意的點了點頭,請她入座後,自己也在她身旁坐下。「虞姑娘,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的醫術如此了得,不知姑娘你師承何處?」

  「袓傳醫術。」虞婧簡單帶過。

  「原來是自小薰陶,難怪姑娘這等年紀便能出師。」汪嬤嬤贊賞的點頭。

  身後微晃的珠簾傳來聲響,小翠自內間走出來,來到汪嬤嬤身邊。「汪嬤嬤,小姐請嬤嬤跟虞姑娘進去。」

  「虞姑娘,請跟老奴來吧。」

  汪嬤嬤領著虞婧進入內間,繞過花開富貴牡丹的玉屏風來到床榻前,稍福了福身子,「小姐,已經將虞姑娘請過來了。」

  虞婧瞄了眼半躺靠在床壁上的黃茹玉,她看起來很是虛弱,面色赤紅,正由丫鬟喂著湯藥,感覺十分躁動不安。

  虞婧再細細打量著她,從她有些發紫的唇色和泛青的指甲看來,她這痼疾糾纏了她很久,應該是一出生就帶著了。

  「黃小姐這癲癇之症是自娘胎所帶來,陳年的痰水阻塞,痰水不清除乾淨是不會恢復,也因此小姐應該是有便秘的習慣,經常服用潤腸湯吧。」

  她這話一出,屋裡所有人全驚愕的看著她。她怎麼知道?

  「怎麼,我說錯了嗎?」虞婧被看得有些不安,可她對自己的醫術可是很有信心,不可能會瞧錯。

  「不、不、不,虞姑娘你說得沒錯,小姐一出生便帶著這癲瘸症,這十多年來看過不少大夫,怎麼服藥也是無法好轉,都只是讓小姐好好養著,虞姑娘既然你一眼便能看出我們小姐的痼疾,是否有辦法醫治?」汪嬤嬤急切興奮的問道,眼角甚至還流出兩滴眼淚,算是喜極而泣了。

  「那是因為小姐出生之時羊水沒有清除乾淨,過多的羊水累積於心肺之中,日久成濁痰導致癲癇,歷年的大夫也許只是清除表面較淺的痰水,並未真正對症下藥。」

  她頓了頓,又道:「聞這藥味,相信如今幫小姐醫治的這位大夫是位杏林高手,既然黃小姐已有名醫在為她醫治,我就不方便多插手了,這一點還請嬤嬤你諒解,小姐持續服用這位大夫開的藥方,相信不日也是能痊癒的。」她可不想樹敵,像黃府這種大戶人家,聘請來的大夫肯定也是數一數二的,她沒必要搶人飯碗。

  「虞姑娘,不瞞你說,這藥方是位告老還鄉的御醫所開,當時便明確交代過,這藥方只能治標不能治本,還是得另尋良醫。老御醫之後也換過不少大夫,但就是沒有一位大夫能有老御醫那樣醫術,除了姑娘外。」汪嬤嬤焦急的解釋,「還請虞姑娘莫要推辭,只要能醫治好我家小姐這痼疾,我們家老爺定不會失禮於姑娘的。」

  見虞婧還是不為所動,汪嬤嬤甚至下跪求她。

  虞婧見狀火速往一旁跳開,「欸,汪嬤嬤有話好好說,不要跪,你是長輩,你跪我這是要折我的壽啊!」

  「虞姑娘求求你,醫治我家小姐吧。」一旁的小翠也趕緊跪下。

  她的老天,一個年紀都快跟奶奶一樣大的人這樣跪她,她都快受不了了,現在還多一個,要是她再搖頭,豈不是滿屋子的人都跟她下跪,這不是存心讓她難受嘛!

  虞婧沒轍的擺擺手,「好啦、好啦,你們趕快起來,我治就是了。」

  汪嬤嬤開心的拭去眼角淚水,自地上爬起,「虞姑娘謝謝你,謝謝你。」

  「先別謝我了,我先診脈看看。」她並起兩指,探向早已迫不及待伸出手腕的黃茹玉,替她仔細診脈一番,又看了下她眼睛觀察。

  片刻,她收回手,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道:「要根治也不是不可能,就是麻煩了些,這所需藥材也不便宜,我先開一個藥方,你們按著藥方服用,每天早晚兩次。」

  「有勞虞姑娘了,我這就馬上讓人去抓藥。」虞婧這話一出,黃茹玉喜出望外的看著她,這是這些年來她聽到的最好的消息。「只要能治好這病,要我天天吃毒我都認了。」

  「虞姑娘,只要能根治我家小姐這痼疾,銀兩絕對不是問題,即使你需要天山雪蓮醫治,咱們府裡也有辦法取來,更別提其他藥材。」汪嬤嬤心急的說著。

  「別急,她這病已經這麼多年了,治療起來一時半刻也不能夠痊癒,少說要三個月到半年時間。」她拿過小翠遞來的濕布巾擦了擦手。「我先開張單子給你,你們把上頭的東西備齊了,再找我過來。」

  她拉開紫檀木小圓凳在桌邊坐下,提筆洋洋灑灑的列出一堆物品,寫好後把單子交給汪嬤嬤。「還有,這段時間屋子裡的心沁香不要再點了,對黃小姐的身子沒有幫助,只有害處,如果真的想聞香,就佩帶味道清心潤肺的香藥丸。」

  「例如呢?哪些香適合我家小姐?」汪嬤嬤急切的問道。

  「白泉香、清羽香、蘭蕊香這些都很合適,不過價錢較貴,樂安縣城裡可能沒有人製作,可以到京城買,較便宜的茗曜香、杏香芳、月沉香、四和香也可以,這幾種香都滿常見的,咱們縣城裡好幾家香藥鋪都有賣。」

  這些香的專業知識她當初可花了好一番工夫研究,連各地產的名香都了解過,此時可是不含私心地向黃茹玉推薦,卻沒意思讓黃府跟自己買,畢竟黃茹玉今日站在對街那鄙夷睞過來的眼神她可沒忘,她的香藥丸是想賣給真的喜愛並懂得品香的人,而不是以鋪子名號認定香藥好壞的人。

  「虞姑娘,你不也是製香師,在市集賣香藥丸嗎?應該有你所說的那幾樣香藥,不如就賣給我們小姐。」汪嬤嬤想起小翠跟她說的事,連忙提出想買虞婧的香藥丸就好。

  虞婧卻是搖頭,「不了,我做的香藥丸難登大雅之堂,賣給愛撿便宜的小姑娘們還可能,黃小姐習慣用香藥鋪裡製作的香藥,不會喜歡我做的。」

  「可是這……」

  「我看時間不早,家裡還有人等我回去準備午膳,汪嬤嬤,我就不多作逗留了。」虞婧拿起她的包袱,準備離開。

        汪嬤嬤見狀,連忙自衣袖裡取出一張銀票奉上,「虞姑娘,再來就有勞你了,這是這回的診金,我家老爺發話了,只要小姐痊癒,絕對不會失禮於你。我家老爺一向一言九鼎,這點請虞姑娘你放心。」

  虞婧連銀票上的面額多少都沒看,直接收進袖中,朝汪嬤嬤點頭,「你們備好所有材料後再到市集來找我,我先走了。」

*             *             *

  「玄墨,玄墨,我回來了,吃飯了。」

  虞婧一推開大門上好門閂便朝著屋內一路大喊而去,方才在黃府拿了那大手筆的一百兩銀票,她先存五十兩到錢莊,拿著剩下的五十兩去買了許多製作香藥丸的原料。

  經過衣物鋪子時,她想到家中的男人,便為他買了兩套衣袍,這就耽擱了不少時間,等她採購完,都已經午時快過了。

  她心想這時回去再煮飯都可以直接吃下午茶了,玄墨肯定餓昏了,病人的身體可不能餓這麼久,便直接到飯館買了些小菜,知道有賣粥,也帶了些回來,這一頓先湊合著吃了。

  見已經過了午時虞婧還未回來,玄墨有些擔心,正打算撐起身體下床慢慢走到前面看看,便聽到她高呼自己的聲音。

  虞婧推開門進屋,滿臉愧疚的將東西放到桌上,又連忙到廚房把灶上煨著的湯藥給倒進藥碗裡,與香菇雞肉粥一起拿進他住的屋裡來。

  「抱歉,今日有事情耽擱回來晚了。你餓了吧,先把湯藥喝了,再來用午膳。」

  她端著湯藥坐到床榻邊的矮凳上,打算先喂他喝湯藥,玄墨卻遞了條乾淨帕子給她。

  「擦擦,你額頭上都是汗,先把汗擦了才不容易著涼,這湯藥跟午膳不急在一時半刻內吃完。」

  看著他手上的帕子和他關心的言語,不知怎地,虞婧感覺到好像有一股暖流滑過心窩。

  「對了,你身體還未康復,不適合吃其他那些不容易消化的,我幫你買了香菇雞肉粥,聞那味道應該挺好吃的。」她接過帕子,將自己額頭上的汗擦拭掉的同時順便解釋,免得他看到她吃的是豐盛的小菜,有肉有菜,他卻得喝粥,誤會她寬待自己苛刻他人。

  「吃什麼我沒意見,你作主即可。」

  「嗯,等你身體康復了,我們去吃大餐,我要叫一桌肉,狠狠的把它們啃得精光。」見他沒意見她就放心多了,畢竟人家可是繳了高額的看診費用,老是讓他喝粥,她是很心虛的,就像是A級的收費C級的待遇,任何人都會不爽的。

  「吃肉慶祝?」玄墨喝了口她喂的湯藥,目光鎖在她滿臉藏不住好心情的表情上。「你遇上什麼開心的事情?」

  「啊,這麼明顯啊!」她放下湯藥,捧著雙頰故作可愛的喃著。

  他點頭。

  「告訴你,有人找我看病了,而這個姑娘的病還是眾所皆知的陳年痼疾,只要我將她的病醫好,我敢打包票,不用半年我開醫館的心願就可以實現了。」只要有人願意給她看病,醫館就不會倒,考試什麼的也不那麼重要了吧?!

  玄墨沉定的黑眸綻出一絲光芒,「真的?」

  她用力點頭,「嗯,今天在市集上,有位千金小姐她突然……」將今天在市集的經過,眉飛色舞地大約說了。「我要走時那府上給了我一筆為數不小的診金,還說為小姐治好病後有厚謝呢。」

  玄墨微笑的看著她形容著事情經過時眼睛閃閃發亮和興奮的表情,也感覺被她的喜悅給傳染,整個人跟她一樣開心起來。

  「恭喜你,看來你的心願可以提早實現,只要這位小姐的病治好了,到時肯定會有很多人搶著讓你看病,尤其是那些有錢仕紳富豪們,他們什麼都不怕就怕死,為了可以讓自己長命百歲,再多的真金白銀都肯花。」

  她拿過香菇雞肉粥,喂他吃了口。「可是,我開醫館是想要救人,不是為了要給有錢人看病賺大錢的。」只是她說這話時差點閃到舌頭,她沒忘自己可拗了他一塊價值連城的玉珮當診金。

  「你平日裡可以替那些有錢人看診賺錢,再把賺來的錢拿來義診,為窮人買藥,這樣不就成了,並不會違背你的初衷。」玄墨建議道。

  她聽了猛點頭。「嗯,你說得有理,等我醫館開張了,我就這麼做……對了,還可以讓那些有錢人也貢獻布施,一起救助貧窮的百姓。」

  沒想到玄墨不開口就算了,一開口就直擊重點,看來這玄墨也很有腹黑奸商的本事啊。

  「沒錯,那些有錢人最喜歡被人稱為大善人,只要給點誘因,這種博取名聲的事情他們會樂此不疲的。」

  「誘因……例如呢?總不能讓我為了讓那些富豪贊助義診而去色誘吧!」

  玄墨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虞姑娘,不是在下潑你冷水,而是你不適合犧牲自己使出色誘這招。」乾乾扁扁的身材,實在很難引起男人的遐想。

  「喂,沒禮貌,你又知道我日後沒有發展的空間?」虞婧自然聽得出來他的話外之意,忍不住瞪他一眼。

  可是其實也不能怪別人嘲笑符蓉這具根本分不清前胸還是後背、又黑又痩的乾扁身材,她自己見了也很想哭好咩。

  想前世,她一樣是十六歲這年紀之時,可是已經有一對有如鮮嫩多汁水蜜桃的C罩杯,到穿越前已經是D罩杯,誰知一朝成古人後,變成小負A。

  玄墨忍住笑,認同的點頭,「是的,在你醫館開幕、義診之前有無限發展的空間,你好好努力加油。」

  「放心,我會的。」她近來做了雪肌豐胸丸,只要再搭配飲食,相信假以時日,她肯定不只偉大的胸襟會令人刮目相看,連外表都會讓人耳目一新。

  「我知道,我相信你的醫術。」

  「好了,這話題打住,別再調侃我了。」她這時才發覺,跟個大男人討論自己的身材好像不太好。「說真的,要是真的有這一天,我要怎麼利誘讓他們來共襄盛舉?」虞婧又喂了他吃口粥。

  「在義診入口處掛個大牌子,感謝某某大善人的義舉,這樣所有進來義診的人都看得到這個招牌,或是找幾個佯裝來看病的病患,跟其他真的來義診的病患閒聊,歌功頌德這位善人一番,這樣即便是不識字的人,也能聽說某大善人的名聲。

  「再不然就是結識朝中權貴,同有錢人提起會請某個大官上書給皇上,請皇上褒獎他的義行,如此相信便會有一群有錢無權、始終感覺無法光宗耀袓的有錢人爭先恐後的捧著錢來贊助義診了。」

  「欸,說得有理唷,以後有機會我就這麼試試看,不過……去哪裡認識朝中大臣權貴啊,這些大臣又不是跟虱子一樣滿街都是。」

  玄墨沉沉的滾動著喉頭,虞婧這傻女人,她眼前就有一個她口中的大臣、權貴、有錢人集三種身分於一身的,她竟然看不出來。不過這樣也罷,他在樂安縣城的行蹤必須保密,身分這事等事情解決結束後再告知她。

  「認識朝中大臣這事簡單,你不用著急這事,最重要的先將醫館開起來。」

  「我知道你認為我想太遠了,把眼光放太高了,那我把眼光拉回來一點,先實現我開醫館的夢想。」

  「你應該是先想著該如何在最短時間內將那位小姐的病治好。」

  「放心好了,我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而黃府對自家的銀兩有信心,發下豪語說即使要天山雪蓮也沒問題。」聽口氣,好像天山雪蓮是多難得的東西,在現代也有,不過都是人工栽培的,並不那麼稀奇。

  「天山雪蓮?」這話一出,玄墨也愣了下。

  「是啊。」虞婧用力點頭,「這天山雪蓮真的很貴嗎?」

  玄墨點頭,「即使皇宮裡的太醫院也僅僅只有兩株雪蓮,由院使負責看管,任何人不得碰觸,想要採集到天山雪蓮是一種耗時耗力更是花大錢也些不太可能達成的任務,可以如此誇下海口說連天山雪蓮都有辦法取得,這人要不是位高權重,就是富可敵國。」

  虞婧附和道:「是啊,那黃府真的可以說是富可敵國,宅子裡雕樑畫棟、富麗堂皇,就算不是皇宮等級,給個王爺住也綽綽有餘。」

  玄墨挑了挑眉,「你去過皇宮還是王府?」

  虞婧乾笑,是去過,但是在幾百年後的現代,電視上也看過啊,不過這話不能說,她不理他的問題,繼續說道:「……難怪黃百川會被樂安縣城的百姓稱為土皇帝,說不定,這黃府庫房裡的銀子比皇帝國庫裡的銀子還多,只是好像沒人知道他靠什麼發家,只曉得他家很有錢而已。」

  土皇帝?銀子比皇帝國庫裡的銀子還多?沒人知道他靠什麼發家……這會只是一般的有錢富豪嗎?玄墨眉頭不禁擰成一座山丘,想起日前追查安翊之時,曾有線索指出,東南方有一方勢力十分龐大,便是那方勢力在掩護安翊。

  當他下令繼續追查之時,所有的線索卻被抹去,無論讓手下再怎麼深入調查,那條線所就像是斷線的風箏一樣,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而他最後跟安翊交手的地方也是在這樂安縣城,會不會……那條斷掉的線索與虞婧口中這個土皇帝黃百川有關係?

*             *             *

  虞婧一大早醒來後便忙得腳不沾地,前幾天黃茹玉突然病發了一次,她只好每天到黃府為黃茹玉針灸,穩定她的情況。

  昨天要回來時,汪嬤嬤告知她,她之前列了單子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於是她讓汪嬤嬤把部分物事先拿過來,打算今兒個不去擺攤,在家先做一些準備工作。

  其實有黃茹玉這個病人,她可以不需要再到市集上賣香藥丸,可她想著,不能將雞蛋放在同一籃子裡,在她開醫館的心願還未實現前,這香藥丸的收入還是不能斷。

  當玄墨自己用完早膳,走出房間時,就見整個後院白煙滾滾,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草藥香氣,而虞婧正拿著竹筒往爐灶不斷吹氣,不時被嗆得直咳。

  「我來吧,你這種吹法不對,難怪每吹一口都被煙給嗆得跟個小灰人一樣。」他接過她手中的竹筒。

  又經過這幾天的休養,他的身體康復不少,雖然腿上餘毒未完全清除,但手臂上的刀傷也癒合了,不會再因為一個動作過大讓傷口裂開。

  虞婧也不跟他客氣,她對生火這件事真是一直抓不到要領,既然有人要代勞,那是再好也不過了。

  「那麼爐火就交給你了,你再幫我看一下爐子上煮的煉蜜,我正在做香藥丸,要是滾了,幫我將這玉桂粉倒進去,攪拌後再把旁邊那已經調好的藥粉慢慢倒入,攪拌均勻,之後把旁邊那一盆杏香油分批倒進攪拌。」她指著桌上一盆還冒著熱煙等著搓揉成藥丸的墨綠色藥團。「我先忙這個。」

  「那是?」

  「特地幫黃小姐調配的控延丹,她痰迷心竅的癲瘸症有些麻煩,只服湯藥無法根治,必須搭配藥丸才行。」

  玄墨丟了塊柴火進爐灶裡,「這些交給我,你先專心製作控延丹吧。」

  身為王爺,平日生活養尊處優,可是不會做這些活計,不過在雪山那一年生活環境刻苦,他習慣了很多事情自己來,生火這種事倒是沒什麼問題,其他的什麼倒入玉桂粉攪拌,聽起來也不難,照著虞婧的吩咐做便是。

  虞婧吹了吹雙手,活動一下手指後,開始像揉麵團一樣的揉著那藥團,然後切條、切粒,再搓揉成圓形的小藥丸。

  玄墨看顧的這一鍋香藥,在加入杏香油後,不斷的攪拌著直到成為黏稠狀,濃郁撲鼻的杏香油氣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玄墨看著這濃稠的藥團,一面攪拌一面問道:「虞姑娘,接下來呢?」

  「繼續攪拌,接下來我來處理。」

  虞婧將這藥團倒進一個裡頭裝著粉紅色細碎花瓣和香料的鍋子,快速攪拌,直到完全混合後,再倒出放涼,之後便能製成香藥丸了。

  她又用同樣的法子將藥底加到另外兩鍋,做另兩種香藥丸,而玄墨則是接手去幫她揉藥團。

  有了玄墨這幫手,動作進展得很快,他是男人力氣又大,在他手中,藥團兩三下便揉好了,男人手大,一口氣可以搓五顆香藥丸,也是一下子所有香藥丸便搓好了。

  本來需要用到一整天時間來製作這些東西,現在大約花了半天的工夫便完成了。

  看著屋子裡滿滿都是等著陰乾的香藥丸,一想到這些香藥全數賣出去,她又可以大賺一筆,便興奮不已。「這滿屋子都是錢啊。」

  看著她財迷的樣子,玄墨失笑道:「這些香藥丸全部賣出去,利潤應該沒有你到黃府兩趟的診金高,怎麼還繼續這麼辛苦做這些香藥丸?」

  「黃府能讓我靠一輩子啊?人啊,還是要靠自己最實在,我不繼續賣香藥丸,黃小姐的病好了,黃府另外聘了大夫,那時若我開醫館的心願還未達成,不就得喝西北風了。」她說得很未雨綢繆。

  「怎麼,你好像對黃府評價不高?他們不是把你當成太皇太后在伺候著嗎?」

  她橫他一眼,「所謂人走茶涼,這結果還算好的,最慘的是過河拆橋、兔死狗烹,我可不敢指望能靠黃府一輩子。」誰知道被當成太皇太后伺候的日子可以持續多久。

  玄墨先是微怔,而後點點頭笑道:「的確。」

  虞婧拍拍手上的灰塵,豪氣干雲的道:「餓了,忙了一早我現在沒有精力再煮午膳了,我們出去吃吧,今天吃好一點,我請你到酒樓去用膳,如何?」

        「你請我?」

  「當然是我請你,玄大俠,你現在身上可是沒有一枚銅板啊!」

  玄墨眉頭微擰,這倒是事實,他的錢袋許是在爭奪聖物廝殺時當下掉了,全身上下值錢的物事就是那塊象徵他宸王身分的玉珮,如今也被虞婧當成診金押在她那裡。

  「哎唷,我都說我要請你了,當作是慶祝你身體康復,走吧走吧,我們去好好大吃一頓。」她走到門邊準備出門,對著裡頭還陷入糾結的玄墨威脅喊道:「走啦,你要是害我餓暈了走不動昏倒在路上,你身上的餘毒也別想解了,快點。」

  玄墨糾結的心念一轉,暫時讓虞婧請客又如何,日後他再請回來不就是了。「來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7-31 11:41 AM 編輯

【第五章】   紙鳶當暗號

  這是玄墨來到樂安縣城後第一次在白天出門,虞婧邊走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介紹著樂安縣城,他冷眼打量著,這樂安縣城離京城雖遠,卻十分富裕,跟奏摺上說是個窮困縣城的描述並不相符,看來這其中大有文章。

  「玄墨,那裡是……」

  虞婧指著前方的十字路口,才要跟他說是通往哪裡的道路而已,就看見玄墨已落后兩步,凝神斂目看著某個地方,神情嚴肅得像是在思索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玄墨!」她喊他道。

  玄墨回過頭看她,「怎麼?」

  「那些樑柱跟招牌還是石獅上有金子不成,要不你這一路上幹麼老是盯著那些柱子招牌看?」她開玩笑地問道,他看著四周的模樣,還真像個道地的觀光客,只差沒在胸前掛一臺相機,隨時隨地拿起來「哢嚓」拍照而已。

  他搖頭,「沒有,沒什麼。」

  其實他是在找尋是否有自己屬下尋來所留下的暗號,發現約定的幾個地方全未有做上暗號的痕跡,看來他們還未搜尋到樂安縣城,要不就是有另一種可能——這些暗號全被人刻意抹去。

  那天安翊和他對戰之時,被他削斷了一隻手臂,他猜測,安翊極有可能也留在樂安縣城養傷,所以他命人將他們聯繫的暗號抹去也是有可能的,畢竟安翊知曉他們聯絡的方式。

  若真是如此,要是自己這會兒也對屬下們發出暗號,難保不會被安翊的同黨發現。他不想冒這個險,自己的安危倒是其次,要是連累了虞婧,安翊認為她是與他同伙,對她不利那就不好了。

  聖物還在安翊那裡,而安翊若是真的也在樂安縣城,他就還不能走,且得另外想法子將消息傳出去。

  「我好餓,既然沒有金子撿,那就別再四處張望了,等吃飽你再慢慢當你的觀光客啦。」

  「觀光客?」

  虞婧轉移話題,指著前方道:「我想帶你去吃的酒樓就在前面那個轉角處。我跟你說,它的紅燒肉可好吃了。」

  玄墨點點頭,跟上她的腳步。

  虞婧瞥了他凝肅的表情一眼,「你有心事?」

  「何以見得?」

  「別忘了我是大夫,病人的內心世界我也是多少有研究的。」

     玄墨其實聽不懂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大夫跟病人的內心世界有什麼開係?但他也不在意,將正在思索著如何與手下聯繫的事情告訴她。「對我下毒的人與被奪走的寶物,有可能就在這樂安縣城,可我卻無法將我平安的消息送出去給我的屬下,有些煩惱。」

  虞婧聯想到先前他說過自己的事,「你的意思是,那下毒的人曾經是你的下屬,他背叛了你,但因為清楚你們所有的聯絡暗號,所以你不敢跟你其他下屬聯絡,免得暴露了行蹤?」

  玄墨贊許的看著她,「你說得沒錯,可我也不能離開這裡,必須把寶物找回來,只是要如何不被那叛徒發現,與我的屬下聯繫,這一時之間我還真是想不到什麼好法子。」

  虞婧一聽馬上說:「那還不簡單。」

  「簡單……」玄墨擰眉的看著她,正要開口問她有何好辦法,突地,他清冷的黑眸一閃,火速將她扯到一旁小巷裡,摀住她的唇,「噓!」

  犀利的眼神直鎖著前方那個從酒樓裡出來,肩臂上包著布巾,顯得十分虛弱,準備進入馬車的男人。

  那男人就算是化成了灰他都認得——安翊。

  虞靖疑惑看著表情嚴肅的玄墨。

  「是那個背叛者。」他咬牙壓抑著怒火告知她。

  她瞪大眼,小嘴微張,萬分惋惜的看著那輛漸漸駛離的馬車。

  玄墨也不早點說,她好看清楚那個「背骨」的男人長什麼模樣。

  「看來他跟我一樣命大。」玄墨鄙夷的冷嗤了一聲。

  「沒聽過一句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所以他還活著沒什麼好奇怪的。」虞婧看了看剛才那人離開的地方。「他剛從那家酒樓出來,我們去看看。」

  她也不問他意見,逕自扯著他便往酒樓方向走去。

  這剛走近酒樓門前,店小二馬上迎上前來熱情招呼。

  「兩位客官好,用膳嗎?我們酒樓有這樂安縣城裡最好吃的豬腳凍,這豬腳凍在這夏天吃最好了,不油不膩、香嫩彈牙,保證你們一吃就愛上,搭配由我們樂安山上泉水所釀製而的樂安酒,那可是絕配……」他口若懸河的推薦著自家酒樓的招牌菜。

  「得了,帶路吧,天氣熱,大堂上什麼味道都有,我怕影響我食欲,給我們一個包廂。」虞婧打斷他。

  「兩位客官這邊請,請跟小的來。」店小二提起放在櫃檯上的大茶壺,熱情的領著他們兩人上二樓的雅間。

  玄墨心中還惦記著一事,「虞姑娘,你方才說『那還不簡單』,是不是有什麼好辦法?」

  玄墨一邊走一邊低聲詢問她。

  「先吃飯、先吃飯,你沒聽過一句話叫吃飯皇帝大嗎?」虞婧賣起關子來,笑咪咪地說著。

  兩人尾隨著店小二這才踏上二樓,樓梯邊一間門扉未完全掩緊的雅間裡,忽然傳出一記拍桌怒喝——

  「那混蛋,也不想想自己現在身受重傷,竟敢提出除非我們答應他另外的要求,才要將聖物交出,否則他便要與三王爺合作!」

  「這事得趕緊通知五王爺才成……」

  一聽到「聖物」兩字,加上方才安翊從這酒樓出去,玄墨腳步猛地打住,犀利黑眸瞇起朝那微掩的門縫看去,飛快的掃了那雅間裡的兩人。

  「兩位客官,這間雅間緊臨著碧波渠,可以一邊用膳一邊欣賞碧波渠的美景,不知你們可還滿意?」店小二站在一間雅間門口介紹。

  「可以,就這裡吧。」虞婧瞄了眼這間景致清幽的雅間,回頭看著視線仍停在隱隱約約傳出說話聲的那間雅間的玄墨。

  她輕喚他一聲,「你認為這問如何?」

  「成,你決定就好。」玄墨走了過來,一臉若有所思。

  店小二領著他們進入雅間,推開窗子,扯下肩頭上的布巾子抹了兩下桌子,替他們添茶的同時問道:「兩位客官,不知你們想要用點什麼?」

  虞婧往窗下望去,果然如店小二所說的,空氣好,景致也不錯。「把你們這裡的招牌菜選個六、七道菜送上來,還有我們不要酒,泡壺好茶來。」

  「欸,好的,馬上來。」店小二飛快的退出雅間。

  虞婧看了眼已經關上的門扉,自袖子裡取出荷包推到玄墨面前,「一會兒你去付帳,還有,你想做什麼事情就去吧。」說完她捧起茶盞喝著,雙眼落在下方的碧波渠上,不看玄墨那糾結的神情。

  片刻,玄墨沉笑出聲。虞婧這姑娘,平日裡只要她不開心,不管誰惹到她,都不給誰好臉色,一副大剌刺的模樣,哪裡想到她竟然如此心細,把荷包遞給他,讓他一會兒去付帳,是為了保全他男人的面子,否則一個男人跟一個姑娘出門用膳卻是姑娘出錢,別人也不知會怎麼看待,就算不管別人怎麼想,自己也覺得彆扭。如此倒好,成全了他的面子,他對她的印象更好了。

  他將荷包收進衣襟裡,「我知道了。」

  虞婧將頭探出窗外,感受著這午后沁涼的涼風,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用完膳我們去放紙鳶吧。」

  「紙鳶?」

  「嗯,紙鳶,買一個特大的紙鳶,或者請人扎一個特大紙鳶。咱們白澤國百姓沒事閒來放放紙鳶消遣,行吧?」見他點頭,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問道:「你有沒有什麼暗號還是昵稱?」

  「暗號、昵稱?」她時常莫名其妙說出一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來。

  「就是別號啦,比如詹姆斯?龐德叫007、東尼史塔克是鋼鐵人……你不認識他們是正常的,那不重要,反正就是別人這樣叫你,也知道是在指你的名字。」

  「麒麟。」玄墨不假思索地說出。

  當年他第一次領兵便大敗侵犯白澤國土的螭龍國,父皇十分高興,將放在御書房每天欣賞的那對玉麒麟賜給他,而後他便有了麒麟將軍的別稱。

  「那我們就買一個麒麟紙鳶,連放個幾天,正大光明的讓你的屬下知道你就在這裡。」

  「麒麟紙鳶……這方法不錯,不過……我有些懷疑他們是否能聯想得到?」他手抵著下顎,思索這辦法的可行性。

  「要是你的下屬這麼笨猜不出來,那我們再換別的法子吧,我就不相信天空中飛著一只麒麟他們不會注意。」虞婧突然間有些同情的看著他,「不過要是真的太笨,我認為你最好換一批下屬,免得你將來生命會有危險……」

  太笨……聽到虞婧這樣形容他的手下,玄墨實在有些無言。

  這些可以進入禁衛軍的人都是各個軍營裡的佼佼者,經過一番的比賽淘汰後,挑選出的菁英,無論是武藝、腦子都是高人一等,到了她口中卻成了笨蛋。

  她看他好像因為她說他的手下笨,很不認同的微蹙眉頭,不禁撇撇嘴道:「說笨你還替他們委屈咧,他們猜不出來,表示他們的死腦筋不知變化,只會死記不懂靈活,這不是笨是什麼呢?」

  她這分明是歪理,可聽起來卻又是該死的有道理,敵情瞬息萬變,腦子不能活用的人上戰場只會送死。

  一陣敲門聲響起,同時傳來店小二的聲音,「客官,小的給你們上菜來了。」

  門一推開,陣陣香氣撲鼻而來,惹得虞婧瞬間瞪大了眼,用力吸著鼻子眼饞嘴饞的,看著——被店小二擺上桌的佳肴,恨不得馬上就用手拿隻雞腿啃。

  「兩位客官,你們慢用。」小二上完菜後鞠躬哈腰一番準備退出雅間。

  「小二哥,跟你打聽件事。」玄墨叫住店小二,放了錠頗有份量的銀子到桌上。

  虞婧瞥了一眼。嘖,這男人花起錢來毫不手軟啊!

  「這位爺,你想知道什麼,小的我知道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絕對不會隱瞞大爺你。」店小二一看到那錠賞銀,眼睛馬上一亮,趕緊拿了銀子猛點頭狗腿一番。

  「方才樓梯轉角那雅間的客人是這裡人嗎?我瞄了一眼,其中一人有點像是我一位朋友他失蹤己久的大哥,跟你打探打探。」

  店小二搖頭,搗著嘴在玄墨耳邊小聲說著,「不是,他們那一間雅房的客人是近日才出現在咱們樂安縣城,不是本地人,行事神神秘秘的……他們好像是黃老爺的客人,有一次小的進去送酒,不小心聽到他們說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反正他們好像是為了什麼東西還是事情來的。」

     「黃老爺?」重要東西……莫非店小二口中所說很重要東西指的是聖物?

  「就是黃百川啊。噓,這位大爺您可別跟人說是小的我跟你透露這些,黃老爺最不喜歡外面的人說他閒話,日前就有人不知說了他什麼事情,那家人半夜被人一把火燒了,雖然查不出是誰所為,可你知道的,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說出來的……」

  「我曉得,小二哥你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就只是想確定下他是哪裡人士,沒有確定的話,我也不敢貿然前去認人。」

  「他們可能是從緊鄰螭龍國界那邊的縣城來的,我小時候在那裡住了幾年,後來跟著我爹回到樂安,他們的口音是那邊城特有的。」

  螭龍國!玄墨微斂的眼眸閃過一抹精銳厲芒,隨即故意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那就應該不是了,我那朋友是住在齊州,他的兄長不可能干里迢迢跑到十萬八千里遠的邊城去。小二哥,多謝了。」

  「兩位客官慢用,有什麼事情再喚小的。」店小二見玄墨沒有事情問他了,很識相的退下。

  玄墨瞧著逕自吃著東西,對他與店小二的談話一點也不在意的虞婧感到有些詫異,「你不好奇?」

  「知道太多秘密死得快,你不知道?我這條小命還想多活幾年,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不會多問,但別把我拖下水……唔,這樣說也不對,反正只要不涉及生命安全的問題,我會看情節輕重幫你的。」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像她這種中了這世界最大獎,活兩次體驗不同人生的機會,自然得好好保護這一條小命。

  情節輕重……這丫頭當成是官老爺在判刑?

  已經很習慣她三不五時的胡言亂語,玄墨也從善如流抱拳回應道:「那就有勞姑娘了,虞姑娘請放心,玄某一定不會讓姑娘你的生命遭到威脅。」

  「好了,快吃吧,吃完我們去放紙鳶。」

  一用完午膳,虞婧便拉著玄墨去鋪子裡買紙鳶。

  這家紙鳶鋪子裡各式紙鳶應有盡有,玄墨買了鋪子裡最大最顯眼的龍形紙鳶,要店家將它下方全塗黑,這樣一放上天,就像一隻黑色遊龍在天空中翱翔。

  他又買了麒麟紙鳶,卻是要店家將整個紙鳶塗成黑色,成了黑麒麟,並讓店家在兩個紙鳶上頭部塗上一層薄薄金粉。

  爽快的付了銀兩後,店家說約莫半個時辰,特製的塗料就乾了,兩人便在店內等待,一等店家說可以取走後,虞婧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馬上拉著他就往縣城裡最高的山丘,找了個空曠地方放紙鳶。

  她本來是想自己放的,誰知紙鳶在她手中怎麼也飛不起來,因此把這重責大任交給玄墨。

  玄墨也不讓她失望,沒一下子,較小的那個麒麟紙鳶便飛上天空。

  玄墨見這個麒麟紙鳶在藍天下飛得十分穩妥,只要適時的拉拉線即可,便將線頭交給虞婧,自己放起另一個龍形紙鳶。

  因為塗了金粉,這兩個紙鳶在陽光下不時閃耀著燦爛金光,虞婧頓時明白他的用意。

  這般下重本的塗上金粉又將紙鳶給塗成黑色,無不是想引起人的注意,如若他的手下已經尋到附近,應該就能聯想得到吧?

  嗯,主子腦子這麼靈活,懂得舉一反三,相信他那些屬下也不至於笨到哪裡去。

  兩人在這山丘上放紙鳶不過才半個時辰時間,立刻有人找來,可,來的不是玄墨的手。

  是一群特意打扮過,像是上山來撿拾柴火的莊稼漢,只是即便裝扮得很像,但看起走路模樣,步伐沉而不滯,一眼就能看出是練家子,為何會如此喬裝,用膝蓋想也猜得出。

  這點兩人也早就預料到了:萬一來的是安翊的人馬呢?

  虞婧在半途上買了胭脂水粉,把他因為毒性未退的大黑臉抹得變成褐黃色,再偽裝成麻子臉,樣子變得實在不太好看。

  突然,對方有一人打量了虞婧好幾眼,似乎是認出她來,對領頭的人說了幾句話後,他們便離開了。

  虞婧也認出對方,是黃家的護衛,之前有一回她上黃家時正巧在大門口碰見過。

  「他們怎麼走了?不是要監視我們嗎?」虞婧好奇的看著神色有些凝重的玄墨。

  「他們認出你,我聽到他們剛才談起你,說你是為他們家小姐治病的大夫。」習武之人耳力過人,聽到幾句低語聲不在話下。

  「原來是黃家的護衛,所以他們認為是自己人,不懷疑了?」

  玄墨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我想了下,咱們連續七天來放紙鳶,你覺得如何?」

  他並不期望第一天放紙鳶就能引起自己手下的注意,想連著幾天虞婧自市集收攤回來後,再來放紙鳶。

  「成,要是連放七天的紙鳶成效不彰,我們再想其他方法。」她繼續拉著線操控著天空上的紙鳶。「總會有方法把你的手下引來的。」

  這時,在距離樂安縣城外約莫十里處,騎著快馬趕路的三名男子,在官道旁一處茶棚前停下,翻身下馬,打算先休息片刻止飢解渴後繼續上路尋人。

  「三位客官,請進、請進,我們茶棚裡有解渴消暑的涼茶跟包子饅頭、各種小菜,裡面坐、裡面坐。」一整天沒幾個客人上門的胖老板,趕緊涎著大笑臉向前。

  「掌櫃的,來上一壺涼茶跟六籠包子,還有隨意上幾樣小菜,快點,趕時間。」為首穿著一身俐落藍色短打男子,交代了聲後大步流星的往茶棚裡頭走去。

  「欸,好的,馬上來,三位客官請稍待。」胖老板提了壺茶為他們倒了杯涼茶後,馬上去準備餐點。

  尾隨著藍衣男子坐下的綠衣男子,一口氣將杯中的涼茶喝光,喘口大氣,看向不遠處分成三條道路的官道,其中一條是通往樂安縣城,另兩條分別往東西方向而去。

  他問藍衣男子,「呼,寒風,接下來呢,這三條路要選哪一條?」

  「主子的信號到水柳鎮就斷了,只知道一路往東南而來,但這裡……要是萬一選錯路……」坐在對面的灰色男子擰了擰眉頭,傷腦筋的說著。

  「幾位客官,小的給你們上菜。」胖老板一口氣端來六籠包子跟一堆小菜,手肘上還掛著壺涼茶,手腳俐落的將吃食擺上桌後又飛快的退下。

  他們三人各自拿了包子咬著,寒風瞇著眼看向不遠處那三條岔路,沉思片刻。「用完膳,我們三人分頭行事,各自往那三條岔路尋找主子,一有主子消息馬上發信號通知。」

  「寒風,主子的線索在水柳鎮斷了,會不會是遭遇什麼……」穿著灰衣的寒夜有些猶豫的將自己心頭上的擔憂說出。

  「我也擔心這一點,前面主子已經毒發過兩次,我擔心主子要是再次毒發,恐怕不妙……」穿著綠衣的寒冰也嘆氣道。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們沿路搜尋就是。」寒風喝口涼茶,拿出收在衣襟裡的地圖,指出一處標記,「如無所獲,半個月後端祥縣城會合。」

  他們兩人同意的點頭,道:「只能先這樣了。」

  「時間緊迫,趕緊吃完出發。」寒風收起地圖下令。

  他們兩人各自拿起包子吃著,寒冰無意間抬頭一瞧,忽然瞇著眼遙望著藍天下那兩個閃閃發亮的紙鳶。

  依方位看來,那放紙鳶的地點應該是在城內,今兒個天氣十分好,萬里無雲,連百里外的山陵都依稀可見,看見這紙鳶也不奇怪。

  「怪了,居然有人把紙鳶塗成黑色,那些姑娘們放紙鳶不是都喜歡五彩繽紛的花色,竟然有人會塗成黑的。」寒冰笑道。

  寒夜頓時也覺得奇怪,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清楚紙鳶的形狀,若有所思的低喃,「黑遊龍,黑麒麟……」

  他這一低喃,寒風頓時微怔,厲眸隨即朝天空望去,「黑,麒麟,墨……」

  嘴裡念念有詞了幾句後,突然大喜地低呼一聲,「有主子消息了!」

  他們兩人看向難掩興奮神色的寒風。

  「這紙鳶定是主子放的!他是在暗示我們他人所在的位置。」寒風手指指向那兩個紙鳶。

  「你們忘了主子被人稱為什麼嗎?」

  兩人恍然大悟,龍,王者,麒麟,黑色麒麟,黑就是墨,指的就是他玄墨,麒麟將軍,「主子沒有做記號,反而是以這種方式暗示我們,這表示主子一定遇上困難,事不宜遲,我們得趕緊出發。」

     三人將銀子一丟,隨即策馬往樂安縣城奔去。

*             *             *

  廚房裡,爐灶上的大鍋子正冒著滾滾白煙,整個院子裡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草藥氣息。

  虞婧掀開鍋蓋舀了杓藥湯,又拿了根棍子將裡頭跟著草藥一起煮的布巾一條一條撈出來,放到腳邊水桶裡。

  全撈出來後,她將布巾提進屋里。

  「這麼燙可以忍受嗎?」虞婧拿起一條布巾,一邊吹氣一邊將布擰乾,覆蓋在玄墨的後背。「太燙了我就再放涼些。」

  「可以,繼續。」趴著的玄墨眉頭沒皺一下。「你不是說愈熱愈燙效果愈好?不用問我能否忍受,繼續就是。」

  虞婧將一塊布巾放到到他後腦上,依序沿著脊椎在他後背一直放到腳底,他整個人全部覆蓋著放在藥湯裡煮過的布巾。

  看著渾身冒著滾滾白煙的玄墨,又摸了摸這布巾的溫度,只有一個燙字可以形容,一般人早已經燙得直跳腳,他卻是若無其事的讓她繼續,不要中斷。

  虞婧坐在一旁,拉過他露出的手腕,替他診脈確定他脈象平穩,這才放心。

  「這是最後一個療程,一會兒我要幫你將聚集壓制在腿上毒血放出。你將毒壓制在腿上過久,已經有一些經脈被堵塞。待會放血的過程會很痛,你要忍耐,只要這療程進行順利,往後餘毒只需要靠服用藥丸調養即可,所以你一定要配合我,我會盡量動作快、輕手輕腳。」

  「放心吧,我比你想像的還要能挺得住。」

  虞婧聞言點頭,「也是,你身上這毒一旦發作起來可是會很痛苦,你卻還可以撐這麼久,耐力真不是一般頑強。」

  光看他現在的樣子,她就感覺自己整個人快熟了,額頭上都忍不住冒出熱汗,可承受這一切的玄墨卻是連眉頭皺都沒皺一下,心底不由得為他豎起大拇指。

  她又依序換掉快涼了的布巾,回廚房去煮布巾,前前後後來回几次,直到大功告成,拿下他背部的所有的布巾,看著他的背像隻煮熟的蝦子一樣紅,只有他的小腿因為毒素累積,仍是黑的。

  「呼。」虞婧凝重地呼了口氣。「重頭戲來了,接下來也是有你受的,忍著。」

  「放心,我受得住,你盡管進行下一步驟。」玄墨語氣堅定地回應她。

  「接下來你必須放鬆自己,不要出力,否則毒血會往心臟湧去,會很危險。」

  她拿起閃著寒光的銀針,手腳俐落飛快的往玄墨的背脊上彈針(一種針灸針刺手法。在針刺入體內後用指頭輕彈針柄,使針體下部出現輕度震動。),之後在針頭上插上藥草點燃。

  接著抬高他的腳,對著他的腳指頭彈進一根細如髮絲的銀針,這銀針才剛彈進腳指頭而已,一股充滿惡臭的黑血像水槍一樣噴出,噴了她一身,頓時把她嚇了一跳,她沒料到這毒血會衝得這麼快,讓她更是一刻也不敢耽擱,就怕遲了會功虧一簣。

  眼明手快的拿過另外幾根銀針,沒有絲毫猶豫,飛快將銀針全數彈進他的每一根腳趾。

  玄墨被壓抑在腳上的千鶴紅毒血洶湧的衝出體外,順著銀針滴進下方的水盆。

  虞婧蹙著眉頭,觀察著這一盆惡臭黑血,還有那十根已經發黑的銀針。

  她瞄了眼趴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的玄墨,沒想到這千鶴紅的毒素遠比她以為的還要大量,真不知道接下來的療程是否能夠如她所想的那樣,幫他順利解毒?

  但現在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要是沒有辦法一次解決,只好讓玄墨擇日再受苦一次。

  看到灸針上的艾草也差不多燃燒殆盡,她走到床尾仔細的觀察著他腳上的變化。

  原本腳上那恐怖彎曲像黑色蚯蚓的爆凸血管已經慢慢消下,血管也恢復正常的顏色,看來排毒過程一切順利,這才讓她稍稍安心。

  直到滴下的血呈現鮮紅色,又替他把脈,確定已經完全沒問題,她活動一下十指,不落一針將他背脊上的銀針一氣呵成的給拔了,再在方才落針的地方塗上特製藥膏,繼續下一個步驟……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7-31 11:41 AM 編輯

【第六章】   這是我表哥

  直到月升高空,万籟倶寂,躺在床榻上的玄墨才幽幽轉醒,他有些迷惘的望著從窗欞外灑進的銀色月光。

  他何時睡著了?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最後的記憶便是他咬著牙忍受著毒血衝出體外時全身灼燙麻痛的感覺。

  隨著療程的進行,他的意識愈來愈模糊,眼皮沉重的垂下,最後全身的意識只剩下聞見那抹好聞的淡雅藥香……

  他坐起身想下床走動一下,卻看見虞婧坐在桌前,撐著一邊粉腮,不停的點著頭打瞌睡。

  看著她疲憊的睡顏,她前頭的桌上還放著兩個小爐,正隔水加熱著什麼,聞味道應該是湯藥和雞湯,不知怎地,他胸臆盈滿一股感動和柔軟。

  下床,走向她,將她抱起,放到床榻上,想讓她可以舒服的睡個好覺。

  他坐在床沿,看著她被月光照映的柔美臉龐,墨黑的眼眸裡有著不明流光浮動。

  對她,除了有說不出的感激,更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是剛發芽的藤蔓在心底盤旋糾纏,想將她緊緊纏繞在自己身邊。

  像是進入黑甜夢鄉似的,虞婧舒服的咕嚕了一聲,「唔……」翻身繼續睡。

  她突然間發出的一聲囈語,將玄墨有些迷茫心思拉回,看著她連睡夢都會漾著甜甜笑靨的睡臉,他忍不住勾起嘴角,搖頭低笑了聲。

  為何突然間會對她產生這樣莫名的感覺?但既然一時半刻之間自己也無法釐清,那就放任它吧,遲早有一天會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             *             *

  虞婧一夜好眠,當她醒來時外頭已是陽光普照,小鳥在窗邊吱吱喳喳的跳躍著。

  睜開睡眼,看著上頭床幔,忽然一驚,這不是她房間的床幔啊,是玄墨屋裡的。她趕緊翻身下床,低咒了聲,「該死的,我怎麼會照顧病人照顧到自己睡著都不知道,還睡到玄墨的床上,他人呢?」

  「我沒事,放心。」窗邊的矮榻上傳來玄墨的聲音。

  「你怎麼睡到那裡去了?」虞婧摸了摸剛睡醒有些零亂的頭髮問著。

  「昨天半夜我醒來,看你坐在桌邊,手撐著頭不停的搖頭晃腦打瞌睡,怕你摔到地上就把你抱到床上睡了。」他眼底漾著一抹柔光,看著她剛睡醒的迷糊樣。

  「你醒來怎麼不叫我?」她低呼一聲,像是想到什麼似,連忙拉過他的手腕把脈,確定他的脈象平穩,這才放心下來,可這顆心眨眼間又提了起來,「糟了,我應該事先提醒你醒來後要馬上把那盅湯藥喝下,拖到現在才喝,你身體會差一點……」

  「放心,我喝了。」

  「喝了?」

  「喝了,就連那盅雞湯也都喝了,現在整個人感覺是前所未有的舒服。」他從矮榻上坐起,打算下地。

  「欸,你小心點,你昨天放了很多血,身體還很虛弱,不要逞強。」她趕緊扶著他,就怕他會不慎跌倒。

  「放心,我說了我很好,不用擔心。」

  「奇怪,你恢復的速度好快。」她扶著他坐到桌邊,不放心的又為他把一次脈。「我想,這可能跟你練的心法有關係,還有就是從黃家拿來的那些藥材真是好,療效驚人。」

  玄墨這才知道自個兒在無意中占了人家便宜,「你這麼做也不擔心被人發現。」

  「我藥方上都指明藥要多少分量,他們多送來的,我總不能丟掉吧,而你剛好有需要,我就拿來用了。」她可不認為自己這麼做有錯。

  「用了多少還給對方吧,別占這種便宜。」

  「還給他們?他們還不是隨手就丟進庫房,這藥材放在庫房裡是救不了人的,只有把它拿來救人,物盡其用,這樣才不會浪費。我這叫資源再利用,還可以幫他們做功德。」她自有一套說法。

  「功德?」什麼歪理!他搖頭暗自覺得好笑。

  她用力點頭,「是啊,功德,他們把這麼好的藥材丟在那邊浪費叫暴殄天物,我們做人啊要愛惜資源,才不會被雷公打。」

  「我怎麼覺得你說的都是歪理,不過……你講得也沒錯,他們收回去最後也只是丟進庫房,糟蹋了這些藥材,但是,你以後還是別這麼做。」

        「那是黃府財大氣粗,不會斤斤計較這些藥材,我才敢這麼做,其他病人我就不會了,畢竟有的人要買帖藥還可能要砸鍋賣鐵才買得起,我若還偷他們的藥,真是太沒天良了。」

  她聳聳肩,在他身邊坐下,「我有分寸的,你不用擔心。」

  他點點頭,「會這樣提醒你,我是擔心那黃府並不是普通的豪富,雖然你只是去醫病,不過自己要上心點,別著了人家的道。」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她仔細的觀察他的臉色,依舊是黑青色的。

  「我有什麼不妥?怎麼直盯著我的臉看?」

  她伸手摸著他的臉仔細端詳,眉頭不由得皺起,「怪了,這千鶴紅的毒分明已經完全退去,就算是餘毒也不會對身體造成影響,只要注意後面的療養即可,可是……你的臉色為什麼還是黑青色的?」

  「還是黑的嗎?」她的手上總是沾染著一抹清淡藥香,氣味十分好聞,淡淡藥香在鼻間縈繞,讓他竟有種沉醉的感覺。

  她百思不解的盯著他的臉猛瞧,看得玄墨有些赧然了,尷尬的握住她的手腕微微拉開。

  「男人的功勛不是在臉上,更不用靠臉吃飯,只要毒解了便成,臉黑不黑的不必太在意。」再說了,這難看的黑青臉色繼續留在他臉上,目前對他來講也算是一種偽裝保護,因此他並不是很在意。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就先再觀察看看,要不然我真擔心你要求我想辦法讓你白回來,我可就傷腦筋了。」

  「我是男人,對容貌不會太注重,放心好了,我不會做出這種無理要求。」

  虞婧摸摸肚子道:「我好餓,你應該也餓了,你繼續躺著休息,我到巷口買早膳,對了,我們今天就別再出去放紙鳶,你身子剛恢復,吹不得冷風的。」

  虞婧交代了一聲後,拿了些銅板便到巷口賣燒餅油條包子饅頭的攤子買早膳,這才剛彎出巷子來到攤子前,便聽到三名男子正跟一些鄰人打聽——「知道這附近有人近來出門去放黑麒麟紙鳶嗎?」

  黑麒麟紙鳶……虞婧偷偷瞄了那三個身形魁梧高大的男子,他們在找放紙鳶的人,也不知道是敵是友,她得趕緊回去通知玄墨才行。

*             *             *

  「黃小姐,往後每天我都會過來幫你做一次針灸療程,這湯藥你除了要定時服用外,還要搭配這個藥丸。」虞婧小心的將金針收回,放進藥箱裡,然後拿出了一個白色瓷瓶交給一旁的汪嬤嬤。

  「這是我特地為你調配的藥丸,每天搭配湯藥服用,千萬不要忘記吃了。」

  「虞姑娘,你放心,我會每天提醒小姐按時服用的。」汪嬤嬤說道。

  虞婧點了點頭,「那就好,我先回去了。」

  「欸,虞姑娘,稍待一下,請問你製作的香藥丸是否還有?」黃茹玉在小翠的攙扶下站起身。「能否賣我一些?」

  「黃小姐不是都習慣用京城名鋪的香藥?我這香藥丸小姐你看不上眼的。」

  「你製作的香藥丸比京城裡賣的品質更好,這幾日我戴著你那天塞到我手上的香藥丸,睡得很沉,不再作惡夢,昨天換了別家的香藥丸,又開始睡不好了。」黃茹玉紅著臉尷尬的說:「我為我之前說過的話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跟我計較……」

  她自己心裡很清楚,日前在市集上她鄙視虞婧所做的香藥丸說的話聲音不小,虞婧耳聰目明,自然是聽到她說的,也因此才會要她用京城香藥鋪的東西,不想賣她香藥丸。

  看真不出來這位黃小姐挺能屈能伸的,不過虞婧可不認為她會對自己一直隱忍,像她這樣的病人,她前世看了不少,等身體醫好後,恐怕對待她的態度就會恢復成原來那副高傲的模樣。

  不過也無所謂,其實她們本來就是各取所需,黃茹玉需要她的醫術,而她需要利用治好黃茹玉打響名號,與黃家的高昂診金,有利於她未來在這裡站穩腳步。

  虞婧故作沉思,片刻後道:「改天我做新的香藥丸時再幫你另外配製吧,現有香藥丸裡的成分不適合你現在的體質,不過,因為你的香藥丸需要特製,也要其他一些較貴的藥材,價錢上會高一些,先跟小姐說清楚,價錢同意的話我再做,不成就沒辦法了。」

  「銀子方面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能夠適合我的體質。」

  「好,等做好再為小姐送來。我還有事情,先走了。」

  虞婧才背起藥箱打算離開,一名看起來十分干練的丫鬟匆匆忙忙進入內廳,向黃茹玉請安後,在汪嬤嬤耳邊說了些事情。

  汪嬤嬤頓時十分為難的看著虞婧背影,在她抬腳跨出門檻前喊住她,「虞姑娘,請稍候片刻……」

  「有事嗎?」虞婧半轉過身看著汪嬤嬤。

  「汪姑娘,我們老爺有個不情之請,想請汪姑娘你過去一趟……」

  虞婧警戒的看著汪嬤嬤,「你家老爺?何事?」黃百川找她,這……太詭異了。

        「老爺有位客人身受重傷,想請你過去幫他看看。」

  「汪嬤嬤,當初我們可是談好了,只為黃小姐一人醫治,可不包含為這宅子裡其他人看診。」

  她可沒忘了玄墨的提醒,這黃百川可能來歷不簡單,來到黃府除了替黃茹玉看病外,其餘的事都不要太好奇,免得為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汪姑娘,老爺也知道你只答應醫治小姐,貿然請你醫治其他人自然是不適合,不過也是因為找了許多大夫,都無法將老爺那位客人的傷勢給治好,才會想請你去看看。你放心,我們小姐是老爺的心頭肉,為了小姐的身子,老爺絕對不會做出破壞約定之事,若你不願意,不會強迫你替別人醫治。」汪嬤嬤解釋後打著包票。

  「什麼傷勢這麼嚴重,換過多名大夫卻還看不好?」這點倒是引起虞婧的好奇。

  「這……老奴也不清楚,只有請虞姑娘親自過去看看才能知道了。」

  一旁的黃茹玉插話道:「說起那位客人,我也聽說了,他那傷口真的是挺詭異的,當時我爹可是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將他給救活,下了不少血本,誰知道卻是怎麼也醫不好,傷口總是不停出血,但也不會失血過多,就是死不了地是吊著一口氣,你說是不是很詭異?」

  「是很詭異。」竟然還有這種傷,不去看看是有些可惜。

  「不如,我陪虞姑娘一起過去吧?就算有什麼突發狀況,有我在,想來也沒人敢對虞姑娘無禮。」

  「那好吧,我就跟黃小姐你一起過去看看,至於醫治……」

  「虞姑娘,你放心,如若你不願意出手,我絕對會出面要我爹不要為難你。」

  「有黃小姐這一句話,我就放心了。」

*             *             *

  另一隅——玄墨站在黃府附近的巷子裡等待虞婧出府來,他身上的毒已經解了七八分,每天虞婧出門做生意後,他也會出門暗中調查一些事。

  連著幾天,他都來探查黃府,發現不只前門守衛森嚴,其他幾個角門及後門亦是如此,甚至連高處也有人駐守。

  這些守衛雖然名為護院,但由他們的站姿看來,每一個人的拳腳功夫都不弱。

  一個普通人的宅子居然守備得如此嚴謹,出入更是嚴格搜身,比對身分,對出入的下人亦是如此,這裡頭定有不為人知的貓膩,他得想個法子深入其中查清楚才成。

  前兩天他就發現差不多這個時候,虞婧便會從黃府出來,可怎麼今天過這麼久了還是不見她出來,發生何事了?

  玄墨思索著是否去詢問守門的護院虞婧是否離開之時,隱隱約約聽到一陣幽遠而綿長的笛聲。

  他屏氣凝神地仔細聽著這隨著風聲傳送而來的笛聲,眼睛頓時一亮,嘴角露出一抹驚喜的微笑,隨手拔了一旁的樹葉,坐到巷子裡一戶人家的石階上,開始吹起一首聽似平常的曲子。

  前幾天,他剛排毒完不宜外出吹風,因此也沒有繼續到山丘上放紙鳶,虞婧外出買早膳回來神秘兮兮的告知他,她無意間聽到三個男人提到黑麒麟紙鳶。

  經她形容那三名男子的特征,他便知道是他的手下找來了,只是當虞婧再出去找他們三人時,人卻已經離開了。

  方才那笛聲,便是他們其中一人吹的曲子。

    守衛嚴謹的黃家護院一聽到這曲子,頓時覺得疑惑,怎麼會有人在附近吹曲子,馬上有人循聲前來查探。

  「喂,誰允許你在這邊吹曲子的?!馬上離開。」兩名護院過來,其中一個凶狠的怒喝著玄墨。

  玄墨丟下手中的葉片,斂下眼底精光,扯出一抹憨厚老實的笑容,站起身來鞠躬哈腰道:「我是在等人,我表妹她進去幫這戶人家的小姐治病,還沒出來,我在這裡等她,閒著沒事就吹吹在山上常吹的曲子打發時間。」

  「你表妹?」

  「是的,虞婧,她之前在市集裡賣香藥丸。」玄墨學著鄉下老實人靦腆尷尬抓頭的動作。

  「虞姑娘?」這兩名護院異口同聲的低呼一聲,彼此對看一眼。

  「是,我剛從山上來,她今天要去做生意之前,跟我約好了讓我在這裡等她,等幫這戶小姐看完病出來,要到酒樓用膳,替我接風洗塵。」

  瞧玄墨說得一臉篤定,這兩名護院也不疑有他,加上上頭早有交代要禮遇虞姑娘,這虞姑娘的表兄在這邊等她,要是被他們轟走,惹惱了虞姑娘,不再繼續幫大小姐看病,上頭怪罪下來他們可是擔不起。

  「虞姑娘她人未出來,既然如此,你老實在這裡老實待著。」其中一名護院見玄墨一副老實鄉下人模樣,也不再對他多加懷疑。

  「還有別再吹什麼葉子打發時間,這裡可不是你們山上無聊唱山歌的地方。」另一人指著地上葉片警告他。

  「一定,一定。」

  玄墨看著那兩個護院走回去,他亦走到巷口瞇眸看著黃府那戒備森嚴的大門,思索著該找一天進去探索一番,忽地,身後傳來一聲刻意壓低的驚喜呼聲——「主子!」

  玄墨並沒有回過頭,聽聲音便知道是他最忠心的暗衛之一寒風。

  他們三個當初便是被他派去調查那貪官,因此逃過一劫,只是後來在追索安翊的過程中又失散了。

  玄墨逕自往巷子另一邊走去,寒風等三個也不著痕跡的跟了上去。

  幾人左彎右拐的來到另一條巷子內一座無人的廢墟,玄墨先入內,寒風三人過了一會兒確定無人才跟著進去。

  「參見主子!」三人單膝齊跪在玄墨跟前。

  「主子,您還好嗎?」寒風冷硬的表情上有著明顯的激動。

  「主子,您身上的毒?」寒夜馬上問著這個他最擔心的問題,雖然主子臉色還是頗黑的,但氣色比兩個月前最後一次見到他時還要好。

  「寒冰見過主子,主子,這兩個月您人一直在這樂安縣城嗎?」寒冰也急著出聲問。

  「我沒事,放心,我身上的毒也解得差不多了。」

  他們三人追蹤主子所留下的暗號沿途追了過來,到中途暗號卻消失無蹤,只能沿著先前所查到的消息,往東南方而來,期望主子亦是走這個方向,幸好總算是讓他們給找著了。

  「主子,您既然一直在這裡,怎麼不與屬下聯繫?」這可不是主子的作風,寒夜不解的問道。

  這兩個月來他們找尋失蹤的主子可是找得心急如焚,皇上更是發話,再一個月找不著主子他們也不用回去了,直接原地自殺謝罪。

  「當日時間緊迫,來不及留下暗號,追著安翊來到樂安縣城,一番爭奪,本王跟他均受了重傷,安翊被本王削斷一條胳臂,本來幾乎可以奪回聖物,卻因為毒發而功虧一簣。」玄墨大略說了經過。

  「毒發!」他們三人不約而同的驚呼,他們可沒忘記主子身上的毒,若再經歷一次毒發便會命喪黃泉。

  不過……主子現在還是安然的站在他們面前?這當然是好事,但也讓他們三人很納悶。

  「本王這算是因禍得福吧!」玄墨勾起嘴角笑道。

  「莫非主子您有奇遇?」寒冰心急問道。

  「本王自屋頂摔入一戶民宅,被一位女神醫所救,就是她解了本王身上的毒,同時治好本王的傷,現在本王身上的傷勢跟奇毒都好得差不多,待身上的毒全解,膚色便會恢復正常,你們無須擔心,現在最重要的事便是找出聖物下落。」

  聽到主子這麼說,三人放心許多,抱拳異口同聲地道:「請主子吩咐。」

  「這樂安縣城的黃府很是可疑,本王懷疑安翊就藏身在黃府裡,現在我要你們三人分別……」

*             *             *

  玄墨再次回到黃府前的巷子等著虞婧,看樣子她還未出來,今天已經遲了約莫一個時辰,她在黃府裡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又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虞婧才在汪嬤嬤跟黃茹玉的陪伴下出了黃府。

  黃茹玉有些尷尬為難的看著虞婧,「虞姑娘,你真的不考慮嗎?我爹他一定不會虧待你的,那位客人對我爹真的很重要。」

  虞婧皺著眉頭道:「這真的有些為難……」

  玄墨一見到虞婧出現,連忙向前,「婧兒。」

  婧兒?虞婧嘴角暗抽,這玄墨是抽風了啊,竟然喊她婧兒?!

  看著跑向她的玄墨,她才要張嘴問——你發什麼神經啊,喊我婧兒,可話才到嘴邊,就被玄墨給打斷——

  「婧兒,你不是說要給表哥接風洗塵,讓表哥午時三刻左右到這裡等你,表哥等你等到現在你才出來。」

  虞婧嘴巴微張,挑眉錯愕,滿頭問號的看著玄墨:你在說什麼?

  「虞姑娘,這位是?」黃茹玉眼睛微閃的看著玄墨。

  眼前這男子體格健碩挺拔,皮膚雖然黝黑了點,可他那雙犀利精銳的眼眸和剛毅好看的下巴十分吸引人,還有無形中散發出的一抹威嚴氣勢,讓她不由自主地朝他多看兩眼。

  「他……」

  「我是婧兒的表哥,叫韓默,剛從山上到縣城裡找我表妹。你一定就是黃小姐了,黃小姐好。」

  表哥……她何時有這麼一個表哥了?虞婧眼角抽搐。

  「你好,韓公子。」一向高傲的黃茹玉不自覺的回應玄墨。

  她不該理會這從山上下來的男人,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她一看到他那雙炯亮眼眸,一顆心就情不自禁地怦怦亂跳一通,她忍不住摀著胸口,又多瞄了玄墨好幾眼。

  接收到玄墨眼神的暗示,虞婧無奈的吁口氣,只能點頭附和,「是的,黃小姐,這位是我遠房親戚,剛從……」

  「我拜師學武完剛回山上,老家沒什麼活可做,我想找份穩定差事,就下山到樂安縣城找我表妹。」玄墨又趕緊接下她的話。

  「原來是這樣。」黃茹玉點了點頭。

  「是啊,黃小姐,我這表哥昨天剛到樂安縣城,我答應今天替他接風洗塵的,我就先走了。」虞婧向黃茹玉點了點頭後,喚著玄墨趕緊離去。「表哥,我們走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7-31 11:37 AM 編輯

【第七章】   進府當護院

  虞婧拉著玄墨離開黃府好一段距離後,才停下腳步轉身怒瞪著玄墨——「玄墨,你在搞什麼鬼?」

  「婧兒,幫我,我要進黃府打探消息。」玄墨表情嚴肅的看著虞婧。

  「嗄,你說什麼?」

  「我懷疑寶物就在黃府裡,想請你幫我引薦進入黃府當護院,這樣才有辦法從裡頭打探到消息。」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將目的說出。

  「你不是還要找你的下手嗎?先找到人吧,人多好辦事。」

  「他們剛剛已經找來了,因此我才會請你幫我這個忙。」

  「這……」虞婧有些為難的蹙起眉頭。「不是我不幫你這忙,而是我跟這黃府裡的人沒什麼交情,一向都是公事公辦,我不知道他們肯不肯……」

  「不急,只要有機會,還請你幫忙就是。」

  「嗯,我知道了,我會幫你留意。走吧,替你接風去。」她是不清楚玄墨急著找到的那寶物是什麼,這東西可以讓他冒著毒發危險,連命都不要的追蹤,她想不幫忙都有些於心不忍。

  「接風?」

  「表哥,你不是要我請你吃一頓飯嗎?快走吧,我餓暈了。」虞請用力扯著他的衣袖往前面那家酒樓走去。

  「你在黃府裡沒有用膳?」

  「那種庭院深深深幾許,人心比古井還深的地方,我才不敢亂吃哩!」

  她進過那黃府就知道,那地方久待不得,想要小命安好,最好辦法就是安分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事「呵呵」帶過,別太好奇。

  「你是大夫,還怕他們下毒?」

  虞婧甜膩膩的提醒他,「我是人,不是仙,不是妖魔鬼怪,百毒不侵的,表哥——」

     她這一口一個表哥叫得順口,讓玄墨忍不住笑了出來,「倒是表哥把表妹想得太過厲害了。」

  他們倆並肩尾隨著店小二上到二樓雅間,待菜色送上來,虞婧也不招呼玄墨,拿起筷子捧著碗就吃了。

  看著她飛快的夾著菜往嘴裡送的模樣,玄墨輕笑問道:「很餓?」

  「廢話,要不是又被叫去看一個斷手的人,我這時候早躺在院子裡午睡了。」她嘴裡塞滿飯菜,有些口齒不清地道。「你也等我很久,應該也餓了,快吃吧。」

  玄墨橫在半空中準備夾菜的筷子停頓。「斷手?」

  「嗯,聽說那條手臂大概被砍斷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傷勢很詭異,一直潰爛無法癒合,但也不會大量出血,不致因失血過多而死,真不知道是怎麼傷的。」

  玄墨眼底閃過一記冷光。「你打算醫治那人?」

  「考慮,不過這傷勢滿棘手的,我沒什麼把握。」

  「那位黃老爺出手很大方的,你可以考慮醫治。」聽她形容,他幾乎可以肯定是安翊藏身在黃府裡。

  「是啊,很大方,我只是去看了看他那位受重傷的貴客,他就又讓人給了我不少診金。」

  她點頭同時又吃了口飯菜。「不過他也不敢逼我一定為他的貴客治療,畢竟他女兒的痼疾才是他最關心的事。」

  「說到診金。」玄墨放下手中的碗筷,自衣襟裡取出一個荷包推向她,「這是給你的診金,以及這一陣子的食宿費用。」

  「你怎麼會有錢?」她一愣。

  「我的手下找來了,自然就有錢。」

  她抽出銀票看了面額,不禁驚呼了聲,還真是大手筆啊。「你給太多了吧。」

  「不多,我的命遠比這一點銀兩值錢,你認為給多了就留著,日後還要請你幫忙。」

  「既然你這麼慷慨,我就不客氣了。」她把荷包收起。「對了,你的玉珮回去後我就拿出來還你。」

  「先放著,不急。」

  不急?她可沒忘記當初自己說用玉珮抵診金時,他那副心疼的模樣,現在竟然說不急。

  他看出她疑惑,隨口解釋道:「眼下那玉珮還是放你那裡安全些,就勞煩婧兒幫我繼續暫時保管。」那枚玉珮很重要,可不知怎地,他覺得她對他而言更重要,重要的東西放在重要的人那裡,再合理不過。

  「可是放我這裡弄丟了,我不負責的喔。」

  「放心吧,真丟了我也不會怪你。」他夾了隻雞腿到她碗裡,「快吃,你不是喜歡吃雞腿,今天怎麼沒夾去吃?」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雞腿?」她眉開眼笑的看著碗裡那隻油油亮亮又肥嫩的雞腿。

  「快吃吧,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玄墨笑道,他不會告訴她,她每次看到雞腿時眼睛都會一亮一亮,像星子般閃耀,讓人不去注意都很難。

  「對了,你是希望我去醫治那個斷手的貴客嗎?可是他的傷太奇怪了,我沒有把握治好。」虞婧啃了一口雞腿。

  「那傷治不好的,只是想讓你多賺點診金而已。」

  他這話一出,虞婧差點被嘴裡的雞骨頭給噎死,「咳咳,叫我去醫人,然後又說那傷醫不好,那我幹麼去自砸招牌啊!」

  「他們其實心裡也很清楚,這傷一般的大夫根本治不好,死亡是早晚的事,現在拖延時間罷了。」玄墨冷笑道。

  「你怎麼知道?」他這笑容很詭異,她一邊喝著湯順氣一邊問道。

  「因為那人的手是我砍的!」

  「噗!」虞婧口中的那口湯頓時噴得老遠。

  玄墨雖然閃得快,衣裳卻也還是被她噴出的湯雞給噴到一些。

  虞婧顧不得擦拭嘴角上的湯漬,難以置信的道:「你說什麼?!」

  玄墨淡定的拿出帕子替她將嘴角的湯漬擦拭乾淨,再將自己衣裳上的湯漬擦掉,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回答她的問題。「那人的傷治不好的原因是,我在砍他的手當下,注入了本門獨特內功心法,即便他有辦法靠著自己的內力修為苟延殘喘活下來,最後也只能活得猶如行屍走肉。」

  虞婧嘴角抽了又抽,表情變化不定,又驚訝又不信,還有一點佩服,最後終於能夠消化他所說的話,「你修練的是什麼心法,這麼厲害?」

  「厲害?」玄墨沉吟了下,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不過遇上你,我覺得這治不好的神話也許會被打破……」

  「真想不到你對我這麼有信心。」她乾笑道,她不是說了,她沒把握,再說他自己也說那傷治不好,只是想讓她多賺點診金罷了。

  「先前,連師承神醫華一脈、家族歷代又是名醫的百里少淵不也說我三次毒發便無藥可解,卻也被你給治好了,所以本門這心法,讓對手成為行屍走肉的手法,說不定會被你破解。」玄墨定定看著她,很看好她的能耐,這小女人給過他許多驚奇,他也想知道,她的本事究竟能有多大。

  「有可能被破解,你怎麼還笑得出來?」瞧他說得好像是別人家的事情一樣,跟他一點也沒關係似的。

  「以我的私心來說,當然不希望你去解開它的奧秘,但你是大夫,救人是你的使命,我總不能讓你不要救。」

  「你還真豁達啊!」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你有辦法治得好他,我也有辦法再取他一次性命,而這一次我將讓他生不如死。」

  「你真狠啊!」虞婧突然想起一事。「所以,那斷臂的貴客就是下千鶴紅毒殺你跟手下兄弟的背叛者?」

  玄墨點了點頭。

  虞婧一臉憤怒,握拳怒擊桌案。「我最討厭最瞧不起的就是背叛者!我一定如你所願,把他的傷治好,讓他好好活著,親眼看著自己的下場!」

  看著她的表情,這哪裡是要去救人,是要殺人吧。「你是大夫,別為了我玷污了自己的手對他下黑手什麼的,他,我會自己對付。」

  「你放心,我才不會為了他違背自己的原則,我還會盡心盡力救他。總之,我不會讓他死得很快,會幫你把他的一條命留下。」但至於怎麼留,就是她這個大夫來決定了。

*             *             *

  「今天的療程結束了,我先走了。」虞婧將金針收進藥箱,起身說道。

  「虞姑娘,今天就在這裡用午膳吧,我已經讓奶娘吩咐膳房多備兩樣菜了。」黃茹玉自矮榻上站起,親切的邀請她。

  「不了,謝謝黃小姐你的好意,我表哥正在門外等我呢。」虞婧故意透露出這個訊息。

  「韓公子又來接你了?」一聽到玄墨來了,黃茹玉眼睛一亮,難掩興奮的問著。

  「是啊,表哥說我一個姑娘家每天扛著一堆香藥丸,在市集跟家裡來回太辛苦,因此主動幫我忙。」

  自從上回玄墨假裝是她表哥出現在黃茹玉面前後,隔天再來幫她看診,黃茹玉便有意無意的問起她這個假表哥,知道玄墨會來等她的話,就會找理由送她至大門。至於她這位尊貴的大小姐為何要親自送她出府,甚至在大門陪她說幾句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黃茹玉春心浮動看上了玄墨了,只是姑娘家不好意思開口,就假藉著送她出府的名義,偷瞄幾眼她那個器宇軒昂、身材挺拔的黑面表哥一眼。

  說起這個假表哥玄墨,五官的確是長得不錯,可惜因為他身上的毒還未全部清除乾淨,因此全身上下是黑得不像話了點,那張臉真可以媲美黑包公。

  不過這白澤國的人向來以白為美,那種臉嫩的奶油小生最受歡迎,怎麼黑得快跟包公差不多的玄墨會被黃茹玉給看上?長這樣都有金桃花送上門了,要是他恢復原來的膚色,會不會被桃花林給淹沒?

  黃茹玉陪著她邊走邊聊,「你表哥還沒找到活計嗎?」

  虞婧點頭,有意無意的透露,「嗯,我表哥拳腳功夫很不錯,去問了幾家的鏢局或是大戶人家想當護院,可人家都不缺人。」

  「原來是這樣啊。」黃茹玉停下腳步看著神色有些擔憂的虞婧,心下頓時有了打算。

  「沒辦法,其實是我表哥剛到我們樂安縣城,外來人不知根知底的,本縣城的人一般也不敢用,表哥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活計的事情只能慢慢找。」

  「不如……到我們府裡來當護院吧!」黃茹玉順勢建議。

     「到貴府裡?」虞婧怔愣的看著她,「可是……」她表情十分為難,然而心底差點樂歪了,就差沒有握拳喊「耶」。

  「你一會兒問問你表哥,如果他願意……我去跟我爹說,肯定沒問題的。」黃茹玉看她表情如此為難,以為她不願意向玄墨提這事,馬上拉住她的手保證道:「你放心,我不會讓我爹要你討這人情,硬要你去醫治他那位客人的。」

  虞婧如釋重負,「那……我就跟我表哥提提看好了,不過,依我看這事很簡單,黃老爺事忙,不要為這種小事麻煩他,黃小姐不如跟管事的提一下,應該就行了。」

  「也是,我爹那大忙人,這點小事我能作主的。」黃茹玉點了點頭。「我會先跟管事知會一聲,要是你表哥願意,明天帶他一起過來,你幫我爹的客人治療時,我可以帶著你表哥去找陳管事。」

  「那我就先替表哥謝過黃小姐了。」兩人來到大門,虞婧向黃茹玉點了點頭,便轉身走向已在門外等她的玄墨。

  黃茹玉站在門邊,深幽的目光看著正有說有笑的兩人,她眷戀的目光緊緊追著玄墨,直到他消失在街尾,仍然捨不得將目光收回。

  自小將他帶大的奶娘汪嬤嬤豈會不知道大小姐現在心裡所想,來到她身邊低聲勸著她,「小姐,人走了,我們該進去了。不過聽老奴一句勸,小姐,你可是身分尊貴的……有一些不該有的想法可不能有。」

  心事被人說中,黃茹玉臉上一陣赧然,跺腳,氣呼呼的轉身回自己院子。「奶娘你在胡扯些什麼。」

  汪嬤嬤連忙追了上去,在她身邊用著只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道:「小姐,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分,虞姑娘的表哥配不上你。」

  「奶娘,你扯太遠了,我不過是……」黃茹玉心虛的反駁。

  「小姐,你是我帶大的,你心裡想什麼我還會不清楚嗎?你第一眼就喜歡上了虞姑娘的表哥,可你別忘,老爺他是要將你許配給安公子的。」汪嬤嬤拼著會傷她的心也要提醒她這一點。

  黃茹玉停下腳步,怒瞪汪嬤嬤一眼,怒喝道:「安翊那個殘廢,他現在有什麼資格娶本小姐?」自從他受傷之後,以前的事就別提了。

  院子裡人多口雜的,汪嬤嬤看了周遭一眼,使了眼色讓身後跟隨的丫鬟全退下,拉著黃茹玉到一旁的涼亭裡,小聲的規勸道:「你們兩人的口頭婚約是在安公子未出事之前老爺親口允諾定下的,如今你心裡頭偷偷愛慕著虞姑娘的表哥,這樣可不成。」

  「只是口頭,又未正式訂親,我爹難道真的狠心把我許配給一個殘廢?」黃茹玉氣憤的低喝。

  「小姐……」

  「奶娘,你別說了,我喜歡韓公子,當我第一眼看到他時我就喜歡上他,看著他的時候,我總是會忍不住的臉紅心跳。」黃茹玉摀著胸口,回想著玄墨淡漠卻莫名勾動她心魂的臉龐,每每一想起他,她就心跳不已。

  「奶娘,以前我這個病,對姻緣一事我是連想都不敢想,最多覺得,只要有人不嫌棄我這個病肯娶我,我就心滿意足,所以我爹提出當大業完成後,將我嫁給安翊,我才會沒有反對,可是如今我身體逐漸康復好轉,我不再自怨自艾,我希望可以找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跟他共度一生。」黃茹玉忍住羞意,說著女兒家的心事。

  「小姐……」汪嬤嬤滿臉為難。

  「奶娘,你懂我的吧,你會幫我的對吧!」黃茹玉拉著汪嬤嬤的手,淚眼汪汪地看著她。

  「可是……小姐,這韓公子你也只是見過幾面,咱們也不知他究竟是好是壞,更不知道他對你是否也有同樣的心思,依老奴的觀察,他對虞姑娘還比較有心。」汪嬤嬤潑冷水道,希望小姐能知難而退。

  「我問過虞婧了,她說他們只是兄妹情感,家裡人也無意把他們表哥表妹湊成對,虞婧也說了,親上加親以後生下的孩子不會健康。我也是想多知道韓公子這個人,這才讓他到我們府裡當護院,是好的是壞的日久見人心。」黃茹玉都考慮好了。

  「但他一個護院……這身分老爺不會同意的。」

  「爹會同意的,我們的家底是什麼,奶娘你不會不清楚,我爹要的是個可以延續皇族血脈的人,他不會介意對方的出身,說起來,身分愈低他愈好掌控。」黃茹玉說得很有把握。

  「而我在乎的只是這個男人是不是我喜歡的,他的身分我一點也不在乎,在白澤國我能給他的榮華富貴是他十輩子努力也得不到。

  「只要我爹大業完成,回到螭龍國,所能給女婿的權力更是他一輩子也不敢想的。只要他進到這府裡,我就有把握可以得到他的人跟心,哪一個男人不愛財富跟權力?」

  汪嬤嬤見她怎麼勸,小姐是一點也聽不進去,不過確實如小姐所說,老爺在乎的只是血脈是否能夠延續,姑爺是什麼出身,他一點也不在乎。

*             *             *

  因為黃茹玉的關係,玄墨到黃府當護院的事情十分順利,加上還有黃茹玉的交代,他被分派到了一個肥缺,負責看守後院,無須到外頭風吹日曬雨淋、站崗守衛,不需要輪值的時候,還能回家休息睡覺。

  雖然讓人眼紅,但大小姐特別囑咐過,讓人就算是心生不滿也不敢表現出來。

  還好玄墨對於帶兵很有一套,這護院間的相處跟帶兵差不多,很快的便與那群對他頗有微詞的護院打成一片,那些人對他不再抱持成見,甚至敞開心胸與他稱兄道弟起來。

  這一日快到午休時間,玄墨剛與一小隊人巡視回來,正準備用膳,便有丫鬟找來,要他上茹意閣一趟。

  那丫鬟說,虞姑娘醫術高超,大小姐的痼疾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因此特地備了桌席面要宴請虞姑娘,他是虞姑娘的表哥,所以請他作陪。

  這拿虞婧當由頭的說法,任誰也不相信,讓這幾日跟玄墨處得不錯的幾名護衛紛紛對他投以曖昧的眼神。

  其中一個叫阿水的挑著眉尾,用手拐了拐玄墨,揶揄道:「韓默你這小子走大運了,被我們大小姐看上了,大小姐可是連著好些天都找理由讓你到她院子。」不是要搬什麼重物,就是要摘什麼樹上高處的花,今兒個倒好,是去吃飯的。

  玄墨提起大陶壺給自己倒碗水,灌下一大碗水後冷聲反駁,「胡扯什麼,那是大小姐宴請我表妹,千我何事!」

  「你是真不知還是裝傻?大小姐為了你可把咱們護院的頭兒林大哥叫去不少回,耳提面命的吩咐不准讓你遇險,不准安排辛苦勞累的工作給你,要說大小姐對你無心,誰相信啊!」

  「看來啊,姑爺要換人做了。」

  「就是,那個吊著一口氣跩個二五八萬的殘廢,哪裡能入小姐的眼,要是韓默點頭當姑爺,老爺跟小姐恐怕馬上將那殘廢給轟出門。」

  玄墨突然想起,安翊曾說過螭龍國的王爺跟皇帝要將郡主許配給她,原來他口中的郡主便是黃茹玉,看來這黃百川父女身分真的很耐人尋味。

  如若安翊知道黃茹玉已移情別戀,在他搶奪聖物、背叛主子、犧牲了一隻手臂,換來的代價是毀婚,怕是會吐血吧!

  「就是,我們哥兒們就等著韓默當我們老爺的乘龍快婿。」

  「到時可別忘了請兄弟們喝一杯喜酒!」另一名護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好處別忘了兄弟們。」

  「欸,你別再拖拖拉拉的,趕緊過去茹意閣,別讓大小姐等急了。」幾個人把他推出休息的屋子,嫌棄的擺擺手要他趕緊走。

  玄墨來到茹意閣院門前,若有所思看了不遠處的那座假山,方才巡視之時赫然發現一事,這假山的格局十分奇怪,似乎是依照五行八卦陣建造的。

  他懷疑這座假山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本想趁著飯後休息時間再來打探,誰知黃茹玉便派人來喚他。

  想來真是可笑,他堂堂一個王爺、將軍,竟然得靠出賣色相才能打探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這丟臉的事,他遲早討回。

  玄墨進入茹意閣,小翠馬上向前迎接他,像是早在這裡等候他替他領路。

  「韓默,小姐將午宴擺在臨水邊的亭子,你跟我來。」

  「帶路吧!」

     小翠領著玄墨繞過花香撲鼻、彎彎曲曲的小徑,來到垂柳輕蕩的小湖邊,見到四周薄紗隨著微風拂動的涼亭裡坐著兩名女子,其中一名女子正焚香撫琴,看來他未踏進茹意閣前遠遠所聽見的悠揚琴聲,便是黃茹玉刻意彈奏的。

  虞婧正歪著身子手撐著額,歪坐靠在大冰塊邊享受著陣陣消暑涼氣,這秋老虎熱起來真是可怕。

  今日黃茹玉美其名說請她吃飯,可實際上要請誰,大家心知肚明,為了要讓玄墨這一頓飯可以吃久一點,她竟然這樣大手筆的弄了個「冷氣房」,涼亭四方各擺了如城牆般厚實的大冰塊,微風一吹,整個涼亭裡便透心涼,也正好讓她涼快涼快。

  幸好這黃府夠有錢,有個冰窖藏冰,這冰塊在現代不算什麼,可古代小小一塊可是貴死人,畢竟保存不易啊。

  空氣清涼,又有優美的音樂,她舒服得忍不住閉起眼睛,享受著這時而空靈清雅,時而低回婉轉的琴聲。

  再微微睜開口,瞄著眼前黃茹玉那一雙似青蔥般撫琴的纖纖玉手,不得不說她很懂得利用自身的優勢,也很有心機營造環境,把自己弄得像仙女下凡似的,湖邊涼風輕輕吹拂,讓她一襲白紗衣裳在風中飄逸,整個人看起來仙氣飄飄,更有一種弱不勝衣之感,讓人心生愛憐,哪個男人看了不會愛上,是男人都愛。

  說實話,她心中有些後悔答應幫玄墨這個忙,感覺好像是將他送入虎口似的,現在玄墨就像任人宰割的小黑羊。

  「小姐、虞姑娘,韓默來了。」小翠稟報道。

  「韓默,你來了,天氣很熱吧,小翠快給韓默倒杯冰茶。」黃茹玉停下撫琴動作,眼中眸光閃耀的看著玄墨,熱切地吩咐小翠。

  「不用了,大小姐,我來之前才剛喝過茶。」

  「韓默,這大熱天的加了冰塊的茶水才能解渴,你不用客氣,再說這冰塊可是很珍貴的,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得到,你就別推辭了。」小翠趕緊倒來一杯冰鎮過的涼茶,茶裡還有未融的冰塊。

  虞婧見狀忍不住撇了撇嘴。的確,這冰塊在古代夏天就跟金子一樣貴,有錢還買不到。

  看來黃茹玉現在打算走霸氣總裁路線,採銀彈攻勢迷惑玄墨就是,讓玄墨知道,也只有他們黃府才有那雄壯資本,可以端出一大堆冰塊度過炎熱的天氣。

  只要腦子沒問題的男人都會選擇她這溫柔體貼又多金的白富美,而不是選擇又窮又痩的表妹。

        「那就先謝過了。」玄墨坐到虞婧身邊的空位,將那杯涼茶放到她面前,「婧兒,你喝吧,別辜負了大小姐的美意,表哥不能喝冰茶,下山之前師父曾交代。」

  「那我就不客氣了。」之前給她添的茶裡冰塊只有一小塊,幾乎是要融化看不見的那一種,現在有這麼一大杯冰茶可喝,她自然不會客氣。

  黃茹玉眼角微抽的看著虞婧毫不客氣一口氣將那杯她特地讓小翠用一斤一百兩銀子的雲霧毫霜喝下,這好茶不是價錢貴而已,泡茶時也費工夫,得以冷泉浸泡,喝時再加上冰塊,最能顯現出它的風味。這是她特地要讓韓默品嚐的,竟然被虞婧這樣不識貨的兩口就喝完,她真是一個肉痛。

  「你別一大口喝這麼多冰茶,自己是大夫應該清楚這冰涼之物傷身……」

  「韓默,你大概也餓了吧?小翠,讓人趕緊上菜了。」黃茹玉插進兩人談話。「今天是為了感激虞姑娘將我的病治好,因此讓人擺了桌席面,讓你作陪,希望你別介意,或許哪天有機會再請你做主客……」她說得羞答答、嬌滴滴的。

  他可沒有讓女人請客的習慣。「大小姐的病好了?」看了眼一旁繼續喝著冰茶的虞婧,眉頭皺了起來。

  「是的,虞姑娘今天幫我診脈,告知我的身子差不多是痊癒了,只要再服上幾帖藥便成。」黃茹玉開心的道。

  「別開心得太早,還是要再針灸個幾回方能痊癒。」她是說差不多,可沒說完全好了。

  「反正就是好了,不是嗎?我這輩子還沒有這麼開心過。虞姑娘,一會兒你可得多吃點。」一想到自己身體已經痊癒,黃茹玉的嘴角開心得幾乎要咧到海角天邊去了。

  「放心,我不會客氣的。」

  不一會兒,涼亭裡石桌上已經擺了滿滿一桌豐盛午膳,全是難得一見的珍饈佳肴,而且正好都是虞婧愛吃的,尤其那用水晶盤裝盛,有一個男人手肘臂長的大龍蝦,和其他幾樣如鮑魚、螃蟹等組合而成的生鮮拼盤,更是她的最愛。

  這樂安縣城可不靠海啊,能看到這樣的大龍蝦,除了財力上非同小可外,最重要的是牠的運送問題,從最近的海邊到樂安縣城少說也要三百里,一天是不可能送到,除非有一支非常快速的人馬,才有可能一天內將這些海鮮送到,放在桶子裡還活跳跳。

  玄墨看著這一桌的食材,對黃百川背後的身分愈是感興趣,突然,水晶盤上的圖紋引起他的注意,銳眸微瞇,不動聲色盯著水晶盤沿上的金色圖紋仔細瞧著。

  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讓人不易察覺的冷笑。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黃百川與螭龍國皇室有關係……

  「你們兩個別看了,快吃吧,有些菜色涼了風味就不好了。」

  黃茹玉用冰鎮過的銀筷,夾了一塊一看就知鮮嫩彈牙的龍蝦肉,放到玄墨前面的小碟子上。「這盤海鮮拼盤要趁著新鮮食用,才能完全品嚐出其鮮美的風味。韓默,這是龍蝦,你應該沒吃過吧,你嚐嚐。」

  玄墨冷著臉看著前面小碟子上的龍蝦肉,又將它夾到虞婧的碟子裡,沉聲表明,「我不吃蝦。」

  一看到碟子裡那塊龍蝦肉,虞婧也不介意那是玄墨用他的筷子夾給她的,直接夾起一口放進嘴裡咀嚼,眉開眼笑的道:「好好吃啊,我還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龍蝦。」

  黃茹玉瞧見自己大費周章讓人準備的菜色,第一口竟然進了虞婧的嘴裡,頓時有些惱怒的暗暗磨了磨牙,有一種恨不得讓人來把她丟出去的衝動。

  瞧她那眼底一閃一閃的興奮光芒,看樣子她很喜歡吃海鮮,玄墨不自覺的笑了笑,又夾了幾塊龍蝦放到她碟子裡,「那你就幫我多吃點。」

  「表哥,你放心,你的份我都幫你吃了,天氣這麼熱,這些海鮮不趕緊吃了會變壞。黃小姐,你不介意我這樣龍吞虎咽吧!」

  虞婧可不會放過放到眼前的美食,完全無視黃茹玉那已經不太好看的臉色,一個勁的吃著龍蝦,徹底執行「不會客氣」這幾個字的真諦。

  「怎麼會介意,虞姑娘說得是,這些海鮮不趕緊食用完畢很快會壞掉,虞姑娘你多用點。」黃茹玉揚著溫婉的笑容笑著,心底其實是又把虞婧給罵了一頓。

  她本來打算,一開始讓他感受自己如天仙般的氣質,傾慕於她,再來靠著這麼一桌尋常人肯定沒吃過的珍鮮海味,讓韓默向往她的家世,怎麼也沒有料到,他竟然不吃,也只能便宜了虞婧。

  黃茹玉咽下心頭的不滿,另外夾了一塊熟食放到玄墨的碟子裡,「韓默,那改品嚐這道花月鴨肉,味道也很好,還有這道由魚翅做的鳳尾飄玉帶,味道很是不錯,你嚐嚐。」

  「大小姐,我只是陪客,你今天宴請的人是婧兒,你招呼她即可,不需費心招待我。」玄墨制止她繼續為他佈菜。

  黃茹玉有些尷尬的扯了下嘴角,「嗯,好。那你千萬別客氣,多吃點。」嘴巴上是這樣說,卻又還是夾了兩道菜放到他碟子裡。「韓默,這叫『錦上添花』,是我很喜歡吃的一道菜,你也嚐嚐。」

  玄墨眉頭微蹙地看著碟子里的食物,他並不想吃,倒不是嫌棄菜色或真有什麼忌口的食材,純粹不想吃黃茹玉夾給他的菜,只是又想起自己費了一番工夫才混進黃府裡的目的,勉強斂下心頭的不悅,牽扯著嘴角將黃茹玉夾到自己碟子裡的食物吃下。

  黃茹玉一見他吃了,更是開心的又夾了幾道菜放進他碟子,並且——介紹著這些菜的名稱、食材跟特色,其間還不時為他盛湯、添酒。

  本來正猛嗑著那一盤海鮮吃得挺歡樂的虞婧,突然覺得怎麼自己愈吃愈不是滋味,現在是怎麼樣,玄墨沒有手了嗎?還是這黃茹玉是他的侍妾?怎麼每一道菜都是黃茹玉親自夾到他面前的碟子裡?

        瞧黃茹玉那開心嬌羞的表情,就好像正跟情郎兩人花前月下地訴情衷,而她是那個討人厭,照明太過明亮刺眼的大宮燈,這讓她整個人都感覺不舒服了……

  她是怎麼了?

  她也早知道黃茹玉的企圖,明知玄墨進到黃府當護院,無可避免會發生類似的事情,也能體諒他不得不與黃茹玉周旋的苦衷,但是為什麼自己還是會感覺到不高興呢?

  剛才還覺得很好吃的大龍蝦,頓時覺得索然無味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7-31 11:37 AM 編輯

【第八章】   奇怪的感覺

  一整夜被玄墨跟黃茹玉兩人一起用膳和樂的畫面給惱得失眠的虞婧,索性不睡了。

  棉被一掀,一大清早拿著斧頭便在院子裡劈柴,力道不對,劈下的柴禾到處飛濺,經過的人不注意,都有可能會被那些飛出來的柴禾給砸中。

  被劈柴聲給吵醒的玄墨,這才剛拉開門扉就有一個東西朝他面門直劈而來,他身形一閃那東西落在身後,瞇眸一看,是一塊拳頭般大的木柴。

  他撓了撓眉頭看著那個像是在劈柴洩恨的纖細身影,還在生氣?

  這婧兒是怎麼了?

  從昨天下午回來後整個人就陰陽怪氣很不對勁,甚至不願意理他,他應該沒有哪裡惹到她不開心吧。

  難道是那桌海鮮她吃得不夠痛快?如果是這樣,待這事情解決完,他再讓人備上幾桌海鮮,讓她吃個痛快便是。

  不過一想到昨天她看到那一盤海鮮,直發亮的雙眼跟貓咪看到魚幾乎是一模一樣,可愛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湧起一種想親自喂養她的衝動。

  「劈、劈、劈,我劈死你!」

  虞婧雙手握著斧頭柄用力的劈著一塊木柴,她幾乎是把這塊木材當成了惱得她一整晚無法成眠的家伙一樣,狠劈著洩恨,嘴裡還念念有詞。

  「玄墨你這混蛋,竟然用美男計這不入流招數,招蜂引蝶,看我不劈死你……我劈……我劈……」每次一想到他和黃茹玉兩人相視而笑的溫馨唯美畫面,她就一團火竄上來,手中斧頭更是用力劈著。

  玄墨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身後,看到她劈柴的那蠻橫模樣和嘴裡的話,原來是在罵他,地上那塊被她砍得支離破碎的木柴,敢情是他的替身?

  他全身上下頓時有一種好痛的感覺,不過也是一頭霧水,他是怎麼惹到她了?罵他不入流,招蜂引蝶,還這樣拿著斧頭劈他?

  「黃茹玉你這牆角也挖得太快了,有人像你這麼不道德的嗎……」

  聽到「黃茹玉」三個字,他這才恍然明白,原來她是被黃茹玉給氣的,而他則是遭到無妄之災。

  不過,她在氣黃茹玉什麼?黃茹玉做了什麼不道德的事?

  就在她又高高舉起斧頭,打算一鼓作氣將那個被她劈得坑坑巴巴的木頭給一刀砍斷之時,她的手腕冷不防被人握住,身後傳來玄墨溫和淡然的嗓音——「你這樣亂劈會受傷,這角度下去,屆時木柴會往上彈,砸到你的額頭。」

  虞婧沒好氣的側過臉瞪他一眼,這害他一夜失眠的家伙竟然一早又讓她看到他,積住胸口的那簇悶火頓時「轟」地一下爆發了出來。

  「放手!」她扭了扭手腕。

  「別亂動,你拿著斧頭這樣很容易傷了自己。」玄墨握著她的手腕暗勁一使,那斧頭筆直的往下方那塊木柴劈下,木柴瞬間斷成兩截。「要這樣劈柴,才不會受傷,懂嗎?」

  「你這麼厲害,你來劈啊!」虞婧沒好氣地道。

  「誰一大清早惹你了?」他明知故問。

  「沒人惹我,表哥!」虞婧咬牙切齒重重的喊他一聲。

  「還說沒有,那聲表哥感覺都快從我身上咬下一塊肉似的。」他沉笑了聲,手擰了擰她的鼻尖。

  「你別亂捏,你又不是我真的表哥!」她拍掉他大膽造次的手。

  「我覺得你都快化身成小花,往我身上撲來狠狠咬下一大口。」他拿起斧頭和一塊較粗的柴禾,劈了起來。

  「小花……敢情你當我是狗了?!」虞婧愣了一下,想起有回閒聊時他說過,他小時候養過一條狗,取了一個很俗氣的名字叫小花。

  他停下劈柴的動作,反手摸摸她的頭,「你就算是狗,也是條很有個性的寵物狗。」

  「我才不要當寵物狗,我要當貓,只要我不開心、不喜歡,爪子一張,撕,抓得你鮮血直流!」她學貓咪亮出利爪抓人的動作,作勢朝他一抓。

  「學得倒是滿像的。」他繼續劈柴,三兩下就將一旁散落的柴禾給劈完了。「看來你喜歡貓?」

  「那時我跟你說過的啊,我以前養過一隻萌噠噠叫小圓的摺耳貓咪,圓滾滾的臉蛋、骨碌碌的大眼睛和一對摺耳,一看到牠,所有的壞心情都一掃而空。」哪裡曉得她穿越了,爺爺奶奶命喪河底,小圓還在寵物旅館裡,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一想到這裡,她心情更不好了。

  她突然間沮喪起來,讓玄墨感到有些奇怪,「怎麼了?」

  「沒事,想到我的小圓而已。」她吁口氣,甩甩頭想把心底的鬱悶也甩出去。「我餓了,我要去巷口喝碗豆漿,你自便。」

  「桌上就有早膳,你出門喝豆漿做什麼?」

  「早膳?」虞婧回頭往一旁院子裡樹下的那張桌子上一望,上頭竟然真的有豆漿、包子、饅頭、燒餅油條等等,甚至還有小米粥跟幾樣小菜,水煎包誘人的焦香傳來,這香味勾得她頓感飢腸轆轆起來。

  她一愣,食指直指著那一桌豐盛的早膳,「我在這裡劈了一早上的柴,為什麼沒有看見這些東西?」

  「我讓寒夜準備的,你去淨手準備用早膳。今天市集休息,我們到這附近的甘霖寺逛逛,聽說那裡今天有廟會。」

  昨天從黃府回來後,虞婧以中午吃太飽為由便沒有再用過晚膳,一晚未進食肯定餓壞,因此他才讓寒夜多準備些早膳。

  「你今天不用上工?」她從井裡打了桶水上來,舀水淨手。

  「是。」他是特意請了假,反正他是黃茹玉的心上人,黃府的人也不敢刁難他不讓告假。

  「既然甘霖寺有廟會,那我們趕緊用完早膳,到廟會去做生意,希望還有空的攤位可以擺。」

  「虞婧!」

  認識虞婧這些日子,他發現她跟他所認識的姑娘們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她個性雖然十分健談活潑,卻也愛恨分明、睚皆必報,完全與那些愛忸怩做作的女子——例如黃茹玉不同。跟她在一起很舒服,不用費心機,完全是心裡有什麼話說什麼。

  她看似無憂無慮,雖然沒有家人,但獨自生活也過得樂觀進取,每天起早出門做生意不喊累,見了誰都笑臉迎人。

  雖然如此,每當夜深人靜之時,他常見到她眉宇之間帶著一抹寂寥地獨坐月光下,也不知在想什麼,有可能在想她的爺爺奶奶,也有可能是叫小圓的那隻貓,有一回,他還見到她偷偷拭了淚……她的這份寂寥讓他看了很不捨。

  聽說過甘霖寺風景優美,之前聽了阿水提到甘霖寺今天有廟會,他便想著要帶她去散散心,讓她知道,也許,她如今的生活裡沒有爺爺奶奶、沒有小圓了,但她還有他。

  沒想到,她竟滿腦子只想著要做生意。

  「怎麼了?」

  「你有很缺銀兩嗎?不夠多少跟我說,我讓人準備來便是。」他拋開手中斧頭,氣呼呼地朝她走來,「你可以讓自己好好休息一天嗎?」

  「我現在沒有很缺銀兩,就是覺得有廟會人潮一定很多,不做生意可惜了。」

  「難得一天不做生意,你就不能好好休息嗎?」他冷聲問道。

  「到寺廟上香叫休息?休息不就應該是抱著棉被睡大覺嗎?」

  「甘霖寺禮佛完可以在附近逛逛,據說那裡風景十分優美,去走走看看會讓人感到心靈開闊。」

  「原來你說的休息是去沉澱心靈,接受大自然的洗滌啊,只是天氣還很熱,去爬山很累呢……」

  她的回答讓玄墨受挫無比,覺得自己人生當中第一次主動邀女子出遊,對方竟然說要抱棉被睡大覺,這大熱天的抱什麼棉被,想中暑比較快!

  他也惱了,「你到底想不想去?不去就在屋裡睡你的覺。」

  「去,去啊,為什麼不去,吃完早膳我們就出發。」

  不解玄墨為什麼突然想要帶她去上香,不過,去看看佛袓也好,也許這樣內心就不會感覺到空虛,就不會莫名其妙的發脾氣,還要靠砍柴來紆壓。

  她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就夾了顆水煎包放進嘴裡咬著,再喝口粥,看他還站在原地,喚道:「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快點來用早膳啊,上香要趕早你不知道嗎?」

  玄墨走過去,他這才坐下,虞婧馬上夾了顆水煎包給他。

  「吃吃看,這包著韭菜跟冬粉還有肉末的水煎包很好吃,明天讓你的手下再買。」

  「沒問題。對了,婧兒,平日你已經夠忙,我現在經常不在,很多事情無法幫你的忙,你就不要再四處忙著張羅吃食,劈柴挑水那些活計以後交代一聲,會有人準備的,不要累壞自己了。」玄墨學著她喝了一口粥咬一口水煎包,咽下後如此叮囑她。

  虞婧直覺他一大清早的突然交代她這些事情,應該有什麼隱情。「你……是不是有什麼計劃了?」

  玄墨夾了一口小菜放到自己碗裡,點頭道:「我要找的東西已經有了眉目,最近我會住在黃府晚上輪值時暗中調查,也許不能常回來,你自己一切要小心,別累著,還有錢財上無慮,別再每天做這麼多香藥丸累壞自己。」

  「好,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原來他是因為明天開始要在黃府輪值,會有好幾天不會回來,今天這才特意抽空要帶她去上香啊,想到這裡,她心頭不自覺的漾起一抹甜蜜,昨晚持續到方才的惡劣心情,一掃而空。

  只是,這抹甜蜜也很快消失就是,一想到他明天開始便不回來,黃茹玉就會有很多機會跟他接觸,她的心情就不太好,整個人也突然沒什麼食欲了。

  「怎麼不吃了,不合胃口?」昨晚他跟寒冰交代準備早膳,說了一堆吃食都是她喜歡吃的,聽得寒夜眼角直抽,怎麼這一桌她喜歡吃的早膳她就吃那麼一點而已?

  她搖頭,「我們還是現在就出門吧,拿幾顆包子饅頭在路上吃,早點上完香便能有更多時間到四處溜達。」

  「也……」玄墨這個「好」字都還沒說出口,大門便傳來一陣敲門聲響。

  「一大早的會是誰?我去看,你再多吃一點。」

  玄墨走向門邊開門,看清來人後,他嘴角不由得暗暗一抽。

  小翠一見到前來開門的玄墨,馬上親切的道:「韓默,我們大小姐是來找虞姑娘的,不知道虞姑娘在嗎?」

  「韓默。」黃茹玉站在小翠身後,正臉蛋羞紅、難掩興奮的直瞅著玄墨。

  「大小姐?」這黃茹玉一大清早上這裡來做什麼?玄墨臉色微沉地看著黃茹玉跟汪嬤嬤。

  聽見大門邊傳來女子細碎的聲音,虞婧困惑的放下手中碗筷前去一探究竟。「表哥,是誰?」

  小翠一看見探出頭來的虞婧馬上不請自入,熱絡笑道:「虞姑娘,是我們。」

  見到小翠,那表示黃茹玉應該也來了。

  虞婧心情頓時更不好了,昨晚到今早的火氣,加上知道玄墨要到黃府輪值的悶氣全部回來了,只是她不能表現在臉上,還得強顏歡笑。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小翠,你怎麼一大早就來我家,是你家小姐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虞姑娘,我沒有不舒服,今天來是奉我爹之命,邀你一起到廟裡上香的。」黃茹玉笑盈盈的走上前。

  「上香?」

  「今天是甘霖寺一年一度消災超渡亡靈的普渡祈福法會,我爹每年會命人到甘霖寺認捐普渡供桌,普渡完後那些米糧跟乾糧會發給貧窮百姓。」

  「這是好事啊,不過……怎麼會要邀我一起?」

  「是這樣的,只要是在府裡有點臉面的下人,每年這一天我爹爹都會要他們一起到甘霖寺焚香祈福。雖然虞姑娘你並不是我黃府的下人,但爹爹的意思是你現在在幫我治病,與我黃府也是有關係的,因此想請你也一同到寺裡上炷香,求佛袓保佑事事平安順利。」

  黃茹玉這話說得冠冕堂皇,讓人根本無法拒絕。

  「原來是這樣啊……」竟然拿她爹來壓她,黃茹玉當她不知道她心裡所想的嗎?黃茹玉不就是怕自己不去,自己不去玄墨就可能不會去,抬出黃老爺來,自己就不好說不想去了。

  雖說她跟玄墨本來就是要上甘霖寺去,可現在黃茹玉打著她爹的名號過來,讓她覺得好像被人脅迫一樣,忽然一點也不想去了。

  「虞姑娘,你會去的吧?」

  「這……」虞婧看了眼一旁的玄墨,還是直接拒絕了。「我跟表哥今天得要忙著製作香藥丸,沒空出門。」

  「這……」黃茹玉靈機一動,想到另一個說法,「韓默他恐怕不能留下幫你製作香藥丸,爹說了,今年的祈福法會府里所有的護院要分批去參拜。」

  虞婧猛烈倒抽一口氣,在心頭怒罵一聲:靠!黃茹玉,你這倒追男人的手法也太明顯了吧!還追得這般急,追到家裡來,難道不怕把玄墨給嚇跑?不過,要是能嚇跑倒是很好……

  「表妹,我看,你今天先休息別急著製作香藥丸,這甘霖寺的祈福消災法會在樂安縣城是一件大事,你也一起到寺廟裡上香祈求佛袓保佑吧。」玄墨在虞婧開口拒絕之前先暗示她。

  虞婧瞇眸的睞了眼他眸中的暗示,扁扁嘴很為難的點頭了,「好吧,我也很久沒有到廟里去上香了,就趁著今天也一起去吧。」

  「大小姐請放心,我跟表妹會在祈福法會開始之前到的,等表妹用完早膳整理好一些物事後就會上甘霖寺,你們先回去吧。」

  「早膳?」小翠眼尖看到院中樹下桌案上的早膳,馬上扯了扯主子的衣袖,沒臉沒皮的說:「小姐,看樣子韓默跟虞姑娘正在用早膳,咱們今天出門趕得早些,你也沒吃什麼,不如你跟他們一起用早膳,那一桌的早膳這麼多,他們兩人應該也吃不完,我想虞姑娘她不會介意才是。用完早膳,正好大家一起過去。」

  「虞姑娘不會介意吧?」黃茹玉笑咪咪的看著表面平靜,其實肺已經快氣炸的虞婧。

  「自然不會,這些都是表哥一大早出門幫我張羅的,我還擔心吃不完浪費,不過我跟表哥已經吃飽了。」虞婧嘴角用力一扯,扯出一個大笑臉,心裡頭卻大聲怒喊——介意,我很介意!我就算吃不下,剩菜剩飯也不想分給你家小姐吃!

  「用完了?」

  「是啊,表哥剛才去開門時,我就已經吃飽了。黃小姐你要是不介意吃我跟表哥吃剩的東西,那就千萬不要客氣。」虞婧笑得人畜無害模樣。

  黃茹玉喉嚨頓時像是被人塞了一顆滷蛋似的,噎得差點說不出話,只是她也不好發怒,是自己這邊先開口說要跟他們一起用早膳的,人家也說了不介意她一起分食,不過他們剛好已經吃飽,她怎好怒斥人家讓她吃剩的,就算覺得虞婧很沒規矩,即便他們吃完了,也能幫她再去買些早膳,坐下來陪她用膳啊。

  汪嬤嬤見她家小姐有些下不了臺,連忙解圍地道:「既然虞姑娘你已經用完早膳,那我們還是先上甘霖寺上香吧,嬤嬤我在車上有備了小點讓小姐填填肚子的。」

  「這樣啊,那我就先收拾一下那些早膳,汪嬤嬤,你小心伺候著黃小姐先到甘霖寺去好了,我跟表哥隨後過去。」虞婧一臉笑咪咪的道,讓人完全看不出她心裡正不開心。

  「那我們就先到甘霖寺等你們了。」黃茹玉扯著僵硬的笑容,很不甘心的說著。

  「黃小姐,待會兒見了。」虞婧笑眼眯眯地朝她揮了揮手。

  黃茹玉這才一步三回頭,不甚情願的離開了。

  玄墨盯著她們一行人離去,陷入沉思,那專注的眼神看得虞婧心底不由自主地冒出陣陣酸氣,揶揄道:「還看,人都走了,捨不得就趕緊迫上去啊,姑爺!」

  這聲「姑爺」讓玄墨整個眉頭瞬間擰成一座小山丘,低斥道:「胡扯什麼!」

  「拜託,傻子都看得出這黃茹玉對你的心意,她爹家財萬貫,以後她爹的錢財全都是她的,你不心動嗎?」她嘲諷的撇了撇嘴角。

  「嗤,黃百川那一丁點財富我還不看在眼裡,以後別隨便喊我什麼姑爺,我對黃茹玉還有其他女人完全沒有那心思。」他舉手給了虞婧一記栗爆。

 「沒心思?!」她眼睛一亮,一面揉著頭喃喃道。真是奇怪,為何她一聽到玄墨說對黃茹玉還有其他女人都沒那心思,她心情像花開了一樣?

  「你方才沒有聽到黃茹玉說的,今天黃百川會率領他府裡所有重要手下到甘霖寺上香,護院也會分批前去,這是個良機。」

  「你說什麼,你要——」

  「我打算進到那假山一探究竟。」

  虞婧有些擔心,「但就算他們人手較為鬆散,你只有一人也很危險。」

  「放心,寒夜、寒風他們會陪我一起潛入。」玄墨想了想,看著對她鄭重地道:「婧兒,我另外有事需要你幫忙。」

  看著他慎重的表情,虞婧知道自己多勸無益。「說吧,要我幫你什麼忙?」

*             *             *

  甘霖寺一年一度的消災祈福法會,寺廟外面廣場擠滿了前來上香的信眾,每人手上各拿著一炷香,排隊等著進入大殿上香。

  廣場外頭的道路兩旁空地一直延伸到盡頭,全部被做生意的販攤位占滿,整條路上擠滿了逛廟會的百姓,十分熱鬧。

  超渡法會下午才開始舉行,因此虞婧按著玄墨的交代,在法會開始前一個半時辰來到甘霖寺,先去捐了一筆香油錢,跟寺方要了間禪房。

  然後她到黃茹玉面前晃一圈,跟她說句,「人太多,跟表哥走散了,我先去找人,請黃小姐在大殿這邊等著。」

  她再趕緊回到禪房,換下令早玄墨穿的衣裳,把臉塗成跟玄墨一樣黑,從窗子偷溜出去,佯裝成是玄墨出現在甘霖寺裡。

  他們兩人身形雖然差上一大截,但是無所謂,她最主要目的是要讓黃茹玉看見,只要遠遠的從黃茹玉的面前晃過,讓她看到他人確實是在甘霖寺即可。

  有黃茹玉的證明,就算黃府今天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或是喊有內奸、盜賊什麼的,也不會懷疑到玄墨身上。

  果然,黃茹玉遠遠見到她喬裝成的玄墨後,便不顧先前跟她約在大殿等侯的事,追著心上人而來,幸好寺裡人很多,她三彎四拐的,藉著上香人潮,順利躲過黃茹玉。

  一段時間後,她又在另一個地方出現,就這樣引誘著黃茹玉滿寺院的追她找她。

  眼見跟玄墨約好的時間快到了,她最後一次閃過黃茹玉面前,將她引到古木參天的後山,讓她順著蜿蜒小徑尋來,自己再趁著她們主僕不注意之時,抄小路翻過圍牆回到禪房,換回女裝,到了大殿去。

  黃茹玉追了玄墨一整個寺院,甚至連整個後山都找了,怎麼都只差幾步就追上他,可不知怎地才轉個彎就不見他人影,他整個人消失無蹤,她追得氣急敗壞又很是不甘心。

  「小姐,時間不早了,法會快要開始,我們還是先到大殿上去吧,老爺應該也快到了。」

  一旁陪著她找了整個寺院的小翠有些腿軟的提醒她,小姐為了心上人,走再遠的路都不嫌辛苦啊。

  和韓默單獨相處片刻,可是黃茹玉最盼望的事,如今沒有達成,她真的很不甘願,一點也不想去出席什麼法會。

  「小姐可別忘了老爺的交代,今天還有兩位貴客要一起參加這祈福法會,你遲了老爺會不高興的。」小翠哪裡不知道主子心思,連忙抬出自家老爺勸她。

  小翠說得沒有錯,可是她一點也不想去什麼法會,跪在那裡聽和尚念經那種無聊事情她一點也不感興趣,她只想與韓默在這林蔭小路上漫步,培養感情。

  「小姐,等法會結束,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讓你跟韓默碰面,現在不趕緊過去,要是萬一誤了時間老爺生氣了,把怒氣出到韓默身上就不好了。」小翠提醒她。

  小翠這麼一說,黃茹玉才猛然驚覺自己可能誤事,她爹的個性她很清楚,要是被他知道,她是為了韓默才誤了法會時辰,遷怒韓默是有可能的。

  本來以為她可以如願跟韓默兩個人一起在這後山漫步,結果搞得自己腿軟,只能暫時作罷,她氣得咬了咬牙,「知道了,我們先去法會那邊吧,說不定韓默人已經到那裡了。」

  「一定是這樣,我們沒能追上他,肯定是韓默看時間快到,又想起跟小姐的約定,所以才會趕緊離開後山這裡。」

  「算了,這些事之後再問韓默究竟怎麼回事,跑來跑去的,我們先過去,今天那兩位貴客對我爹很重要,去晚了我爹真的會生氣。」黃茹玉硬撐著發酸發軟的雙腿趕過去。

*             *             *

  虞婧慢條斯理的跟著上香的百姓往約定地點前去,突地,她的手腕被人扯住,她回頭一望,玄墨已經趕到。

  「事情辦好了?」她放慢腳步,跟他一同並肩而走。

  玄墨沉點下顎,「不如預期,但也有收獲。」

  「法會要開始了,我們直接過去吧,免得讓人起疑。」

  虞婧指著遠處搭起的棚架,甘霖寺的住持跟和尚已經就定位,準備開始一年一度的祈福法會。

  虞婧又指著一處地方,「我剛聽說了,那邊是廟方特地空出,讓黃府的下人在此跟著一起參拜,不需要跟一般百姓人擠人,我們過去吧。」黃府的管事他們都在這邊了。

  玄墨點了點頭,正想跟她一起過去之時,銳眸一斂,猛然扯住虞婧,表情森寒的看著人群中的那兩人。

  「怎麼了?」她順著他冷冽的眸光望去。

  「那兩人究竟何時偷偷潛入我白澤的?」他眼含厲光,語調裡帶著重重的不滿,「竟然沒有一點線報!」

  「哪兩個人?」她東張西望著,到處都是跪拜祈福的百姓,實在看不出有哪兩個人長得特別不一樣。

  「穿著藍色錦袍跟鵝黃色衣裳,頭上插了支鳳凰金簪的那兩人,是螭龍國的二皇子跟公主。」他小聲在虞婧耳邊告知她,目光不動聲色地留意著他們兩人的動靜。「不過……這兩人倒是挺大膽,身邊竟然沒有跟著任何一名護衛隨身保護。」

  這時本來在前頭已經接過高香,準備禮佛的黃百川忽然走向那兩人,三人有說有笑的,黃百川更是將他們迎到前方。

  虞婧拉著玄墨就定位,一起跪到地上,雙手合十虔誠的向遠處高臺上的佛袓一拜,頭磕在地上時,側過臉來看著他,小聲的說著自己的看法——「看來他們十分熟稔,有說有笑的……對了,我覺得黃百川的五官仔細瞧著,跟咱們白澤老百姓有些不一樣,好像……外國人似的,他跟你說的那兩個什麼皇子公主的倒有些神似。」

  挺起身,趁著所有人目光全集中在準備開始誦經的住持身上時,她又仔細瞄了眼包含黃茹玉在內的四人。

  「尤其是他們的耳朵特別像,連黃茹玉的耳朵跟他們兩人也很像,耳廓上面是尖的。這個黃百川該不會是螭龍國的王公貴族吧?」

  玄墨瞇起眼,銳利眸光落在那四人的耳朵上,犀利眼神瞬間佩服的看著虞婧,「沒想到你的觀察力這麼敏銳,連這麼小的細節都注意得到。」

  「什麼敏銳啊,這是顯性基因的遺傳特徵……」自己又說了玄墨聽不懂的事情,她連忙帶過。「別說這個,這不是重點。你說那兩人來做什麼?」

  「他們兩人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在這裡,定是與失蹤的寶物有關係,這時間點跟黃百川碰面,寶物又在黃百川手中,我懷疑他們兩人是負責來運送寶物回螭龍國……」

  「八九不離十,應該是。」

  「邊關已經封閉,即使寶物到他們兩個手裡,他們也運不出去。」

  「封閉?還能走私呢,邊關那麼長,不可能三步一衛五步一哨,總有漏洞,怎麼封?我要是住在邊關的百姓,羊走過界到鄰國去吃草了,你讓不讓我過去把羊趕回來?封不了的。」虞婧拉著他跟著大夥兒一起磕頭,側過臉小聲提出她的看法。

  虞婧說得沒錯,佯裝成一般的平民百姓才不會啟人疑竇,聖物在兩個再平凡不過的百姓身上,任誰也不會懷疑,很容易由走私帶出關。

  現在亡羊補牢還來得及,陸路上先傳令加強通往螭龍國邊關的戒備,不許百姓在邊境上畜牧,邊境一里範圍內都不許任何人靠近。

  海路方面則只能先下令不許任何船隻出港,尤其是三百里外的大安港,所有來往船隻必須嚴加搜查,寧願擾民也絕不能讓賊人有機可趁,偷偷將聖物帶離白澤。

     「你現在打算怎麼做?」她拉著他又磕一個頭。

  「不用擔心,除了派人暗中盯緊那兩人外,我已有腹案,絕對在黃百川將寶物交給那兩人之前找回。」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7-31 11:36 AM 編輯

【第九章】   逼娶大小姐

  冗長的法會進行到一半,本是拿著高香跟在住持後面跪拜的黃百川,微笑始終掛在臉上一副笑彌勒模樣的表情劇變,將手中的高香交給一個和尚,匆匆離去。

  這黃百川前腳才踏出甘霖寺廟大門,螭龍國那兩名皇家成員後腳也跟著神色匆忙離去。

  「你說……發生什麼事情了?」虞婧扯了扯玄墨的衣袖,小聲問著。

  「沒什麼,可能是他的手下發現他的書房被人入侵,盜走了一些重要物品吧!」玄墨聳了聳肩,雙眼直視前方佛袓,語氣平淡的說道,好像這事與他無關一般。

  「聽你這語氣,書房裡應該沒有那件寶物吧?」

  「寶物被藏在假山里面,假山有多條密道,依五行八卦布置,不知生門硬闖的話,很容易被發現,甚至喪命,我還在想辦法要怎麼能夠不被發現的跟蹤人進去……假山進不去,我又不小心被個護院發覺,雖是沒看清我,我乾脆到黃百川書房去轉轉,拿了些東西聲東擊西,避免黃百川以為有人正盯著那假山,越發嚴加戒備就更麻煩了。」知道裡頭有問題卻不得其門而入,他感到很挫敗。

  「還有機會,別洩氣。」聽出他的語氣裡有絲挫敗,她元氣滿滿的拍著他的肩安慰。「我也會幫你想想辦法,如何能夠不被發現的跟蹤人。」

  玄墨側過臉,挑眉睞向她充滿活力的臉蛋,點頭。會的,他不會讓她失望的。

  又過了一會兒,一些信眾將香插入香爐後,開始往外頭廣場上擺的那一堆成山般的供品前進。

  他們兩人周圍的人也都走光了,互看了眼,虞婧問道:「人都去哪裡了?」

  「法會大概快要結束了。」玄墨持香又拜了一下後拉她起身,「這些人迫不及待的大概準備要搶供品。」

  「搶供品?!」她低呼。

  玄墨點頭,「這是甘露寺的傳統,祈福法會結束後,廟方會將一部分供品放在供桌上讓信眾自行取用,另一些例如米糧之類,則是發給來參與法會排隊的信眾,讓他們帶回去食用,感受佛袓的庇佑。」

  一聽他這麼解說,虞婧眼睛都亮起來。搶供品,好懷念的字眼啊,前世她也曾經被同學拖去一起幫忙搶七月普渡的供品。

  可惜,她不夠快狠準,擠都擠不進去那搶供品的人潮,也沒那膽量跳上桌跟眾人搶成一團,只有站在旁邊看的分。

  瞧她眼睛發亮,一副興致高昂的模樣,玄墨笑道:「怎麼,你也想去搶供品?」

  虞婧連忙搖頭,「不了,搶我是搶不過,至於排隊領米,還是讓給其他比我更需要的人,我只有一個人,一人飽全家飽,不需要跟人家搶。」

  「那麼趁著離天黑還有段時間,我們到後山去走走,據說黃昏時站在甘霖寺後山最高處的寶塔上,可以看到整個樂安縣城被籠罩在一片金光晚霞之中,很美,要去看嗎?」

  「去啊,為什麼不去,難得來這一趟,不看就可惜了。」

  玄墨點了點頭,領著她打算往後山寶塔的方向走去,兩人才剛擠出人群而已,身後就傳來一陣呼喚聲——「韓默,虞姑娘!」

  聽到這聲音,虞婧忍不住翻翻白眼,而後揚起一抹笑靨,轉身,「黃小姐,叫住我跟表哥有事嗎?」

  「你們兩人要回去了嗎?」黃茹玉在小翠的攙扶下來到他們面前。「可以搭我的馬車回去。」

  「不,我們還不急著回去,表哥跟我要到後山山頂的寶塔上看夕陽,據說在那裡可以看到被夕陽金光籠罩的樂安縣城全景,景色十分迷人。」

  「我也聽其他一些閨秀們提過,寶塔上的夕陽很美,我跟你們一起去好嗎?」黃茹玉大膽厚顏地提出要求。

  當然……不……「好。」即使心裡諸多不願,虞婧還是笑眼瞇瞇的點頭。

  一旁的汪嬤嬤很不認同的皺起眉頭提醒道:「小姐,這眼看已經快到黃昏之時,這時候上寶塔不太安全,要是老爺怪罪下來,老奴可擔待不起。」

  「可是奶娘,我聽一些跟我有交情的閨秀們說過,一年之中就只有今天這一天,甘霖寺的寶塔點七星燈,不僅可以保佑一整年平安順遂,還能心想事成。奶娘,我想去點。」黃茹玉祈求的看著汪嬤嬤。

  「可是……」汪嬤嬤很為難的看著主子,可一年只有一次,她實在也不忍心拒絕。

  「要就快些決定,時間不等人。」玄墨語調森冷地提醒。

  「那就……上去吧,點完七星燈我們得趕緊下山。」汪嬤嬤點頭。

  玄墨轉身率先往寶塔方向走去。「動作快點,遲了就得摸黑下山。」

  「虞姑娘,一會兒我們一起去點燈吧!」看著他們兩人先行走上通往寶塔的階梯,黃茹玉連忙向她提議。

  「黃小姐,那麼你的腳程得加緊些,又要點燈又要欣賞夕陽美景,時間會來不及,到時真如我表哥說的要摸黑下山。」虞婧停下腳步提醒黃茹玉。「汪嬤嬤,你年紀大,這路途較趕,要不你就在山下等我們,免得你累壞了。」

  「虞姑娘,你放心吧,嬤嬤我還沒有你想的那麼不中用,你先走吧。」

  一行人順著兩旁種滿翠綠盎然竹子、蜿蜒的石板階梯拾階而上,山上涼風穿過竹林不時發出簌簌聲響,帶著一股竹葉香氣迎面吹拂而來,讓人頓時覺得一陣透心舒爽。

  暖暖的陽光自竹林縫隙穿透,斑駁光影灑落在石階上,讓人有一種歲月靜好的寧靜悠閒之感,虞婧不禁停下腳步,舒服的深吸了口氣。

  玄墨已走到前頭去,其實虞婧也想追上,只是礙於黃茹玉,實在不好落下她。

  玄墨停下腳步,在高處不耐煩地道:「快點!」

  相較於虞婧的輕鬆愜意,只見黃茹玉爬得氣喘吁吁,汪嬤嬤的情況也比黃茹玉好不到哪裡去,臉色幾乎是發青了。

  汪嬤嬤受不了地道:「小姐,咱們別爬了,要點七星燈,一會兒讓虞姑娘幫你點不是一樣嗎?」

  「不,這燈要自己點,奶娘你別勸我了。」黃茹玉摀著激烈喘息的胸口,堅持道,又催促虞婧先走。「虞姑娘,你先走吧,不用等我,我沒事。」

  身為黃茹玉的主治大夫,她真的不希望她再繼續往上爬了,她真怕黃茹玉這位大小姐再爬下去會休克。

  可是黃茹玉是想到寶塔上點七星燈,自己也不好阻止,萬一黃茹玉明年一整年都不順,怪罪到她頭上,說就是因為她不讓她點燈才會讓她不順遂,那自己不是很冤!

  「你慢慢爬,不要趕,要是真的不成,記得喊我。」虞婧不放心的交代了聲,這才趕緊追上玄墨。

  見虞婧已經離她們有一段距離,汪嬤嬤隨即拉住黃茹玉,制止她繼續爬。「小姐,別爬了,你什麼心思老奴還不清楚嗎?你這樣是累壞自己,要用心機。」

  「心機?」黃茹玉拿著帕子檫著額頭上的汗,有些不解的看著汪嬤嬤。

  「裝暈。」汪嬤嬤小聲的獻計,「趕緊裝暈,暈倒了,讓韓默抱你回去,這樣你們就算有了肌膚之親,老爺為了你的名聲,說什麼都會逼著韓默娶你,就算中間隔著一個虞姑娘,那又如何?」

  「對,小姐,嬤嬤說得不錯,你快裝暈,這樣比你打算慢慢感動韓默來得快。」小翠也在一旁敲邊鼓。「只要讓韓默抱你回府,讓老爺知道,由老爺直接下令,比你自己絞盡腦汁想引起韓默注意要來得快。」

  黃茹玉咬了咬下唇,最後點頭,「我知道了。」

  又爬了兩階后,她眼一閉,腳一軟,整個人往後暈倒。

  「啊,小姐!」

  驚天動地的驚呼聲在竹林小徑裡爆開,走在前頭的玄墨跟虞婧互看一眼,驚覺不對勁連忙往回趕,一跑下來便見到黃茹玉臉色慘白地暈倒在地。

  「小姐,小姐!」汪嬤嬤跟小翠兩人焦急的喊著,不知如何是好。

  見狀,虞婧衝過來制止不停搖著她的小翠,「你們別搖她,我看看。」說著抓起黃茹玉的手腕按住脈門,擔憂的眸光倏地閃過一絲亮光。

     隨即,她的拇指毫不留情的往黃茹玉人中一壓,痛得黃如玉當場噴淚,驚呼一聲的清醒過來,「啊!」

  她這一壓看得汪嬤嬤直心疼,不等主子喊疼,連忙大聲喊道:「啊,醒了,醒了!」

  虞婧自香囊裡取出一瓶隨身攜帶預防蚊蟲叮咬的清涼油,倒了一大滴在指腹,抹在黃茹玉的人中上。

  那清涼的氣味嗆得黃茹玉直打噴嚏,眼睛甚至被熏得睜不開,不斷用力眨著。

  「能打噴嚏,沒事了,沒事了。」人精似的小翠趕忙道,扶著小姐坐起來,就怕虞婧為了讓她家小姐能夠更快清醒,又在小姐臉上塗上這一些她光聞都要嗆暈的清涼油。

  「看來,這次是真的醒了。」虞婧冷笑的看著佯裝一臉茫然的黃茹玉。

  「我、我怎麼了……」黃茹玉還不知自己的把戲已被看穿,繼續裝模作樣。

  汪嬤嬤跟小翠一副喜極而泣的模樣,「小姐你突然暈倒了,可嚇死老奴了。」

  「沒什麼,你身子太虛弱,平日沒有鍛鏈,所以才會走這麼一點階梯便暈過去,到山下休息一會兒喝杯溫開水緩緩就可以,沒什麼大礙。」

  「我們小姐身子這麼虛,恐怕不適合再繼續走路了,得叫轎子或是讓人來抱小姐下山才行。」汪嬤嬤故作擔憂地說著。

  「可是嬤嬤,這眼看都黃昏了,那些抬滑竿上山的轎夫都回去了,這時候能叫誰呢?」小翠跟汪嬤嬤一搭一唱的。「咱們府裡那些護院都在寺院門外等著,現在可沒有人可以抬小姐下山……」

  汪嬤嬤將視線落在玄墨身上,很為難的說道:「那就讓韓默來抱小姐下山吧,總不能讓剛清醒的小姐自己下山,要是萬一又有個什麼好歹,我們怎麼向老爺交代?」

  「抱黃小姐下山?我表哥不適合吧。」原來這就是她們主僕三人演這一齣戲的目的。

  「我們小姐可是金枝玉葉,讓他抱小姐下山還委屈他不成。虞姑娘,你表哥現在可是黃府的下人,主子要他做什麼就得做什麼。」汪嬤嬤很不客氣的說。

  聽到汪嬤嬤這樣說,虞婧差點氣壞了。「我表哥……」

  「婧兒。」玄墨拉住虞婧,對她搖了搖頭,便了個要她稍安勿躁的眼神,「汪嬤嬤說得不錯,我現在是黃府的下人,主子吩咐做事,下人聽從吩咐便是。」

  一聽他這麼說,黃茹玉整個心花都開了,難掩喜悅,故作嬌羞的低喃,「有勞你抱我下山了……」

  看著玄墨抱著黃茹玉飛快走下石階,虞婧的肺簡直是快要氣炸了,嘴角眉尾劇烈抖了又抖,牙齒磨了又磨,一團火焰在胸口燃燒,真想扯著嗓子破口大罵。

        這主僕三人一搭一唱合作無間的要了一手奸詐好本領啊,是想騙「娶」是吧!先裝暈,再讓玄墨抱她回府,接下來恐怕就是抬出黃百川以兩人有肌膚之親,逼著玄墨娶她,如了她的意!

  想嫁給玄墨?哼,那也得看玄墨娶不娶、認不認。

  想想,玄墨又不是笨蛋,明知她們的伎倆卻還往裡頭跳,肯定有他的盤算才會將計就計。

  只是,她明明知道玄墨有他的打算,是故意上當的,為什麼她還是會因黃茹玉這賤招而生氣呢?

*             *             *

  虞婧跟著回到黃府為黃茹玉診脈、針灸又開了副安神湯後,黃百川那位貴客竟然在這時候發起高燒,她又被請過去看診。

  待她回到自己宅子時,月亮早已經高掛夜空,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到現在還沒有用晚膳,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唉,可憐的不只是她,黃府今日被人闖入,所有護院都要加強巡邏,玄墨現在也在裡頭呢,也不知道那三個如狼似虎的女人準備怎麼把他拆吃入腹。

  想到黃茹玉可能會對他逼婚,她就覺得煩!

  她蹲到爐灶旁邊準備生火,打算煮碗麵將就吃點止飢。

  這時,一抹黑影竄進院子,出現在她身後,嗓音低沉喊著她,「虞姑娘!」

  這一記像鬼魅一樣低沉的嗓音,頓時把她嚇得手中柴火一拋,整個人彈坐在地,摀著劇烈狂跳的胸口,驚恐的看著突然出現在她家的黑衣人。

  寒風抱拳作揖,「虞姑娘,在下寒風。」

  「寒風……」她記得玄墨提過,他有三名忠心的暗衛,其中一個就叫寒風。

  「虞姑娘,主子讓在下給你送晚膳過來,要你用完晚膳後早點休息,還有沐浴間的熱水已經準備好,虞姑娘不必再燒水。」寒風提高手中的食盒,讓她知道他所言不假。

  「謝謝。」她拍拍胸口,「寒風,下一回麻煩你先出個聲音,大半夜的這樣無聲無息的出現挺嚇人的,我還以為今天去參加超渡祈福法會,無意間也把一些好兄弟也帶回來,這很恐怖的。」現在她終於能夠體會當時王大嬸母女以為見鬼時的那種恐懼,嚇死人啊,腳底都涼颼颼的。

  寒風聞言真覺得傻眼。「是,在下下回會注意的。」

  虞婧掀開食盒看著裡頭的吃食,有些驚喜,都是她愛吃的,真巧。

  「對了,虞姑娘,主子讓在下轉告你,這些日子他不在,你自己要小心門戶,還有不要再到市集做生意,再過些日子也許會有事情發生。」寒風頓了頓,音調壓得更低了,「這事本該是機密,但主子他不希望你出事,因此才讓在下轉告你,希望虞姑娘能夠明了主子一番好意。」

  她點了點頭,「好,我知道,我會看著辦的。」

  「虞姑娘能夠理解是再好不過,在下先告辭。對了,虞姑娘,食盒最下面的東西是主子送給你的。」

  「送我?玄墨怎麼會突然想要送我東西?」

  一聽到玄墨有東西送她,她將食盒放到桌案上,興奮拿開最下面一層,只見一枝艷態嬌姿的紅杏花靜靜躺在裡頭。

  紅杏花……玄墨竟然送她紅杏花!這紅杏花不是已經過了花開時節?

  看著這朵鮮艷燦爛的紅杏,的確是美得讓人贊嘆,但他送她紅杏花是什麼意思?是在暗諷她她紅杏出牆?還是警告她不許紅杏出牆?

  她冷下臉,拿起那枝紅杏擰緊眉頭冷冷看著寒風,「寒風,你主子送我這紅杏花是什麼意思?」

  一看見那紅杏花,寒風整個人都傻住了,額頭頓時掉下一滴汗,心下哀嚎一聲:慘了,主子會殺了他的!

  主子吩咐他,要他同時在食盒裡放朵花,說虞姑娘喜歡吃飯時桌邊插朵鮮花,這樣吃飯心情會比較好。他於是交代食堂店小二準備晚膳時放朵鮮艷盛開的花進去食盒裡,那店小二是從哪裡找來這朵紅杏花,擺朵菊花不好嗎?

  他不曉得,食堂後面正好有株紅杏,許是今年入秋後忽冷忽熱,夜裡冷得可以結霜,白天又熱死人,讓它亂了花季,枝頭開了幾朵紅杏,店小二見了紅花覺得好看,便摘來了。

  「呃……主子可能沒有細看,只覺得這花漂亮……虞姑娘你應該會喜歡,還有今天的事情他……他自有分寸,希望你別誤會……」寒風吞了吞口水,連忙胡謅一番玄墨根本沒有說過的話,只憑著今天他在暗處觀察到的情形亂扯一通,這話一說完他立即告辭,「在下還有事,先走了。」

  「喂,寒風,你給我回來!」她對著夜空喊了一聲,回應她的只有喵喵喵的貓叫聲。

  她生氣的跺腳,該死的寒風,跑得真快!

  不過他主子更該死,竟然送她紅杏!

  只是,本以為自己會氣到扯爛了那朵紅杏,誰知愈看,氣怒的感覺漸漸消退,心底還漫起陣陣喜悅,火氣是再怎麼樣也發不出來……

*             *             *

  轟、轟、轟!

  厚重的烏雲覆蓋整個天際,天空黑壓壓一片,不時有讓人看了驚心動魄的閃電劃過,恐怖駭人心魂的雷鳴響徹天空。

  虞婧推開馬車窗,看著外頭一片水霧迷濛的景象,這雨已經下了好幾天了,整個繁華市集街道像是被張巨大網子給籠罩住,幾乎沒有生氣,兩旁街道上連個躲雨的人也沒有,只有被暴雨打在屋頂上,發出劈哩啪啦的吵雜聲響。

  大雨四濺,水花噴濺入車內,馬車駛過彎彎的拱橋。

  想將車窗重新關好的虞婧,看見幾個趕著將貨物拉往市集,穿著蓑衣埋頭疾步拉著貨物的漢子,這種天氣無法在家裡休息,還得出來賣勞力,讓她忍不住感嘆跟同情。

        真是一種米養百樣人,有人在壞天氣裡還是得出門賺錢養家活口,有的人出生就含著金湯匙,卻在這種天氣裡尋死覓活的跑去跳湖。

  要不是下人發現及時,趕緊跳下湖將她救起,現在她恐怕是要去吊唁而不是去看診……

  一想到跳了湖的黃茹玉,她好不容易把她的痼疾醫好了,現在跑去跳湖,染了風寒等著她這一雙回春妙手把她救醒,她只想用她這一雙手一把掐死她。

  那天從甘霖寺離開後,果然如她所猜測,聽說黃茹玉纏著玄墨抱她進屋,汪嬤嬤再有意無意的將這事透露給黃百川知道,他大怒,當場逼著玄墨必須娶他女兒,結果被玄墨一口回絕。

  黃茹玉受不了這刺激,玻璃心碎了,竟然在這種天氣跑去跳湖,染上風寒,不用說,這帳自然得算到玄墨身上,黃百川下令把玄墨關押起來,除非他答應娶黃茹玉,否則不放他出來。

  這都什麼事啊?

  也不知道玄墨口中的這寶物究竟是什麼,可以讓他如此隱忍,甚至成為階下囚也無所謂,讓他那三個暗衛急死了,直拜託著她到黃府來時後一定要想辦法見到玄墨。

  要不是她有個東西想盡快交給玄墨,她還真不想在這種天氣出門。

  望著窗外的暴雨,忽地聞到一股難聞發酸的屎味,虞婧不禁皺緊了眉頭,這味道……

  她敲敲車壁,推開車前的小窗問著前頭的黃府車夫,「大叔,請問方才那股難聞的味道是?」

  車夫回過頭,推高斗笠對她大聲說道:「虞姑娘,那味道是那些遊民隨便在橋下還是街角拉屎,因為這場大雨不停,屎尿都隨著雨水淹到馬路上,所以氣味才會這麼難聞。」

  聽完車夫說的話,虞婧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再這樣下去,肯定會有疫情,她得提早做好准備才成,免得自己也染上了。

  沒多久,馬車在黃府巍峨的大門前停下,車夫幫她拉開車門時遞給她一把油紙傘,「虞姑娘,你小心點,地上濕滑。」

  她接過油紙傘,小心的踏在濕滑的青磚道上,這才一下馬車,她的衣裙瞬間都濕了,連鞋子也無法幸免。

  仰頭看了一眼瓢潑大雨,她忍不住擔心起被關起來的玄墨,希望這種天氣不會影響到他剛復原的身體才好。

  一看見她到了,黃府的陳管事馬上恭敬向前,「虞姑娘,你來了,這種天氣還勞煩你出門,實在對不住,不過我家小姐她昨夜又咳了一晚,情況很不對勁……」

  「我知道,我這就馬上去看看她。」

  黃茹玉的風寒已經控制住了,除非她沒按時喝藥,否則怎麼可能咳嗽咳了一晚,分明是藉口生病找她過來,肯定不會是什麼好差事。

  虞婧在下人引領下來到茹意閣,還沒進屋,遠遠的就聽到了汪嬤嬤正苦口婆心勸著黃茹玉喝藥。

  「小姐,虞姑娘來了。」小翠向前稟告。

  尾隨著小翠進入,虞婧暗扯著嘴角看著半躺在床上的黃茹玉,她正哭得梨花帶淚,直嚷嚷著不想活了,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在她眼前上演,不禁讓她有種天雷滾滾的感覺。

  虞婧將藥箱放到桌上,走過去拉過她的手腕直接替她把脈,很無奈的問了句,「怎麼又不想活了?」

  「虞姑娘……」黃茹玉淚眼汪汪,一臉苦楚的望著她。

  「心緒浮躁,肝火旺盛,不是要你好好養病,按時喝藥,怎麼不喝藥好好休養?」身為醫者,最討厭任性的病人了。

  「我這是心病,虞姑娘,這心病一日醫不好,我就沒有臉活著了……」

  她當然知道黃茹玉說的是什麼事,其實她是很想叉腰大聲說不想活就趕緊去死,不要裝死不死的在這邊折騰人,不過這只是尋常人的自然反應,先別說這黃茹玉是她的金主兼醫術活廣告,最重要的是她可是一條人命,自己身為大夫,不會這麼沒有醫德要病人真去死。

  「能有什麼大事讓你這樣尋死覓活,任何事情都會有辦法解決的。」她鬆開她的手腕,打算開兩帖安神湯藥方安撫她的紊亂心緒。

  「虞姑娘,你不知,我爹他都親自出面,韓默他……你表哥他……還是拒絕」黃苑玉反握住她的手,淚眼婆娑的望著她。「他再次拒絕我爹的要求,我爹甚至提出只要他願意點頭入贅,日後這黃府上下全部甴他作主,但他還是不願意……」

  入贅?玄墨當然不願意了,要不是逼不得已,哪個男人會願意倒插門的女婿,更別提玄墨是那種套句現代流行語,叫人生勝利組的男人——雖然她還不清楚玄墨的身分,可從他的言談舉止、周身氣度,和他身邊那幾個忠心手下的本事來看,應該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黃茹玉要他入贅,簡直是痴心妄想,虞婧在心頭為她悲嘆了聲。「也許我表哥他有更遠大的抱負,因此才會拒絕。」

  「更遠大的抱負?」

  虞婧點頭,「是啊,當時,表哥的師父要他下山時曾經說了一句……說他是……什麼金鱗豈是池中物,風雲際會之時就是他……他什麼的,當時表哥隨口說的,我也只覺得他是在吹噓,並沒放心上,後面說了什麼我不記得了,不過表哥可能是記在心上了,有更遠大的抱負,因此才會拒絕。」

  「金鱗豈是池中物……」

  虞婧點頭,暗忖道:能瞎掰出這些鬼話,她也真是佩服自己啊!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7-31 11:34 AM 編輯

【第十章】   去當說客

  黃茹玉像是被虞婧這一席話給點醒了似的,突然間不再繼續哭哭啼啼,掄著袖子檫掉眼淚,朝汪嬤嬤跟小翠看了眼,她們兩人隨即帶著屋內其他的丫鬟退出去,獨留虞婧跟她。

  「虞姑娘,你幫我去勸勸你表哥好嗎?」黃茹玉握起她的雙手,誠懇請求。「你跟他說,不管他有多麼遠大的抱負,我跟我爹都會支持他,即使他想要……」

  黃茹玉看虞婧等著她下文的表情,她左右瞄了眼,摀著唇小聲的在她耳邊說著,「即使他想要成為萬人之上的皇帝也沒問題……」

  萬人之上的皇帝?!

  虞婧瞪大眼驚愕的看著黃茹玉,她怎敢信口開河說這種話?

  她得風寒這一段時間雖有發燒,但很快就退燒了,並未燒壞腦子,怎麼就突然腦殘了?要是真診斷出腦殘,這黃百川會不會要叫她幫忙治?她一定要大力聲明:腦殘者無藥可醫。

  黃茹玉見她一臉不相信自己的模樣,又握緊她的手,「我不能說太多,但這是千真萬確,我爹有這能力,而且也快了,只要他娶了我,他不管有什麼抱負都能實現。」

  虞婧頓時也不知該怎麼回應她,點頭認同她,還是搖頭說她想嫁人想到腦子都傻了、殘了?

  「所以,你是要我將你這些話轉告給我表哥知道?」她根本不相信黃茹玉說的話,卻又不能反駁嘲笑她,半晌,她只能擠出這句話。

  黃茹玉點頭,「是的,你就按著我的話同韓默說,我相信他一定會點頭的,只有我爹才有辦法讓他一展抱負長才。」

  看來她今天要是不點頭幫黃茹玉去當皮條客,這黃茹玉肯定不會放她離開。

  不過,這些話說給玄墨聽……他恐怕會把她罵得狗血淋頭,並且嚴正警告她,不許把這種大逆不道、會殺頭的話說給旁人知道。

  不能離開這裡,跟將把這種會被殺頭的話說給玄墨聽,她決定選擇被玄墨罵到狗血淋頭,況且她今天也是有要事要見到玄墨才成。

  她為難的看著黃茹玉,「我可以把這些話轉告給表哥知道,但是結果……」

  「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怪你的。不過虞姑娘,方才我們兩人所說的話請你不要說與韓默以外的第二人知道。」

  「放心好了,什麼話該說不該說,我很清楚。」這種殺頭話誰敢出去亂說啊,只有黃茹玉這種被愛情衝昏頭的傻白甜姑娘才敢亂說吧。

  「我讓汪嬤嬤領你過去韓默那裡,你好好勸勸他,要是他願意,虞姑娘,你放心,我會包給你一個大紅封的。」目的達到了,黃茹玉鬆開她的手朝外頭喊了聲,「奶娘。」

  「這個紅封就再說吧。」照她想,應該是不會有包這個紅封的機會……

  汪嬤嬤一人進入屋內,黃茹玉同她使了個眼色。「奶娘,你帶虞姑娘去探望探望韓默吧。」

  汪嬤嬤拿過桌案上的藥箱交給虞婧,「虞姑娘,請隨老奴來。」

  虞婧尾隨著汪嬤嬤繞過被雨水打濕的抄手遊廊,和在雨幕中顯得別有一番風情的庭園樓閣,慢慢的,她發覺這裡跟以往她走過的地方不太一樣,愈走愈感到蕭索寂涼。

  走在前頭的汪嬤嬤停下腳步,回頭看著站在一處月洞門邊上四處張望的虞婧,「虞姑娘趕緊跟上,你不跟好很容易迷路,要是萬一被當成私闖的盜賊就不好了。」

  「汪嬤嬤,這府裡可真大啊,我們都走了好一陣子了竟然還沒到。」她連忙跟上去,故作驚詫的問道。

  的確,這黃府大得跟迷宮一樣,若沒人帶很容易迷路,想來若想探查這裡,應該是困難重重,難怪玄墨會要想那種可以跟蹤人又不會被人發現的辦法,有人帶路就沒問題了。

  「這黃府你走上兩天也走不完,趕緊跟上,別亂看了,否則時間會拖久了又得延誤你回去的時間。」

  汪嬤嬤帶著她約莫又走一刻鐘,到達一處黑瓦高牆的院子,遠遠的便見到院門有兩名穿著蓑衣的護院。

  周圍也有不少一樣穿著蓑衣、拿著槍矛的護院,來回走動巡視,警備十分森嚴,看樣子這裡就是關著玄墨的地方。

  「你們兩個讓開,嬤嬤我是奉小姐之命帶虞姑娘來探望韓默。」汪嬤嬤拿出令牌跟那兩名護院說。

  兩名護院核對過令牌後點頭,推開院門讓汪嬤嬤領著虞婧進入。

  「虞姑娘,你好好勸韓默吧,嬤嬤我就不進去了。」汪嬤嬤站在關著玄墨的屋前,指著院里的一間屋子。「我就在那邊等你,你談完話出來,嬤嬤帶你出去免得你迷路。」

  虞婧看了眼轉身離開的汪嬤嬤一眼,伸手推開只是虛掩的門扉,對著裡頭高聲喊道:「表哥,表妹來看你了。」也不等裡頭的人回應,一腳跨進屋內。

  撩開晃蕩的垂珠簾,穿過屏風便看到玄墨坐在矮榻上一個人對弈,對於她的到來好像是意料中之事,只淡淡應一聲,「表妹你來了。」

  「怎麼?你好像料準了我會來似的,看到我一點也不意外。」虞婧看著他道。

  玄墨淺淺勾動嘴角,執起黑子落在一處。「的確是意料中之事,自然沒有任何驚喜。」

  「你自己一個人下棋,不無聊嗎?」她放下藥箱,走過去低頭望著棋盤,半天才擠出一句話,「看不懂。」

  「是不懂還是不知道落何子?」玄墨將白子一個一個收回玉缽內。

  「不懂棋更不知道你這盤棋該怎麼下。」她坐到他對面,一同收起棋盤上的黑子。

  「你其他也不用多說,我是不會同意的。」他銳利眸光朝向一處。

  「我……」她順著他的眸光望向那貼在窗邊,不慎露出一小截衣袖的人影。

  心底暗咒了一聲黃茹玉,竟然讓汪嬤嬤偷聽。

  傾身向前一手摀著嘴,對著他小聲用著只有兩人聽的到的聲音道:「我才不會勸你娶她哩。」而後故意大聲的囔著,「表哥,我都還沒說我來的目的,你就讓我不用說要我閉嘴,太過分了吧。」

  「你如果打算改行當媒婆,再來幫表哥說親,如果不打算改行就什麼都別說。」

  「你以為我吃撐了啊,要不是黃小姐說她可以幫你一展抱負發揮所長,我才不來勸你呢。」

  「什麼一展抱負?」他眼底閃過一絲銳芒。

  虞婧走回桌邊打開藥箱,打算將裡頭的東西拿出來給玄墨,卻赫然發現一個大香囊,她蹙眉的打開一看,裡頭是一疊銀票。

  想必是汪嬤嬤方才偷偷放進去給她辦好此事的前禮,不收白不收,反正她正缺銀子買藥材呢,方才在路上聞到那股味道,又看到許多破屋、破廟裡擠得滿滿當當的躲雨遊民,有一些無處躲的遊民只能躲在屋簷下稍微遮點雨。

  這樣下去情況會很糟糕,說不得疫情很快就會爆發擴散,她不能不先做準備,也許到時有她幫得上忙的地方。

  她將香囊放回藥箱,拿出她要交給玄墨的東西,這東西才是她今天來這趟最主要的目的。

  「你忘了你當初跟我說過的,你師父在你要下山時說什麼你是金鱗豈是池中物……那些話,你就是萬人之上的話啊!」虞婧胡扯,邊說邊對他擠眉弄眼的暗示。

  聽得玄墨眼尾直抖,他師父何時跟他說過這種話?

  這話她也敢亂編,還好現在是在黃府,要是被皇上或有心人聽去了,豈不要參他一本有造反之心。

  「也因此,黃小姐她說了,她爹有辦法讓你達成心願,如果不是這樣,我才不來勸你呢。」她故意對著那扇窗欞喊道,同時交給他一塊用煙熏黑的琉璃片。

  玄墨疑惑的看著她交給他的琉璃片。

  「這個才是我今天來的目的。」她小聲道:「青熒粉。」

  玄墨眉頭擰起,炯炯目光不解地盯著她。

  只見她神秘的勾勾嘴角,從衣袖裡滑出一個瓷瓶,她用食指沾了沾瓶口,在棋盤上寫了個「玄」字,而後要他把那個被熏黑的琉璃片放到眼前。

  玄墨馬上就見到那個「玄」字在棋盤上閃著微弱的亮光,一拿開琉璃片,棋盤又跟原來一樣並無異樣。他驚詫的看向她。

  「之前我說要幫你想辦法,如何能夠不被發現地跟蹤人,我後來想到這種青熒石,磨成細粉後加入一些東西,煉製成青熒粉,試驗改良過幾回終於成功了。你可以把青熒粉沾在人的鞋子上,青熒粉沿途掉落,便能跟蹤、知道他的路徑了。」

  她頓了頓,壓抑一下興奮的語調。「現在只要你提出要見黃百川一面談談條件,他一定會見你,屆時你趁機將青熒粉灑在黃百川腳上,讓他在不知不覺間幫你帶路。」

  玄墨聞言大喜,火速收起瓷瓶跟琉璃片,抱拳向她無聲說道:「感激。」又故意對著窗欞驚詫喊道:「此話當真?」

  「我騙你幹麼啊,表哥,你自己好好考慮,就算無法萬人之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是不錯的。」

  「我會考慮的。」

  「對了,這一陣子我可能不會再過來,你自己見機行事。」她摀著唇小聲的說著。

  「連下幾天暴雨,又不能上市集賣香藥丸,你有什麼事情要忙的?」

  「我來的路上看到許多遊民,空氣中有股屎尿酸臭怪味,我擔心會爆發疫情,要先做些準備,一有疫情,官府會徵召大夫吧?到時我也去報名。」

  她這麼一說,玄墨頓覺事態有些嚴重,挑眉問道:「怎麼回事?」

  虞婧將來的路上所看見的事情說了,她話才說完,玄墨本來就像包公的臉更黑了,須臾,他小聲交代,「我放在你那裡的那塊玉珮,你交給寒風他們,接下來他們就知道該怎麼做。記住,一定要親手交給他們其中一人,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許給。」

  她慎重點頭,「放心,我一定親手交給他們其中一人。」

  窗欞那邊隱約又見到人影,虞婧背起藥箱道:「我先走了。」看著他她無聲地以口型道:「你自己在這裡小心點。」說著轉身就要走人。

  「婧兒。」玄默喊住她,柔情的看著她側臉,低低說了句,「你自己一切小心謹慎。」

  「我知道了,你也是。」

  暴雨連續下了近半個月,不少地方都已經淹水,甚至有傳聞下游的河堤潰堤。

  不少人無家可歸,樂安縣城因為水道工程做得不錯,雖有部分地方積水,但整體來講災情比其他淹水地區好很多,卻也因為如此,湧進不少災民,現在街上是亂成一片。

  有些災民長途跋涉來到樂安縣城後就病倒了,再加上暴雨讓很多蔬菜食物爛掉,水源更是混濁,家家戶戶所儲備的柴薪或多或少都被淋濕,無法生火,很多人就不講究了,不將水煮開直接喝生水,結果就是引發痢疾大傳染。

  其中又以四處遷移而來的遊民最為嚴重,而官府似乎不想管此事,任由這些遊民痛苦哀嚎死去。

  這些染病的人他們所拉出來的惡臭排洩物加上腐敗的屍臭味,讓整個縣城彌漫著一股很難聞的氣味,這些氣味非但沒有因為大雨的衝刷而淡去,疫情反而隨著雨水,擴散出去,情況愈來愈不樂觀。

  縣城裡的藥鋪或醫館里的大夫見狀,有的怕被傳染,有的怕官府徵召做義診不想做白工,早早的便關上大門歇業,不知去向。

     沒幾日的工夫,縣城裡已有一半以上的人染上痢疾,這時官府才開始重視,卻已經來不及,也沒有什麼好方法,只能將染病的人往城外趕,趕不走的或者是根本走不動的,就拖到城西一間廢棄的佛寺,將他們丟在那裡自生自滅。

  虞婧見疫情越發擴散,而官府的不聞不問不作為,讓她更是看不過去,氣憤不已,只好自己挽起衣袖,每天一大清早起床熬藥,雇車將湯藥運到城西佛寺,讓那些染病的人喝,又免費的幫病人針灸,同時教導他們如何防疫與打掃環境衛生等等。

  沒有幾日,那些病人病情大有好轉,不過,來找虞婧看病的人沒有減少,反而愈來愈多。

  大家口耳相傳,一些人更是慕名而來讓她診治,每天冒雨排隊看病的人排得像人龍一樣,隊伍根本看不見尾巴。

  「下一個。」虞婧拉下自製的口罩喘口氣,喊著下一人,沒想到接下來坐到她眼前、渾身濕答答的人就是之前賣木梳的婆子,「婆婆,怎麼是你?」

  婆子一看見她,頓時哭得那叫一個悲慘,「丫頭,你要救救老身啊……」

  「婆婆,你快別哭了,怎麼了?你不是娶了媳婦了嗎?該高興的呀。」虞婧拍拍她抽搐的肩背,「我忙到都沒時間去吃喜酒,婆婆你別怪我啊。」

  「丫頭,如今我一家大小連剛娶進門的媳婦都染上疫病,我那剛滿周歲的孫子,兩個兒子兩個媳婦還有我那老頭子,現在都抬到屋簷下等死了,我是無意問聽到人家說這裡有位姑娘在義診,人很好,讓她看過的人都起死回生了……我……」

  「婆婆,你先別哭,把情況跟我說清楚,我才能斷定。」

  婆子連忙檫掉眼淚,將一家老小的病況說了一遍,虞婧的眉頭不由得深鎖,她萬沒有想到婆子一家的病況如此嚴重。

  醫治不是問題,問題是缺藥材!

  儘管她先前已有準備,但義診到如今,她所囤積的藥材也都差不多消耗殆盡。

  婆子一家所需的用藥,甚至還差了好幾味,這該如何是好?

  「丫頭……」一看虞婧臉色變得十分凝重,婆子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婆婆,你別擔心,我有辦法救你家人。這藥丸你拿回去讓他們服下,暫時可緩和病情,這裡的事完了我就過去你家。記住,一定要喝煮開的開水,不可以用生水。」她取了一條帕子,倒了一些藥丸在裡頭,交給婆子。

  婆子再三鞠躬道謝後緊緊握著那些藥丸,一刻也不敢多作停留的趕回家。

  看著婆子消失在雨中的身影,虞婧實在感到很煩惱,忍不住揉揉有些發疼的額頭。

  她在義診期間裡,寒風等三人事情一忙完便會喬裝一番,輪流來幫她忙,今天輪到寒冰,他看見虞婧臉色很不好,遂放下湯藥給排隊百姓喝的杓子,讓一個熱心的婦人接手幫忙,向前關心的問著。

  「虞姑娘,你沒事吧?你臉色很不好,休息一下吧。」

  主子一再交代他們三人要將虞姑娘保護好,不能讓她太辛苦,可虞姑娘她不像一般閨閣千金只想躲在別人羽翼下受人保護,她有自己想法與見解,一旦認定的事情便不回頭,更不是旁人可以左右的。

  她已經連著好幾天在此義診,體力跟精神都處於緊繃狀態,卻還是不願意休息,只想早看好一名病患是一名,這毅力讓他們三人都忍不住佩服。

  虞婧搖搖頭,讓病人稍候一下,便跟寒冰到一邊談事情。

  「我有件事正不知如何是好……」

  「虞姑娘,你有事就告知我們,咱們一起想辦法,不要你自己一個人扛,主子要我們照顧好你。」

  虞婧嘆口氣道:「寒冰,藥材不夠,沒有藥物的話這疫情會沒辦法控制,光靠針灸是不行的……」

  寒冰濃眉擰起,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已經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

  「我本冀望著縣城裡的藥商幫忙,誰知……」

  真想不到這樂安縣城的大夫跟藥商們是一個比一個怕死,還有那些官員,疫情如此嚴重,縣老爺竟然是攜家帶眷摟著美妾連夜離城,將府衙丟給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師爺掌管,也真是夠令她傻眼了。

  「虞姑娘,藥材的事情你別擔心,我有辦法了。」寒冰安慰道。

  虞婧一喜,「什麼辦法?」

  「既然藥鋪不開門,我們就自己去拿,還怕他們不給!」他哼道。

  「什麼,你的意思是要搶劫藥材?」

  「什麼搶,是先借用,等事後再還,況且藥材是要用來救人,告到皇帝那裡也沒罪。」打著主子的名號行事,他就不相信那些貪生怕死的藥商會再推託。

  「不行,我們雖然是為了救人,但是作奸犯科之事不能做。」虞婧搖了搖頭,可又想到還有成百上千的病患等著用藥,咬了咬牙作出決定,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銀票。

  「寒冰,我寫藥名給你,你們拿著這些錢去買藥材,先禮後兵,指名買這些藥材,不賣,你再強行購買,別忘了要給銀子。」

  她會隨身帶這些銀票是怕自己老是不在家,會有遊民翻牆進入她家,偷了她的血汗錢,這才隨身攜帶的。

  一想到要把自己的全部家當拿出來買藥材,心就在淌血啊……

  可是沒辦法,這個時候爺爺常掛在嘴邊的那一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會橫在她眼前,讓她想無視都不成。

  嗚、嗚、嗚,她的銀子,她好想哭啊……

*             *             *

  凄風苦雨,一入夜暴雨下得更是駭人,玄墨負手站在窗欞前,看著從屋簷傾洩而下如瀑布般的雨珠,和不時閃過眼前的閃電,心情更是莫名煩躁。

  那日,虞婧來過之後,他心下雖然已經作出決定,可卻遲遲未給黃百川回應,他賭的是一場攻心之戰,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讓黃百川一敗塗地,功虧一簣。

  黃茹玉同婧兒說的萬人之上這事,婧兒當黃茹玉想嫁人想瘋了隨口胡扯的騙術,但,他相信黃百川真有這本事——或者該說是野心,也因此才會跟他玩起攻心之術,拖延時間。

  藉由這一場大雨的幫忙,他命寒冰他們拿著玉珮,暗中調動的那支五萬大軍的軍隊,如今應該差不多快到了。

  現在,就等一個時機,一舉進城,拿下黃百川這個在十五年前因皇位之爭敗北被迫逃離螭龍國,來到白澤國隱姓埋名的三王爺!

  這一次會懷疑到黃百川身上去,完全是誤打誤撞,因為婧兒無心的一席話,他起了疑心,讓人暗中調查,抽絲剝繭的循線追蹤,果然讓他發現了不為人知的秘密。

  黃百川當年在奪位之爭中慘敗,逃亡至白澤國,改名換姓在白澤國當了幾年安分守己的商人,直到螭龍國在十年前再次發生政變,已累積一筆驚人財富的黃百川便暗中支持螭龍國現今皇帝登上皇位。

  他利用自己在白澤國各地開設的青樓酒家賭坊收集情報,送回螭龍國外,更將手伸進朝堂,企圖暗中掌控白澤國朝堂,只可惜他們還尚未查到朝中與其勾結的人究竟是誰。

  這也就是當年連著幾次與螭龍國打仗,白澤國總是節節敗退的原因之一,為此甚至割讓了許多城池,直到他領軍反攻,才逐一收回幾處國土,也讓螭龍國安分了幾年。

  直到聖物出現,螭龍國墊伏已久的野心才又完完全全表現出來。

  原來螭龍國皇帝打的算盤不是要大舉入侵白澤國,而是等白澤國龍脈毀滅。

  五百年前,白澤國建國之初,請了法力高超的國師定龍脈建皇家陵寢及宗廟,陵寢與宗廟建好後,開國國師鐵口直斷,若是陵寢毀壞就是龍脈遭到斷脈,龍脈靈氣外洩,便是亡國之時。

  若想拯救,必須用天外聖物鎮住外洩龍氣,才能繼續保白澤國千秋萬載。

  不管這傳說是真是假,但說也奇怪,自從皇家陵寢因大雨被沖刷下來的土石衝壞一角後,國運開始不順,朝臣各有心思,只為自己謀利不顧天下百姓,全國各地不時傳來災情,不是盜賊四起,就是有天災、疫病等等。

  在皇上每天忙於政事之際,一日一道如火求般光亮劃破夜空,直落在雪山之巔,國師道,聖物便是那顆像火球一樣的物事。

  唯有將聖物恭迎回國,埋在陵寢下方鎮住外洩龍氣,紛亂諸事才會慢慢恢復正軌,對此說法深信不疑的皇上遂命他前往雪山,務必尋回聖物。

  姑且不論這聖物是否有這般神奇的力量,這傳說已經在白澤國流傳有五百年之久,深入民心,無論如何都必須尋回以安定民心。

  就在他望著眼前雨幕,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做時,院子裡閃進一個黑影,來到窗前道:「寒冰見過主子。主子,屬下一身是水就不進屋,避免引起他人注意懷疑。」雨下這麼大,前幾日看守的人就躲進屋子避雨了,不過仍注意關著玄墨這邊屋門的動靜,他不好入屋,反正在窗邊講話也是一樣的。

  「所來何事?」玄墨過去開了窗,見了他不多廢話,直接問道。

  「主子,一萬人馬已到五十里外,分散隱藏四處,就等主子一聲令下,還有,虞姑娘她快撐不住了,將自己的銀兩拿出來買藥材……」

  玄墨嘴角扯出一抹陰沉冷笑,「這一萬兵馬的速度比本王預計的還快些,本王蟄伏許久,該是換本王出手時候到了。」

  寒冰抹去不斷自頭頂滴下的水滴。「主子接下來打算如何進行下一步棋?」

  玄墨眉宇之間隱隱凝聚著一抹前所未有的風暴,沉聲道:「這場下不停的大雨打亂了很多人的好事,從螭龍國來的那兩位貴客也因為這場大雨還有疫情困在黃府裡,無法將聖物偷運回國。但這場大雨,對本王來說卻是一場及時雨,本王就借用這一場大雨殺得黃百川措手不及!」

  他微斂黑眸,冷沉下令,「傳令下去,讓威武營的一千士兵喬裝成遊民進城,散落包圍黃府。讓靜僧寺那群懂醫術的武僧進城幫忙救災,再派三百人佯裝成運草藥進成的鏢局,三千人換裝進城,務必將黃府包圍得水洩不通,一隻蒼蠅也無法飛出。其餘人馬調至城外三十里處,嚴密監控樂安縣城。」

  「主子,虞姑娘還說城內環境很要緊,是不是讓人裝扮成附近幾個鄰縣派來的雜役打掃?」寒冰提議。

  玄墨點頭,「就這麼辦。」

  「是,不知主子是否還有其他吩咐?」

  「一切就緒後,讓婧兒離開樂安縣城,保護好她不要讓她受傷,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會親自宰了你們三人!」他語氣森寒地警告。

  主子從未用過這麼冷冽的口吻警告過他們,讓寒冰腳底不由得竄起一陣寒顫,看來,這虞姑娘在主子的心裡地位不輕。「屬下誓死保護虞姑娘。」

  「此處不宜久留,接下來行動本王會以暗號通知你們。」

  「是,屬下告退。」寒冰抱拳行禮後身形一閃,整個人消失在雨幕之中。

  看著漫天大雨,玄墨沉沉的勾起嘴角,該是一網打盡的時候,而他與安翊這筆個人恩怨,也該做個了結……



【第十一章】   坑爹的能手

  玄墨一如往常的坐在窗邊矮榻上,一個人下棋對弈,下膩了就拿著書看,悠閒得一點也不像是被軟禁的人。

  伴隨著雨聲,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談話聲,過不久,被上鎖的門扉被推了開來,打扮得十分精緻的黃茹玉領著小翠走了進來。

  「韓默,我親手燉了一盅人參雞湯,你趁熱喝了吧。」黃茹玉看著一襲白衣坐在窗邊的玄墨,期待他能對自己投來一個微笑。

  可他卻視若無睹的繼續下他的棋,將這對主子跟食物香氣忽略得很徹底。

  「韓默,小姐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小翠看他那副冷漠模樣,生氣的道。

  「小翠,不可以這麼跟韓默說話。」生怕惹怒玄墨,黃茹玉斥喝著自己的丫鬟。

  小翠實在心疼自家主子,「小姐,分明是他不把你放在眼裡,你都紆尊降貴親手為他燉人參雞湯,他竟然連看都不看你,要換成是安公子,早對小姐你眉開眼笑了。」

  「閉嘴,誰讓你提那個廢人!」一提起安翊,黃茹玉的臉色更是難看。

  想來,這些日子有不少關於她爹曾經想要將她許配給安翊的流言蜚語傳到韓默耳裡,恐怕就是因為這些流言才會讓他遲遲不肯點頭答應入贅。

  她也真搞不清楚她爹將安翊那個廢物留在府裡做什麼,直接將人轟走或是給筆銀子把人送走便是,留在府裡會壞了她的終身大事,難道她爹不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嗎?

  偏偏她跟她爹抗議多次,她爹總是以女人不要插手男人的事打發她,說什麼有心思要他將安翊轟走,不如多用點心跟韓默培養感情。

  可叫她怎麼培養?她爹就是不懂,把安翊留在府裡,只會影響她跟韓默的感情發展,讓他心有芥蒂,生她的氣。

  「韓默,連著十幾日下大雨,濕氣頗重,你喝點參湯補補身子吧。」黃茹玉壓下心頭所有對父親的不滿,掀開盅蓋,親手舀了碗人參雞湯送到玄墨面前。

  玄墨將黑子落在棋盤後,一顆一顆拾起被包圍的白子,將它們放進玉缽中,口里冷寒拒絕,「不必。」

  「韓默,你就這麼討厭我嗎?我是真的喜歡你才會要你入贅。」

  「是男子大丈夫有遠大理想抱負的,就不會想要當倒插門女婿。」他毫不留情面的當面潑她一桶冷水。「我韓默就算現在是個沒有出息的護院,也不想要入贅!」

         「怎麼會沒有出息?難道,虞姑娘沒有跟你說那件事嗎?」汪嬤嬤不是說她偷聽到他說了會好好考慮?黃茹玉急著道:「只要不出五年,你就不再只是一個護衛,甚至是……」

  他抬起頭冷眼看著她,「五年?」

  黃茹玉看了眼小翠,眼尾一甩,小翠即刻無聲的退下,這時她才又開口,「是的,五年,我爹跟我說過,不出五年,白澤國將會改朝換代……」

  玄墨鄙夷的低嗤了一聲,「簡直是痴人說夢話,你讓表妹來說過後我細思許久,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

  「是真的!」黃茹玉焦急的反駁,「這事絕對是真的,如果不是千真萬確的事情,我又怎麼會讓虞姑娘轉達給你,一方面是希望你答應這門親事,一方面是也要借重你的長才。」

  「說點可以讓我信服的,不要空口白話,沒事的話就請大小姐離開吧!」玄墨嘲諷了聲,逕自收起黑棋,一點也不想理會她。

  「我說的是真的,你被我爹軟禁在這裡,一定不曉得最近府裡來了兩位貴客,他們兩人是……螭龍國的二皇子跟三公主!」

  「螭龍國?咱們白澤國死敵的皇子跟公主怎麼可能會跑來,不要命了嗎?大小姐你有病就讓我表妹來替你診脈開藥,不要胡言亂語,讓人聽了報官抓進監牢可不是一件好事。」

  頓時,他有一種替黃百川感到悲哀的感覺,那麼精明心思陰沉可以隱忍數十年謀劃大計的人,怎麼會生出一個如此天真、沉不住氣的女兒。

  套一句婧兒之前說過的話——真是坑爹的第一把能手,豬一樣的隊友,在愛情前面,智商什麼都是負數的笨蛋。

  他雖聽不太懂,但覺得用來黃茹玉還是再貼切不過。

  「是真的……因為他們兩人是我的堂兄跟堂妹……認真說來,我可是螭龍國的郡主……」

  黃茹玉小聲的將這秘密告知玄墨,希望能就此打動他的心。

  「我看你真的病得不輕,你還是讓人趕緊請其他大夫過來幫你看病。」玄墨懶得跟她繼續說下去,自顧自的下著棋。

  「我沒騙你,他們兩人這一趟來是要帶回去一件足可以毀滅白澤國的東西,只要這物事被帶離白澤國,白澤國不出五年必會改朝換代。

  「什麼東西?」

  「那物品是白澤國的聖物,只要一離開白澤國,白澤國便會天災連連、民不聊生,屆時我爹便會與螭龍國皇帝裡應外合,帶兵一舉攻入京城稱帝。你只要協助我爹,屆時還擔心沒有飛黃騰達的機會嗎?」黃茹玉生怕他不相信她所說的,衝動之下將這機密脫口而出。

  「我爹他懂陰陽五行之術,他算出白澤國有這一大劫,我爹才潛伏在白澤國等待時機。」

  玄墨心底冷笑一番。嗤,陰陽五行之術,不知道這黃百川有沒有算出,他會被自己的女兒出賣得如此徹底!

  「大小姐,黃老爺知道你的妄想症這麼嚴重嗎?」

  黃茹玉惱怒跺腳。「我說我沒病,我腦子清楚得很!」氣得乾脆拿高她掛在腰際上一把造型有些奇怪的長型銀色飾物,「我要是有病,我爹會把密室鑰匙交給我?」

  密室鑰匙?玄墨眼尾閃過一記寒光,看著她手中那把銀色鑰匙,冷冷勾著嘴角,心裡有著另外的盤算。

  看他那根本不相信她說的話,不為所動的表情,黃玉茹氣結。「四天後,我爹要在府裡設宴為我堂哥慶祝生辰同時餞別,屆時我讓我爹允你出席,你看到他們就知道我沒騙你!」

  「大小姐,請別打擾我下棋,門口就在那裡,不送。」

  黃茹玉怒氣衝天的跺腳,耐心盡失,「韓默,我告訴你,現在是我好好跟你說,是跟你商量,到時我爹出面,他會用什麼方法讓你答應就不好說了,你要是識時務就趕緊點頭。」

  黃茹玉撂下狠話,見他還是不為所動,咬了咬牙用力扯了下帕子,怒喝,「小翠,我們走,去找我爹!」

  玄墨掃了眼被重重甩上發出劇烈響聲的門扇,視線落在被黑子包圍的白棋,看似死局的棋局卻在他輕輕落下一顆白子後,棋局逆轉,黑子瞬間被白子包圍。

  他沉沉勾起冷冽嘴角,不疾不徐地將黑子一顆一顆拾起放入玉缽中……

*             *             *

  連日不停歇的大雨加上時疫,讓黃府許多護院們一個個病倒,守備一向森嚴的黃府頓時鬆散了不少。

  這給了玄墨很好的機會,利用雨夜順利的溜出軟禁他的院子,無聲無息潛入茹意閣。

  眾人皆以熟睡,那把銀鑰匙仍掛在黃茹玉腰際,他輕手輕腳拿起,甚至不用解開,直接利用黏土複製它的形狀。

  他又潛去黃百川的院子,在他的鞋底還有衣服上灑上青熒粉,之後便用暗號喚來暗衛。

  他將那黏土交給寒夜,讓他盡速打造好鑰匙。

  黃百川因為他明確拒絕黃茹玉,擺明不信她的說法,黃茹玉便上她爹那裡一陣好鬧,讓她爹親自跟他說清楚。今日晌午過後,黃百川便派人把他帶往他的書房。

  黃百川一樣好書相勸、好處許盡,連五年之後必定改朝換代等話都說了。

  而他一樣鄙視的嘲笑黃百川是痴人說夢話,讓黃百川惱火得想讓人一刀砍了他!

  可又想起他唯一的女兒尋死覓活的就只要嫁給他,只好將這口怒氣再度吞下,命人仍是將他軟禁起來。

  就在他即將出書房之際,負責看守假山護院的頭兒武奎匆匆來報,只見武奎摀著唇小聲的在黃百川耳邊告知他一件緊急事情,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對習武的玄墨來說那音量已經夠清楚了。

  內容大致上是說,他擔心連日的大雨造成密室過於潮濕,是否要將密室裡的寶物移往他處?

  黃百川回答,他去看看再說。

  書房門關上之際,玄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來,他有機會進到那密室一探了。

  黑夜到來。

  玄墨從假山外一路順著著幽暗的青色光芒,順利的通過五行八卦陣,來到密室入口,用鑰匙開啟了門。

  密室裡有許多奇珍異寶,不過牆上有不少字畫都已經移走,他梭巡一圏,沒看到聖物,難道已經移走?

  他想了想,吹熄了燈火,一片漆黑的密室內多寶桶上一只花瓶正閃爍著青熒粉的幽光。

  他將青熒粉也灑在黃百川衣服上,他的手難免沾染了青熒粉,碰觸過什麼,不難得知。

  玄墨走過去碰觸那花瓶,多寶桶邊的牆面竟然打開。

  密室中還有密室,裡頭自然是放著最重要的東西。

  聖物果然在裡面,不過現在還動不得,再過三天才是個好機會。屆時,他要看黃百川如何交出聖物,讓螭龍國的皇子帶回?

  玄墨嘲諷的勾了勾嘴角後,關上密室門,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假山……

*             *             *

  虞婧錯愕的看著突然出現幫忙救災的一群和尚,為首的師父解釋,他們方丈打坐之時受到佛袓的指示,要他帶領寺裡僧人下山前往樂安縣城幫忙救災。

  這群懂得醫藥的僧人一出現,緊接著由鏢局的保鏢護送一車一車的藥材也接著運到,說是朝廷欽差大人命人送的。

  欽差大人?誰啊?人呢?

  鏢師們說不上來,只說他們是拿錢辦事,總之把藥材送來給她就是。

  疫情迅速獲得控制,這一切好像真的是上天下了指示似的,讓虞婧不禁懷疑,難道的確是神跡?

  然後,又有一群自稱來自鄰縣的雜役前來幫忙打掃環境。

  原本像是無人當家作主的樂安縣城,不消多久事事都步上了軌道,好像幕後有人在掌控著一切一般,井然有序。

  她雖然感到疑惑,但也不想多想了,在她想法裡是多一分力量是一分,能盡早控制好災情才是最重要的。

  醫僧們來到後,她輕鬆很多,這日她去了婆子家幫她一家老小診脈針灸,婆子一家都沒事了,救人一命是不是勝造七級浮屠她不知道,但治好一個人真的是很令人開心啊。

  更令人開心的是,當你忙了一天回到家,發現浴桶裡已經注滿滿滿的熱水,這才叫幸福哩!

  有人打下手就是好啊,感謝寒門三兄弟。

  就在她抱著衣物進沐浴間不久後,她的房門被推了開來,一名行動像獵豹一樣、身穿黑衣男子悄悄進入屋內,瞇起銳利的黑眸巡視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裡。

  寒風發出暗號通知他,她人已經回不,為何不見她人影?

  直到聽見隔壁沐浴間裡傳來陣陣潑水聲響,玄墨這才放心下來,坐到床邊雙臂抱胸地等著她。

  虞婧在浴桶裡泡了大半晌,入浴前她加了花瓣,泡起澡來更令她覺得舒緩,一身疲憊彷彿都被釋放了,直到覺得這花瓣的香氣都沁入自己的脾肺裡,水也涼了,她才心滿意足的自浴桶裡起身,套著中衣一邊拿著布巾檫拭濕漉漉的長髮,一邊哼著歌走出沐浴間。

  只是當她進到房裡時,冷不防被躺在床上的那身影給嚇得尖叫,「啊……」

  「是我!」玄墨自床榻上坐起,本以為她很快便會出來,沒想到這麼一等等了兩刻鐘還不見人,他索性躺到她床上閉目養神。

  看清楚那個坐起的身影,虞婧用力拍拍被嚇得不輕激烈跳動的胸口,「玄墨,你怎麼突然出現在我這裡,還躺在我床上?!」

  「有重要事情對你說,得趁著今晚黃府舉行宴會警戒鬆散溜出來……」被水潰沾濕服貼在身形上的中衣,將她玲瓏曲線整個展現在他眼前,他的眸光一深。「你……」

  順著他像是燃燒著某種異樣火焰的眼眸往下一看,眼尾劇烈抖了抖,赫然發現自己身上的中衣變得半透明,若隱若現的,連裡頭粉色肚兜上的刺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啊!不許偷看!」她連忙閃進屏風後頭,手忙腳亂的找著其他衣裳,胡亂飛快的穿套上。

  「我沒偷看,是你自己主動讓我看。」玄墨為自己喊冤,心地卻忍不住竊笑了下,這小女人身材愈來愈好了,一陣子不見,那讓他一眼分不清楚是男是女的身材,已經凹凸有致起來,前胸大得讓他可以一眼就看出她是女人了。

  「閉嘴啦,不許再提這事,我可是還要嫁人的,這事不許你出去亂說。」她在屏風後氣急敗壞的吼著。

  嫁人?都讓他看光了她還想嫁給誰?玄墨不爽的想。

  未聽到他的回應,虞婧腰帶一綁就衝出屏風大聲質問他,「你有沒有聽到?」

  他這才點頭。

  看到他承諾了,虞婧放心地拿著布巾坐到椅上檫拭濕髮,他走向她,接過那布巾替她將一頭濕長髮細細擦乾。

  她最討厭一根一根將頭髮擦乾了,現在有人幫她,她樂得輕鬆,當自己上了美容院,閉上眼享受著被人服侍。

  片刻,她突然想起,「對了,玄墨,你今晚來是有什麼重要事情要對我說?」

  玄墨停下為她擦拭濕髮的動作,語氣輕柔地詢問她,「婧兒,我要你這明天就離開這裡可以嗎?」

  她怔愣了一下,大聲抗議道:「玄墨,你太過分了,你這新娘都還未娶進門,就把媒人給甩了啊!」

  他濃眉擰起,「什麼新娘娶進門?」

  「你還裝,都有流言傳出,你跟黃茹玉不是要成親了嗎?」聽說汪嬤嬤都上街去幫她家小姐買布料要做嫁衣了。

        他鄭重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跟別的女人成親,也不會跟別的女人成親,這話以後別再說。」

  「不是娶了她,遺失的寶物才能找回嗎?」

  「胡扯,我只是答應考慮,給自己爭取時間,從沒想過要娶她,總之這種話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屈起手指,彈了她額頭一記。

  「好啦,我以後不提就是了。」吼,好痛,這臭家伙下手不留情,她吃痛的揉著額頭。

  「還有,不許再把我推給別的女人,幫別的女人說話,聽到沒有?」他警告著她。

  「我有把你推給別的女人、幫別的女人說話嗎?」

  「沒有嗎?」他沒好氣地橫她一眼。

  她赫然想起那天去當皮條客的事情,「你這小肚雞腸,你明知那一天是為了給你那青熒粉,我才會答應黃茹玉的請求,好見你一面。」

  「以後就算再碰上這種事,也不許再當說客,聽到沒有?」他表情冷冽嚴厲的提醒她。

  「好啦,我知道了,你當我是專業拉皮條的啊。不說這個,你給我一個要我明天就離開樂安縣城的理由。」

  她好不容易在這縣城安家立業,如今有好多人願意來讓她看病了,要她放棄,她是萬萬做不到。

  話說回來,玄墨知道她的抱負,不可能無緣無故要她放棄好不容易打下的基礎,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吧?

  「這裡即將不安全,屆時我擔心會牽連到你遭受無妄之災,你繼續留下,有可能會成為人質,所以你必須走。」

  虞婧心沉了沉,從她救了自屋頂掉落、身中劇毒的玄墨時,她就猜想到他身分不單純,若是真會牽連到自己遭受無妄之災,雖然放棄在樂安縣城的一切可惜,但小命更重要。

  她沉思後回道:「好,我這兩天就走。」

  「不行,你明天一早就走。」他拉過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裡,不容反駁的道。

  「明天一早?!太趕了吧,我有很多東西沒整理,怎麼能夠說走就走?」是要逃命不成!

  「你所需要的東西寒冰會幫你準備好,明日一早天一亮你就走,遲了我擔心會來不及。」

  他表情凝重的盯著她,「寒冰會保護你上路,到京城去,在那裡等我。」

  「京城?」去那裡嗎?正好,她也有點私人恩怨想要處理處理。

  「嗯,我辦完事就會回去,你在那裡等我,寒冰會保護你一路到達京城。」

  「我會去京城。」她搖頭,「可是寒冰要留下來保護你。」

  「婧兒!」

  「我自己一個人上路沒問題的,你即將面臨的是生死攸關的大事,都要把我送走了,想必這有會有不安全,多一個人在你身邊保護你,我才能安心,如果你不同意我的要求,你也別想讓我離開。」對於這一點,她絕不妥協。

  「婧兒,你知不知道一個姑娘家只身上路有多危險!」

  「沒有你的處境危險!」她也是一臉的堅決不妥協。「沒得商量!」

  片刻,玄墨沒轍,只能退讓。「好,我答應你,你自己上京,可你必須答應我,千萬要保護好自己。」

  「我發誓。」她舉起手,做童子君發誓狀。

  玄墨吁口氣,又氣又惱又不捨的擰擰她的鼻子,語氣裡滿滿都是寵溺。「你唷,這麼倔強,真不知道怎麼說你。」

  「我是新時代新女性,自立自強不需要男人保護,男人只要偶爾借他的肩膀讓我依靠就好了。」她淘氣的勾勾嘴角,故意氣他。

  玄墨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對她說著無聲的承諾——我的肩膀一輩子都讓你靠……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頓時把虞婧嚇傻了,瞪著大眼僵著身子有些不知所措,食指輕點他的胸膛,尷尬地道:「玄墨,放開我啦,男女授受不親……」

  剛沐浴完的她身上散發著淡雅花香,讓他沉醉在她醉人芬芳裡不想鬆開她,直到她的聲音響起,這才發現自己的唐突。

  他眷戀不捨的鬆開她,「你說得對,男女授受不親,記得以後不可以給男人碰到。」除了我以外。

  她有些困擾的皺起眉頭,「可我是大夫,難免要觸診什麼的……」看到他射過來的凌厲眸光,她馬上換個話題道:「我明天就走啦,你也必須答應我,千萬要保護好自己。」

  他深深地看著她,「嗯,我答應你,我們京城見。」

  他想起一事,拿出寒風還給他的那塊代表他身分的玉珮,將它戴在虞婧纖細的頸項上,「這玉珮還是交給你保管,千萬不能掉了。」

  「交給我保管,是要送我嗎?」她開著玩笑,「隨我處置嗎?」

  「對。」他點頭,但看見她眼眸裡閃動的促狹興奮流光,隨即明白她心裡所想,馬上叮嚀道:「是送你沒錯,不過就算你缺錢窮途潦倒,也不准把它拿去典當變賣,要是被我知道你把玉珮賣了當了,就算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把你抓回來狠狠修理一番,聽到了嗎?」

  「嗄,哪有這樣的,送了我還不准我隨意處置!」她的錢都花在買藥材上了,現在要前往京城是一窮二白的,不典當玉珮哪有盤纏。

  「放心,沿途不會缺你銀子,我會讓寒冰幫你把上京的盤纏準備好,一路上不會讓你吃苦。」他豈會不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麼。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要一路乞討到京城呢!」

  「乞討?你以為我會讓你過這樣的生活嗎?」

  她搖頭,「不會。」自從玄墨與寒風他們會合後,玄墨就像有了提款機一樣,出手大方,對她很是慷慨,他說不會讓她吃苦,那她就準備吃香喝辣一路爽爽的到京城吧!

  「婧兒,我還有個東要讓你一同帶著上京。」他表情轉為十分嚴肅,自衣襟裡取出一個用著黑布包裹交給她。

  「這什麼東西?」

  「你別問也別看,不要有太多的好奇。」

  「瞧你這表情跟語氣,看起來是很重要的物品?」

  「是,這物品比我的性命還重要,我這條命可以沒有,但這東西不能掉。你能答應我會好好保護這樣東西,將它平安帶到京城等我回去?」他捧起她的臉蛋,認真問著。

  「這東西比命還重要,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啊?該不會是玄墨口中的那件寶物吧?

  應該不是,要是那件寶物得手,玄墨帶著寶物走人就好,還留在這裡幹麼?

  「婧兒,我不跟人開玩笑,你小心謹慎好好的將這物品帶到京城,我們約定三個月後的今日京城見,你進京後就去住在京城裡最大的高升客棧,我會前去找你。事成後,會有更多花不完的銀子等著你。」

  聽到他這麼說,她眼睛瞬間瞠亮,「當真?」

  「當真,只要將這東西帶到京城,屆時是金山銀山隨你花。」玄墨重重點頭,許諾道:「你想在京城開一間最大的醫館,甚至是在白澤國四處開醫館都不成問題。」

  「好,我一定,我發誓,我一定使命必達!把這物品帶到京城。」一聽到可以在京城甚至全白澤國開醫館,她眼睛都亮了。「即使是沐浴也不讓這東西離開我的視線!」

  寒風來到門外,輕敲了敲門,提醒道:「主子,該離開了。」

  玄墨捨不得的再看虞婧一眼,眷戀地撫了撫她的臉頰,最後一次叮嚀道:「婧兒,回京這一路上也許不會很平順,但我相信以你的機智一定能平安抵達。答應我一事,這一路一定要小心謹慎保護好自己,好嗎?」

  「好,我答應你保護好自己,我們京城見。」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7-31 11:33 AM 編輯

【第十二章】   偶遇原主親爹

  時序進入深秋,愈往京城走天氣愈冷,一路上女扮男裝的虞婧從馬車裡爬出來,拉下頸子上的圍巾,仰頸看著眼前那雄偉氣派的城門。

  看到這城門,她頓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由得喘了口大氣,「京城,終於到了!」

  「小兄弟,京城就在眼前,很興奮是吧!」趕馬車的老伯回頭笑看一眼滿臉興奮的虞婧。

  「是啊,終於到了,還好這一路上有驚無險的。」

  她剛離開樂安縣城前往京城後不久,發現這一路上不只遊民多,連搶匪淫賊也不少,為了安全起見,她乾脆女扮男裝。

  還好這具身子的身形仍稍嫌痩弱,扮起男子就像個營養不良、發育不全的小伙子,加上她刻意穿得一身破爛,引不起他人的注意或覬覦。

     一開始是徒步走的,愈往京城鄉鎮是愈來越熱鬧,也有驛站馬車,她後來決定搭車,省力也方便。

  車夫在城門前停下馬車,「小兄弟,進城要盤查,我就不進城了,載你到這裡行嗎?」

  「當然行。」虞婧跳下馬車繳清車資,又多給了車夫一些銅板,感激他這一路上跟她說著京城的風土民情。

  接著她跟著一群人排隊檢查,準備進城,路引什麼的寒冰早幫她辦好,守城官兵也沒多問就放她進了城。

  當她一踏進京城,看到眼前那條筆直青石大道,人多得像是現代百貨公司在過周年慶,頓時興奮的驚呼了聲,「哇——」

  她在古代未曾見過這麼繁華的景象,她的老天,她有多久沒有看過這麼多人了。

  這才叫熱鬧啊,滿街閒逛或採買的百姓,或行色匆匆,或悠悠閒閒,叫賣做生意的人潮絡繹不絕,各式各樣的貨品看得人眼花瞭亂。

  早知道京城這麼熱鬧繁華,當時她就應該直接往京城而來,而不是先到樂安縣城安身。

  不過這樣子想也不對,沒有到樂安縣城就碰不到玄墨,他沒讓寒冰幫她準備好上路所需的各種事物,包括路引,京城的戒備可比任何一個縣城都嚴謹得多,沒有路引萬萬不可能進城。

  樂安縣城守城的官兵很懶散,根本不查看路引,她才能在那裡定居下來。

  舟車勞頓了這麼久,現在已經到京城,該找間客棧好好休息沐浴,大吃一頓才行。

  至於上符家認親這事不急,等自己安頓好了再說。她既然已經有打算日後在京城落腳,這買通殺手遠到福德村殺害符蓉的幕後藏鏡人就一定得揪出,否則她在京城也別想好好過日子。

  順著這條熱鬧繁華青石大道,虞婧跟人打聽了高升客棧怎麼去,來到客棧後,要了靠街的房間,又叫了一桌菜及沐浴的熱水。

  仔仔細細的將自己從頭到腳刷洗乾淨,飽餐一頓後虞婧坐在窗邊,一邊喝著熱茶幫助消化,一邊向下望著街邊的熱鬧景致,決定趁著時間還早,先到牙行去一趟。

  她想買房子。離跟玄墨碰面的時間還有兩個月,總不能讓她乾等著吧。既然決定在京城落腳,也得為日後打算打算才成。

  方才她問過店小二京城的概況,曉得了皇宮是建在中軸線,分成東、西、南、北四大區,再分成縱貫八條主要大街,而京城最熱鬧的地方分成東西南北市,東市最為熱鬧,這高升客棧就位在東市。

  就店小二所說,外地人到京城想要買房子還是得到牙行才行,請中人立好文書,避免被騙上當,而且牙行資訊齊全,無須自己滿大街的找房子。

  她想想也是,讓人賺個仲介費用,自己也省得麻煩。

  她仍是換上男裝,到店小二介紹的那間全京城最公道、童叟無欺的良心牙行去。

  牙行的中人熱心介紹,她也不囉唆,當天就看中了一座位在東大街的小巷弄裡,十分清幽的小院落。

  這處小院價錢雖然比她了解的市價稍微貴了點,但勝在交通便利,加上屋況良好,院中也有口井,她很滿意,反正玄墨給她的銀子很多,也不會買不起或需斤斤計較幾兩銀子,她便很爽快地一口氣付清所有款項。

  如今了自己的房子,她當天就決定搬進來,買了棉被鋪蓋跟一些鍋碗瓢盆,晚上就搬進來住了。

  之後幾天,虞婧一直忙著打掃。

  將水盆裡的汗水倒到院子里的那棵大樹下,用手背擦去額頭上的汗漬,仰頸喘口大氣。

  看著煥然一新的院子跟屋子,花了幾天時間總算將她的新家裡裡外外擦拭乾淨,這麼辛苦的擦擦洗洗總算有代價,整個屋子跟院子就跟新的一樣,住起來肯定舒服。

  她又打了桶水擦洗自己臉上的汗漬後,換件乾淨衣服準備出門,這家裡還有許多東西未採購齊全,尤其是製作香藥丸的器材。

  她拉上大門上鎖,看了眼和不遠處熱鬧的市集,她看中這座小院的原因最主要就是這裡離東市很近,日後她就不必扛著一堆東西來來回回的趕集。

  想想也真是悲哀,她的本業明明就是大夫,幫人看病,可是在這個時代想當行醫治病不容易啊,之前在樂安縣城打下的基礎到京城來根本無用武之地,如今又得從頭開始。

  這幾天她利用上街去吃飯的時候打聽過了,這京城的坐堂大夫工作更難找,原因無他,除了經驗、師承外,最重要一點是要考試合格,每一年春秋兩季官府會舉行醫考,要通過醫考拿到合格文書的大夫才可以坐堂為人看診。

  今年秋季醫考時間己過,讓她只能等到明年再說,繼續靠賣香藥丸為生。

  她身上是還有些銀子,不過也不知道玄墨何時才會回京,坐吃山空不是她的性格,還是自食其力會覺得比較踏實。

  她買了一輛獨輪車,上頭堆滿她準備用來製作香藥的東西,本來還想要到打鐵鋪打一些東西,問了路人打鐵鋪方向,三繞四繞的卻迷路了。

  這京城不像其他小縣城就那麼幾條街,怎麼也不會迷路,京城的路是四通八達的,眼下,她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了。

  她左右張望了一下,這裡究竟是哪裡啊?怎麼一個行人也沒有。

  她看到一旁一座院子高聳的圍牆,應該是大戶人家,那應該有看門的門房,去問問路怎麼回到東市吧。

  推著獨輪車走過前去,正打算去問問一個在門口掃地的小廝,就看到那還算氣派的大門前掛了兩個寫著「符」字的燈籠。

  符?!

  符蓉!

  一看到這「符」字,腦海裡即刻竄出符蓉的名字……

  「看什麼看,還不趕快滾開,這裡是太醫院院使的府邸,不許在這邊逗留。」那小廝拿著掃把就要趕虞婧。

  太醫院院使姓符?!難道是符蓉的……

  「這位小哥,我不是故意在這裡逗留的,我迷路了,是否跟你請問這東市的高升客棧怎麼走?我若回到那裡就認得路了。」虞婧輕聲細語、笑咪咪的請問對方。

  「你迷路了?」那小廝上下掃量她。

  虞婧從獨輪車上拿了一包花生糖塞到小廝手中,「是的,還望小哥你指點。」

  小廝看著手中的花生糖,雖不是什麼名貴東西,不過被問個路還能有包花生糖也不錯,他指著前頭的樹仔細跟她說著,「你看到前面那一棵槐樹了嗎?從那邊直走,過了兩條巷子然後右轉……再左轉就可以看到高升客棧……」

  「好的,我懂了,謝謝小哥。」虞婧點頭道謝,又看了眼那燈籠,「對了小哥,請教這位太醫院院使是誰啊?」

  「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太醫院院便是誰你不知道?全京城就只有我們老爺一家姓符,你竟然不知道是誰?」

  「小哥,我是剛到京城,看到有人跟我同姓就好奇一問,沒別的意思。」

  「你也姓符?」

  「是啊。」

  「好吧,看在你跟我們老爺同宗的面子上就告訴你,我們老爺叫符凌,是當今太醫院院使,這樣清楚了吧!」

  「清楚了。」符凌,沒想到她迷路亂走一通,誤打誤撞的竟然找到符蓉的爹。

  這時轉角駛來一輛馬車,緩緩停在符府大門前,這小廝一看見馬車停下,隨即向前鞠躬哈腰的拿過矮凳子,讓馬車上的人下車。

  「老爺,您回來了,小心腳。」

  老爺?那小廝口中的老爺該不會就是符凌吧?

  虞婧睜大眼仔細的看著眼前那名看起來保養得很不錯,面色紅潤,身形挺拔,散發著一種中年男子成熟魅力的男子。這就是符蓉的爹?!

  「馬車裡的那些物品是貴妃娘娘還有玉妃娘娘的打賞,送到夫人院子,小心點別弄壞。」

  一身太醫院院使官服的符凌彎身步出馬車。

  「是的,老爺您放心。」

  這一車的物品都是娘娘們的打賞,看來這個符凌靠他那不算難看、保養得宜的老臉,替他謀求到挺高的官位,否則一個四十出頭的男人怎麼可能年紀輕輕就混到院使的位置。

  符凌一邊步下馬車一邊交代,視線落在站在大門邊的虞婧身上,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襲上心頭。

  白芷!

  微瞇的眼陡地驟亮,前頭的那位姑娘怎麼長得那麼像他過世的妻子白芷?

  他眉頭不由得皺起,這世上除了親人外,還有陌生人會長得如此相像嗎?

  就在符凌疑惑之際,小廝見虞婧還繼續站在門邊,連忙擺手趕著她,「怎麼走都清楚了就快走,別在這裡逗留。」

  「我知道了,小哥謝謝你,我走了。」虞婧推起獨輪車離去。

  符凌瞇著眼看著虞婧的背影,想叫住她卻又遲疑。

  「老爺,您在看什麼?」小廝小心的捧著娘娘們的打賞問著。

  「剛剛那姑娘……」

  「那位姑娘她迷路了,剛才來問路……對了,那位姑娘說她也姓符。」

  「姓符?」是符蓉嗎?

  不可能,符蓉三年前就失蹤了,怎麼可能是她,但她卻長得跟符蓉的娘白芷如出一轍般的,這……

  「老爺,老爺!」小廝喊醒陷入沉思的符凌。「您沒事吧?」

  「沒事,進去吧!」

  待符府大門前的人都進門後,虞婧從轉角的巷子裡走了出來,心下冷冷沉笑了一聲。

  不急,等我準備好了,再來跟符蓉這個無情冷血的爹好好玩!

*             *             *

  這一日,虞婧剛做完一筆生意,整理了下攤子上的香藥丸,這才剛坐下來休息,便發覺市集上議論紛紛的。

  她問向一旁擺攤賣畫糖的老伯,「老伯,出了什麼事情了嗎?大夥兒怎麼突然變得很興奮?」

  賣畫糖的老伯呵呵笑著告訴她,「你顧著做生意,都不知道我們京城有『天涯四美』,排名第一美男,人稱玉面麒麟將軍的宸王回來了,待會兒他率領的大軍就要進入城門,百姓們得知消息都興奮得不得了,紛紛跑去迎接他,依老頭子我看啊,這會兒城門內外街道上都擠滿了迎接的人,最多的恐怕是各家的千金了。」

  虞婧一陣失笑,這古代竟然也有這些樂趣啊,給某些長得好看的男人取這種封號。

  天涯四美……她怎麼只會想到現代那個顏值破表、被封為仙界第一帥的男明星,讓她看了也會心頭小鹿亂撞。

  「宸王?」

  「老頭子知道你剛到京城,很多事情不曉得,我跟你說說。」賣畫糖的老伯一邊說著一邊將滾燙的糖漿倒在工作臺上,手腳俐落飛快的畫著一張人臉。「這宸王是當今皇上的同母兄弟,也是皇上的肱骨大臣,一年半前到雪山上尋找聖物,經過一年的搜尋終於找到。

  「聽說他這趟回京之前順便剿滅了一直隱藏在咱們白澤國的敵國奸細,如今凱旋而歸,同時押回兩名人質,是敵國的皇子跟公主……」

  畫糖的老伯講完之時,他手中那片畫糖也完成,是張男子的臉。「喏,給你。」他將剛畫好的畫糖給她。

  「給我?這怎麼好意思,老伯,不成。」虞婧趕緊搖手拒絕。

  「拿去吧,你那天幫我家婆娘治療腳痛,現在這幾天都沒聽見她喊腳痛了,老伯都還沒謝你,這支畫糖就給你吃。」賣畫糖的老伯硬是將畫糖塞進她手裡。「這就是宸王的模樣。」

  「謝謝老伯。老伯,你說這畫糖畫的是宸王?」她打量著畫糖。

  「是啊,宸王的畫糖賣得可好了,現在宸王回來了,老頭子我又有忙不完的生意可做了。」賣畫糖的老伯開心的繼續畫著宸王的畫糖,他還沒畫完,旁邊就已經有姑娘排隊等著買宸王的畫糖了。

  看著老伯熟練的手勢,他所畫的五官唯妙唯肖的,看來他對這宸王觀察很透徹啊,咦,她愈看這畫糖怎麼愈覺得畫得好像玄墨……

  打從宸王回城的消息一傳出,整個市集裡頓時少了一大半的人,沒了人潮,今天的生意也別想做了,連隔壁攤子的畫糖老伯也轉移陣地,打算到城門邊去賣畫糖。

  既然如此,那她就早點收攤回去,製作另一款的香藥丸好了,否則在這裡也是浪費時間。

*             *             *

  玄墨領軍進入京城,人才剛通過城門,皇帝便派信任的太監前來傳旨,要他馬上入宮。

  將安頓大軍的事情交給手下處理後,便帶著所有罪證跟查扣的帳冊進宮覲見皇帝。

  「臣弟拜見皇上。」

  皇帝龍心大悅的看著一身戎裝、風塵僕僕前來的玄墨,放下手中狼毫,開心的自龍案前起身向前迎接他,拍拍他的肩膀,「阿墨,這一年半來辛苦你了,快起來讓大哥看看。」

  他這兄弟一年半前奉命前往雪山尋找聖物,歷經一年時間終於尋獲,卻在將聖物送回京城途中遇襲,身中奇毒,聖物被奪。

  沒想到就在以為聖物失蹤,同時還要失去一個最重要的兄弟,竟然出現奇跡。

  他的好弟弟遇到奇人解了身上的毒,更在那位奇人幫助下找到聖物,如今聖物已經安全帶回京城,能叫他這做皇帝的不開心嗎?

  「這是這一次殲滅螭龍國三王爺,化名黃百川的龍璃,在他書房裡搜出的所有證物,及查扣財產的帳單清冊,所有與他勾結的官員名冊,請皇兄過目。」玄墨朝身後的太監示意,將所有證物摺子呈給皇帝。

  皇帝只瞄一眼便點點頭,指了下一旁的太師椅,要玄墨坐下說話。

  「阿墨,你知道為兄最在意重視的不是這個,而是聖物。你不是說聖物找到了,也帶回京了,聖物呢?」

  這時小太監端著剛衝泡好的碧螺春及茶點進入御書房,小心翼翼的擺放在兩位貴人旁邊的茶几上後,又無聲無息的退出。

  玄墨端過茶盞,兩指夾著杯蓋摩挲杯沿,呷口氣味芬芳溫潤茶湯,才緩緩告知皇帝,「聖物已經回京,但不在臣弟身上。」

  「什麼,不在你身上?!」皇帝驚呼,震驚的看著仍是一派悠閒的玄墨。「你不是說聖物早已找回?」

  「皇兄請放心,聖物十分安全,臣弟將它交給一個臣弟十分信任的人帶回京城,不出幾日,待臣弟去找她便可取回聖物。」玄默將茶盞放置在一旁小桌几上。

  「你十分信任的人?」

  玄墨點頭,「是的,就是救了臣弟這一條命的那位姑娘,是她解了臣弟身上的千鶴紅奇毒,同時也是因為她的關係,臣弟才有可能揭發龍璃的陰謀,抓出那一直隱藏在背後無法破獲的黑手。虞婧是一個絕對可以委以重任信任的人,請皇兄莫過於擔心。」

  可皇帝仍是十分不放心,「聖物只要沒有回到宮中,你讓朕如何能安心。」

  「臣弟是一朝被蛇咬,怕了,當時還需解決龍璃的事,臣弟調來那一萬軍隊,生怕裡頭又出了叛徒,預防萬一,臣弟才決定讓信任的人將聖物先行帶走,回到京城。

  「如果臣弟真出了什麼事,無法再回到京城,負責將聖物帶回的婧兒也會在約定的時間將聖物送到約定的地點,聖物絕對不會遺失,這點顧慮及考量還請皇兄諒解。」玄墨解釋。

  事情進展得比他以為的順利,他比跟虞婧約定的時間還早回來,如此便能早點看到她。

  「你的顧忌與顧慮也是沒錯,只是這聖物沒有回到朕手中,朕還是不放心,你即早將聖物取回才是。」皇帝道,「早日取回也才能早日安定民心。」

  「皇兄請放心,臣弟只要和她碰面了便可取回聖物。」

  他這皇弟自小便是個有分寸的,不口出妄言,絕對不會承諾沒把握的事情,他既然這樣說道,那就再多等兩天無妨。

  「既然如此,朕就再多等兩天,也剛好趁這些天讓禮部的人籌辦迎回聖物的儀式。對了,你說救你的那位奇人是個姑娘?」皇帝好奇的看著他。

  玄墨點頭,「當時臣弟毒發又深受重傷,逃離中,不小心從她家屋頂摔落,正好遇見她,臣弟這條命才得以獲救。」

  皇帝馬上關心的問:「從屋頂摔落?你身子可又受了傷?」

  正好掉進浴桶裡,有水的浮力,他可沒什麼事,只是,這種事跟皇兄說好嗎?

  「掉何處不重要……再說,她也沒有要臣弟負責的意思,只是臣弟身為男人,還是必須為這事對她負責。」玄墨一怔,有些尷尬的轉過頭看著御書房裡新換上的屏風。

  這下皇帝聽出蹊蹺來了,「這話聽起來,你應該是掉在不該掉的地方。」他挑眉調侃,「需要到負責的地步,恐怕你是在人家姑娘沐浴之時掉進去的吧?」要不就是更衣。

  「皇兄就別問了,總而言之臣弟撿回了一條命,也希望皇兄同意這事。」玄墨一臉不想多談細節。

  「同意這婚事,自然是沒問題,況且你本來就有父皇允你可以自由婚配的聖旨,無須請示朕。」

     玄墨這個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別看他對那些名門閨秀總是一副溫文儒雅模樣,其實內心對女人是冷情得很,從來沒有任何姑娘入過他的眼。

  幾次太后或是他這個皇帝,想無視先皇所下的那道聖旨為他賜婚,總是遭到他嚴厲拒絕,甚至搬出先皇的聖旨讓他這皇帝最後只能閉上嘴。

  太后逼婚,他竟然忤逆的向太后表明未經他同意賜婚,他就剔了頭髮守太廟去,為皇家祈福,讓自己跟太后是氣得吹鬍子瞪眼地拿他沒奈何。

  「皇兄請放心,臣弟會盡快與她會合,送回聖物。」

*             *             *

  這一晚氣派恢弘的宸王府內外掛起了一整排明亮的燈籠,整個王府上下籠罩在一片熱鬧明亮的氣氛之中。

  好不容易到了戌時中,玄墨才騎著馬從皇宮回來,在府門口他剛拉緊手中韁繩,恭候多時的下人們在管事的帶領下,動作一致的下跪恭迎他回府。

  「王爺,歡迎您回來,王爺辛苦了。」宸王府王管事歡喜的嗓音響起。

  玄墨將坐騎交給小廝,走向王管事。「王管事,你年紀大了快起來,別這樣跪著。你們也都起來。」

  「謝王爺。」王管事向身後的下人擺手,示意他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王爺,這麼晚了,您用晚膳了嗎?」

  「本王在宮中跟皇上一起用過,讓人給本王備水沐浴。」

  「是。」王管事馬上指揮著幾個下人前去準備。

  「王管事,本王問你一事。」玄墨撩起衣袍準備踏進門檻時,想起一事問向王管事。

  這王管事是宮裡的太監,自小便在他身邊伺候他,也是他信任之人,當他封王離開宮中時便將他也一起帶出來,替他打理這宸王府。

  「王爺請問。」王管事雙手抱拳,躬著身子等著玄墨問話。

  「今兒個是否有位姑娘,拿著本王的玉珮前來尋找本王?」他期待的問,他和虞婧是約在客棧裡沒錯,不過說不定她會自己尋上門來。

  「每天上門詢問王爺是否回京的姑娘不少,可沒有一位是拿著王爺的玉珮前來詢問的。」

  王管事蹙起眉頭仔細回想,恭敬的回答玄墨的問題。

  當王管事這麼說時,玄墨心底是有些失落,虞婧這小女人難道不知道他回來了?滿京城可都知道宸王凱旋而歸……

  等等,該死的,她知道他就是宸王嗎?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從未跟她說過自己的身分。

  他苦笑地又道:「吩咐門房注意,如若有位年約十六、七歲,叫虞婧的姑娘過來,不管她是否有帶著本王玉珮前來,一定要馬上通知本王,好生招待不可怠慢。」這話只是預先交代,她若不知道他是誰,怎麼找來?

  王管事腳步急促的跟在玄墨身後,小聲問著,「是!只是不知這位姑娘是……?」他們王爺可是第一次主動提起某位姑娘,這讓他這個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奴才心底可是興奮不已,連忙不動聲色的打探著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她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沒有她就沒有本王。」

  王管事點了點頭,「王爺請放心,這位虞姑娘如果上了咱們王府,老奴一定好好伺候。」

  王爺口中這位姑娘在他心中地位一定特別不同,否則絕對不會特別交代他此事,說不定,那就是王爺心儀的姑娘,有可能更是未來的王妃,明日一早得交代門房睜大眼睛,別瞎了狗眼,到時把未來王妃給惹惱了。

  玄墨想了想,又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不知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你先讓人到高升客棧,打聽虞姑娘是否住在那裡,若有,即刻來回覆我,若無,明日一早派人到京城所有市集查訪,是否有姑娘在賣香藥丸。」依他對她的了解,她不會嫌錢多的,一定會給自己找事情忙。要是問他偌大京城裡要上何處尋她,他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即是市集。

  「賣香藥丸的姑娘?」

  「是,她的招牌香藥丸有白泉香、清羽香、蘭蕊香……」意識到自己竟介紹起她賣的香藥丸,玄墨不禁臉一紅,咳了兩聲地把話題帶過。

  王管事是個識眼色的,也不多說,只道:「是,老奴明日一早便吩咐人外出尋找。」

  「不要聲張,暗中找到人就好。」畢竟她身上還帶著聖物,自己的動靜若鬧得太大,引發什麼別的麻煩就不好了。

  「王爺請放心,老奴會讓人隱密的找這位姑娘,不會洩露出去的。」

  「你辦事本王放心,你先下去休息吧,讓德旺伺候就好。」

  「是,老奴告退。」



【第十三章】   不想只是好朋友

  翌日。

  回到熟悉的地方,整個人不禁放鬆下來,玄墨不同以往天一亮便起床,今日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他人才正在漱洗,下人們在外廳布膳,一身紫色錦袍的百里少淵便興匆匆的趕來,門也不敲,直接一道風似的卷進了內廳。

  「玄墨,我聽說你身上的毒完全解了是嗎?」他撩開珠簾,興奮的問道:「快告訴我,你是怎麼解的?」

  玄墨接過擦臉的布巾檫拭,對他的問話置之不理,這讓急著想知道下文的百里少淵急得快跳腳。

  「喂,你倒是回答我的問題啊!」

  德旺拿過一套墨綠色流洩著暗光的錦袍替他穿上。

  「你現在不是看到我人完好無缺的站在你面前,你要我回答什麼?」他張開手讓德旺為他穿衣繫帶。

  「虧我連早膳都來不及吃就趕往你這裡來,你竟然這樣對我!」百里少淵撇撇嘴瞪他一眼,想到剛剛進來前看到已經布置妥當的豐盛早膳,也不等主人招呼,逕自的對著正準備退下的德旺說:「再備一副碗筷過來。」說完逕自走到外廳,自己拿過玄墨的碗筷用著。

  玄墨跟著來到外廳,也不介意他率先用了自己的早膳,等德旺再添副碗筷來,自己坐到他對面,接過送上來的碗筷用起早膳。

  他這筷子才剛橫過百里少淵面前,百里少淵便抓準機會按住玄墨的脈門為他把起脈,只是這脈不把還好,一把他整個眉頭就皺起,低聲驚呼——「這怎麼可能?竟然一點殘毒都沒了,究竟是哪位神醫將你醫好?快說!」

  當時玄墨不顧他警告,丟下他追著聖物消息而去之時,身上的毒性已經是到了無解的地步,現在竟然一點殘毒也沒有,太讓他驚奇了,這解了玄墨身上奇毒的高手他一定要跟對方結交一番才行。

  玄墨只是淡然的看了驚呼連連的百里少淵一眼,而後淡漠的用著早膳,絲毫不想理會他的大驚小怪。

  百里少淵見他不肯透露半句,也只好吃東西出氣,跟他搶起早膳,只要玄墨筷子往哪裡一伸,他就往哪裡搶菜。

  玄墨也不惱,自去夾著其他菜色,只是百里少淵還是繼續搶。一旁服侍的德旺對這一幕倒是很習以為常、見怪不怪,這位百里少爺老是這樣,拿主子沒轍時就會變得如此孩子氣。

  直到百里少淵都快把肚皮撐破了,受不了的放下筷子,玄墨這才悠閒的好好用起早膳。

  約莫半飽之際,王管事匆匆的自外頭走進來,滿臉喜悅的道:「王爺,有眉目了。」

  「你說。」玄墨放下碗筷,接過德旺遞來的雨前龍井呷了一口,去去嘴裡的油膩。

  「這三個市集裡分別有九個攤子在賣香藥丸,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不過這九個攤位其中八個攤位全是京城人士,只有東市一位姑娘,聽說她剛到京城不久,是從一個叫樂安的地方來的。」

  那肯定是了,玄墨頓時喜笑顏開。

  「這事你辦得很好,王管事。」玄墨一口將茶盞裡的茶湯飲盡,一把扯起百里少淵的衣襟。「走了。」

  「欸、欸、欸,你放手啊,你要拖我去哪裡?」百里少淵誇張的掙扎著。

  玄墨鬆開拽住他衣襟的手,勾了勾嘴角,「你不是想知道是哪位神醫救了本王?」

  「我當然急著想知道,本公子急著跟他一起探討醫術。」可以解了玄墨身上奇毒的人,他簡直是崇拜得想向他下跪磕三個響頭,拜他為師。

  「那還發什麼愣,不自己跟上別怪本王不夠意思。」玄墨撂下這句話負手轉身走人。

  百里少淵撩起衣袍追了上去。「喂,等我啊,玄墨,你太不夠意思了……」

*             *             *

     兩人來到京城最為熱鬧、人聲鼎沸的東市,原本就熱鬧的市集,因為他們兩人聯袂出現,引來了許多姑娘偷偷的注目,有的大膽些的,甚至跟在他們身後,跟著他們逛大街。

  跟他出來逛了大半個市集的百里少淵,愈逛愈覺得不對勁,瞪著他道:「玄墨,我的好宸王,你不是說要帶我去找神醫,怎麼領著我出來招蜂引蝶?」

  「能夠招蜂引蝶,證明你還有價值,這些姑娘還未將你忘記。」他銳利的雙眸左右梭巡著兩旁攤販,一邊打趣的說著。
 
     「切,是說你吧,你也不看看,這市集裡賣什麼的最多?十個攤子有三個攤子是賣香囊的。」百里少淵也不甘示弱地揶揄,「你昨天一回來,那些這一年多來因為你不在而關門歇業的鋪子,一家家又可以開門做生意了。」他這話雖說得有點誇張,但他不在,的確人家生意就變得一般般了,壓根談不上火熱。

  玄墨可是京城鋪子、攤販們的最愛,他在京城的最大好處就是可以活絡經濟,瞧,那些因為他不在而沒生意做的小攤販,又再度出來賣香花、香囊、繡帕。

  這姑娘們買東西想引起玄墨注意也就罷了,還有最緊張刺激、很是有娛樂效果的「暴動」——一群女人為了他打了起來,啊,說時遲那時快,後頭真有姑娘鬧起來了,好久沒看到女人打架了,真是刺激啊。

  玄墨順著他揶揄的目光望去,後邊好像有一群女人在搶買香囊、繡帕,還有好幾個女人似乎扭成一團,互相叫罵。

  「你的意思是本王在京城的唯一功能就是促進經濟繁榮,製造暴動就是?」玄墨好笑道:「那本王也許應該向皇上請命回到封地,有錢本王自個兒賺。」

  「也成,不過記得先把那神醫介紹給我認識。」他早就想到玄墨的封地去看看了,不過太后發了話,宸王未娶妃暫留京城,待娶妃之後再前往封地,玄墨這才一直留在京城。

  「那也得先找到人,人多不好找。」

  一聽到這話,百里少淵馬上對著寒風他們三人喊了聲,「寒風,你主子嫌吵,把那一群飢渴的女人給轟了,吵死人了。」

  身後的隊伍過於龐大,女人的聲音太吵,不停有人湊過來,讓他們都快寸步難行了,這樣阻礙他們前進,何時才能找到那神醫?

  沒關係,壞人他來做,他扮黑臉趕走那一群吵雜的女人!

  也不知寒風等人是隱在何處,聽到百里少淵的話,全都現身辦事。

  不一下子,他們周圍方圓三丈的人全被清空,只有剩下那些做生意的攤販。

  「如何,這樣可以清楚的找人了吧?」

  玄墨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百里少淵趕緊跟上去,只是整個市集他們幾乎走了一大半的,怎麼還沒找到那神醫?

  「玄墨,你確定你的情報無誤,那神醫在這裡?」百里少淵懷疑的挑眉問,「你說的這個神醫,不會是在市集擺攤幫人治牙病抓牙蟲的吧?」他實在很難想像一個神醫會在市集擺攤替人治療疑難雜症,忍不住調侃道。

  「胡扯什麼,抓牙蟲那種有工具就能擺攤,不入流的功夫不需要大夫。」

  「我哪是胡扯,那麼除了抓牙蟲,一個大夫在市集裡還能能賣什麼東西?」

  「找到她你就知道……」

  忽地,玄墨停下腳步,看著前方不遠處那個正細心向客人介紹香藥丸用途,身形纖細的女子。

  兩個多月不見,她幾乎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兩個月前的她還是一副乾扁模樣,現在她整個人豐腴不少,也長高許多,皮膚變白也變得細嫩,要不是她的聲音,他還差點不認得她。

  「這個香藥丸有美白的功效,沐浴或者洗臉之時可以剝一點下來放進水裡,一段時間後你會發現你臉上的斑淡了不少……」

  沒有發現正有一道熾熱灼燙的目光正緊鎖著她的虞婧,繼續跟兩名在她攤位前的姑娘介紹自己新研發的美白香藥丸。

  「咦,你怎麼停下來了?」百里少淵納悶的看他一眼,順著他眸底漾著一抹柔光的視線望去。「賣香藥丸的姑娘,怎麼,你看中意這位小姑娘嗎?還是你想買香藥丸?」

  玄墨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待那兩位娘離去後,他揚著許久未見、迷惑人心的感性笑容走向前,對著背對著他忙著整理香藥丸的虞婧喊了聲,「姑娘,攤子上的香藥丸在下全包了!」

  全包?哪個火山孝子敢說這種大話,她才剛擺攤不久,應該不會認識這種大咖,肯定是來鬧場的!

  虞婧轉過身去看是誰來攤子子找麻煩鬧場,哪知道一打照面整個人都愣住了!

  瞪大眼,摀著唇,她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人!

  「婧兒,我們才多久沒見,你該不會是把我忘了吧?」玄墨朝她擠眉弄眼。

  「天啊,玄墨,真的是你,你真的信守承諾把自己平安帶回來!」

  虞婧一興奮,根本忘了這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也忘了這是古代,衝向前去一把圈住他的頸項,開心的說道。

  這麼一抱,玄墨身後距離他們三丈遠的地方瞬間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抽氣聲,緊接著驚呼、哀嚎聲也此起彼落。

  「你不也是信守對我的承諾,平安的讓自己來到京城。」玄墨抬手環住她的腰,對她寵溺地笑道。

  「是啊、是啊,我們兩個都沒有變成胖子……瞧瞧你這張臉都白回來了,毒應該都解了,害我當下第一眼還以為我認錯人了。」虞婧鬆開他,雙手捧著他的臉,左右瞧著,「你的身體最近如何?」

  她雙手這麼一捧,已經不是尖叫聲了,而是直接倒地的「砰、砰、砰」的聲響,還有人高聲喊著,「有人暈倒了,快叫大夫。」

  連站在玄墨身旁的百里少淵也驚嚇得快掉下下巴,難以置信的看著虞婧,這位姑娘是誰?

  好大的虎膽,竟然敢抱玄墨,不,不僅抱,還捧著玉面王爺的臉,他的臉,臉欸!

  因為不敢相信,所以他要說三次。

  以往只要有女人碰到玄墨的衣角,便會被他一掌拍飛,沒想到玄墨竟然任由這女人抱著他,捧著他的臉左瞧右看,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玄墨沒有理會周圍的動靜,嘴角噙著笑意任由她捧著自己的臉看個仔細。「放心吧,你先前給我的藥我都有按時吃,沒一天落下,否則你現在也看不到我這張正常的臉。」

  「那就好。」她拉起他的手腕,直接探向脈門,不遠處更是傳來快暴動的尖叫怒罵聲。她覺得有些吵,閉眼專心的診了一會兒脈。「從這脈象看來,你的身體狀況恢復得很好,應該是已經恢復到未中毒前的健康狀態,不過不能大意,未來一年內都要小心注意自己身體狀況,要是有感覺哪裡不對勁要趕緊說。」

  「我知道了。」

  虞婧擰著眉頭奇怪看了一下左右,那些女人怎麼詭異的尖叫不停?「玄墨,你從那方向來嗎?有看到什麼熱鬧嗎?不然怎麼一群女人尖叫聲不斷。」

  「沒有,不用理會她們。」他抬手幫她把散到耳邊的一絡髮絲撥到耳後去。

  那些女子都痛哭失聲了。

  一旁的百里少淵收拾好滿臉震驚,將下巴推回,調整好僵硬表情,又瞄了眼一旁的寒夜他們三人,瞧他們一副好像沒什麼稀奇、見怪不怪的表情,莫非……他們早認識這位一身虎膽的姑娘?

  不甘被玄墨冷落的百里少淵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玄墨,你太不夠意思,什麼時候認識這姑娘也不介紹介紹。」這位姑娘太勇猛了,他得好好認識一番。

  聽玄墨跟這位姑娘談話用的都是我自稱而不是本王,看來她跟玄墨有著一定的交情。

  「婧兒,他叫百里少淵,是我自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他值得信任。」玄墨隨意介紹了下,同時加重了那「信任」兩字。

  虞婧看著眼前這位穿著錦袍,對她抱持著一種高度好奇模樣的翩翩公子,想起了玄墨當時被好兄弟背叛,下毒搶奪寶物,那條命還差點丟了的事情,那件事情應該讓玄墨心底很受傷,因此才會特別強調這是他信任的朋友。

  「我跟玄墨兩人可以說是還沒出生就在一起了,我娘跟太后當年常笑著說,只要皇上同意,要訂娃娃親,可惜娃娃親沒訂成,我們兩人只好成了好兄弟。」百里少淵趕緊補充說明,就是要表示兩人交情非一般。

        「原來如此,沒結成娃娃親,那真是可惜。」虞婧一臉惋惜的點頭。

  「就是啊,我長得這麼美,沒法嫁給他真是太可惜了。」百里少淵一副怨婦模樣的瞄了玄墨一眼。

  「嗨,你好,你就是百里少淵啊,我是虞婧,久仰大名,聽說你的醫術十分高明。」虞婧噗嗤笑了一聲,伸出手打算與他握手,結交這個朋友。

  在現代的習慣不太容易改得過來,也沒多想就要伸出手向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人握手。

  百里少淵愣了一下,看著她那隻玉白的小手,正打算伸出手與她交握,玄墨哪會給他這個機會,立即將她的小手包覆在自己大掌裡,順勢轉移話題。

  「婧兒,時間不早了,攤子收一收,我為你接風洗塵。」

  「接風洗塵?不用啦,我到京城來都多久了,還接風洗塵呢!」她搖頭。

  「寒風,幫婧兒將攤子上的東西小心收拾好,送回府裡。」

  「是。」寒風等三人隨即小心的幫她將東西收好。

  「喂,玄墨,時間還早,今天市集人多,我要多做點生意。」

  手撲了個空的百里少淵皺眉不悅的瞪了一眼玄墨,他一副像是老母雞保護小雞、生怕自己把他的女人搶走的模樣,嘖,這姑娘不簡單啊。

  見寒夜正在收拾攤子上的東西,他不意被香藥丸的香氣給吸引了,拿起其中兩盒聞著。

  一聞,眼睛頓時為之一亮,湊向前驚喜的問著,「這……香藥丸是虞姑娘你親手做的嗎?」

  可是玄墨根本不給他有接近虞婧問話的機會,逕自的拉著她的小手走向一旁的角落。

  將她人拉靠近自己一些,在她耳邊小聲問著,「婧兒,這麼久不見,我有許多事情想要問你,你難道沒有什麼事情想要問我的嗎?」

  她這才想起玄墨委託她的重責大任呢,還有她也很想知道後來事情如何了。「那好吧,我就不做生意了,不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到我家去吧,我買了處宅子,離這裡很近。」剛好可以將那物事交還給玄墨。

  「上你那裡不急,先上酒樓為你接風。」

  虞婧便告知寒風她家所在地點,讓他們先幫她把東西送回去。

  玄墨拉著她的小手往酒樓方向而去,虞婧這時才發覺自己竟在大街上跟個男人手牽手,呃,這樣好像不太好吧?難怪旁邊的路人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著她,有的人下巴甚至掉下來久久無法收回。

  被人愈瞧愈尷尬,虞婧扭著被他包覆在手掌心中的小手,試圖要收回來。

  可她愈是掙扎,玄墨的手握得愈緊,從他握住她柔嫩的小手那一剎那,他就沒想過要再放開。

  被拋棄在一旁的百里少淵含悲帶怨的看著前頭那對人影,對著玄墨吼道:「喂,好歹告訴我一聲,這香藥丸是誰做的啊?」

  真是有異性沒人性,他還以為玄墨跟一般男人不一樣,沒想到還不是一樣,有了女人就把兄弟給拋了!

  他這話才喊完,一旁寒冰出聲了,「百里公子,這些香藥都是虞姑娘自己親手製作的,效果很好。」

  一聽到是虞婧自己做的,百里少淵趕緊撩起衣袍追上去,「玄墨,你們兩個等我!」

  開玩笑,這麼好的作技术不把她網羅到他家香藥鋪子去,那太可惜了。

  被玄墨這樣牽著手穿過市集,引來許多人的側目,讓虞婧很是尷尬,可又掙脫不開,她試著想,在現代的話手牽手逛街也沒什麼……可是這裡是古代啊!在現代可不會有人管你跟誰手牽手。

  她忍不住道:「玄墨,趕快放開我啦,你沒有瞧見一堆人在看我們嗎?」

  「就是有一堆人,不拉好萬一走散了,還要滿大街找人,豈不是很麻煩。」他暗勁一使,將她拉近緊靠著自己。

  「你說得也是沒錯,但……我們這樣牽著手走在一起好像不太對。」

  雖然被他握著的感覺很不錯,不過別說在古代這不檢點行為可能會被沉塘,在現代除了男女朋友、夫妻外,哪有正常男女會這樣手牽手的。

  見她不停抵抗想將手抽出,玄墨索性耍心機的將她帶往人多的地方,滿滿的人潮,他看她怎麼讓他鬆開手,後來索性長臂一橫,將她整個人護在自己臂彎裡,不讓人潮擠到她。

  身後的寒風他們也很識相,不替主子開路,直接讓人不斷擠過來,好讓主子一路護著佳人離開市集。

  只可憐了落單的百里少淵,他的臉差點被擠歪,衣服差點被扯破……

  怎麼掙扎都抽不開玄墨的手掌,虞婧索性也放棄了,任由他牽著走。

  玄墨帶著她來到京城一間頗負盛名的酒樓——風味堂。

  「客官,請進。」在門口招呼著客人的店小二,定眼一瞧是熟客宸王,即刻扯出大笑臉,嗓音高八度的招呼道:「宸王殿下,歡迎、歡迎,咱們掌櫃昨兒個聽說您回來了,當即把您常用的雅間都準備好了,隨時等您大駕光臨……」

  裡頭的掌櫃一聽見是宸王來了,即刻也衝了出來,鞠躬哈腰,熱絡親切的道:「宸王殿下蒞臨,小店是蓬蓽生輝,歡迎、歡迎,宸王殿下快快請進。」

  「宸王?」虞婧眼眸微瞇,停下腳步瞅著他。

  她那困惑的神情,玄墨猜想到她想些什麼,「婧兒,我忘了告訴你我的身分,我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被封為宸王。」

  虞婧張大眼睛,「天啊,你竟然是個王爺……可惡,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啊,難怪我覺得那賣畫糖老伯怎麼畫的宸王糖人跟你那麼像,還以為是我太想你的錯覺……」

  「你想我?」玄墨驚喜的問。

  「呃,當然想,你還有重要的東西在我這裡,我想著你是希望你平安無事,趕緊來京城,我好將東西給你……」她才不會跟他承認,她的「想」其實沒有那麼單純。

  玄墨表情像是有些失望。

  「想不到你是王爺呢,那以後可不能你啊你的叫了。」

  玄墨聞言立即道:「婧兒,那只是一個身分,我還是從前的那個我。」

  意思是他們兩人的情誼是沒有摻雜任何一點雜質,與什麼身分、地位、權勢都無關,她不必把他視作高高在上的皇族,從此保持距離。

  虞婧點頭,拍拍他調侃道:「宸王,以後還請你多關照著點啊!」

  還能調侃他表示她不介意,玄墨心下鬆了一口氣,笑道:「在這京城,我不關照你,誰關照你?」

  「你可別忘了你當初承諾我的,要給我金山銀山……走,咱們現在就去吃頓好的,我一點都不會跟你客氣的。」

  「我答應過你的事情哪樣沒做到。」他再度將她整個小手握在自己掌心裡,側過臉對掌櫃交代,「掌櫃,把你們店裡的招牌菜都送上來。」

  「欸,好的,宸王殿下、姑娘,請跟小的來。」掌櫃親自帶領他們上二樓雅間。

  他們兩人才剛走進風味堂,便有一個穿著藍色錦袍、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帶著一對與這中年男子長得很是神似的龍鳳雙生子向前跟玄墨打招呼。

  「下官符凌見過宸王殿下。」符凌拱手道。

  「符大人在外不用多禮。」玄墨擺手道。

  居然是符蓉那個冷血無情的父親!這麼巧,又遇見了。

  「宇兒、雪兒,快見過宸王殿下。」

  「符宇、符雪見過宸王殿下。」

  符凌身後的那一對雙生子也對玄墨行禮。

  「免禮了。」

  虞婧瞥了這對雙生子,看起來年紀大約是十四歲左右,嘴角不禁扯著一抹嘲諷的笑。嗤,符凌,你可還記得在福德村你還有另一個可憐的女兒嗎?

  「宸王殿下,下官今日帶著下官這一對兒女到風味堂來慶賀他們的生辰,難得有緣巧遇宸王殿下,就由下官作東吧。」符凌熱絡的邀請。

  這宸王立了大功,回朝後皇上龍心大悅,聖物那麼難找到的東西都讓他找著,甚至還破獲螭龍國的陰謀,擄回他們的皇子公主,等著螭龍國皇帝來贖人,這每一件都是一等一的大功,宸王日後肯定更受到皇上重用。以往沒機會搭上宸王這條線,今天在這裡巧遇,豈能錯失這機緣。

  「是啊,宸王殿下,今日是小女子的生辰……」符雪也趕緊開口,想要邀請玄墨。宸王可說是全京城女子的夫婿首選,她也愛慕他許久了。

     「不了,本王今日是為朋友接風洗塵,外人不方便參與,本王也不習慣與官員在外同桌用膳。」不等他們兩父女說完,玄墨便毫不客氣地冷聲拒絕。

  「是、是……」符凌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當眾搧了一耳光,臉上覺得火辣辣的羞愧不己,他將目光自玄墨身上收回之時,不經意的掃過一旁的虞婧,整個人頓時愣住,「你……」

  他記得這位姑娘,她長得與自己過世的妻子十分相像,對了,小廝說她也姓符。

  符凌看著虞婧也打個招呼道:「符姑娘。」

  玄墨看了眼虞婧,「婧兒,你認識符大人?」

  「不認識。」她眼神在符凌身上轉了轉,別過臉搖頭,「好像有一面之緣吧,那時我剛到京城不久,迷了路,跟一戶姓符的人家問路,剛好這位符大人回來。」

  「他怎麼稱呼你符姑娘?」

  「我是後來才改名字的,以前姓符,單名一個字叫蓉。」虞婧嘴角勾著淡淡淺笑,暗中觀察著符凌的神情。

  「符蓉?」玄墨念出她的名字。

  這名字一說出,符凌頓時驚愕萬分地瞪大眼睛看著虞婧。

  虞婧點頭,「是的,出了好幾次意外,性命差點不保,有一次還差點淹死了,索性就改名了,果真改名後我就一帆風順了。」

  「那怎麼連姓都改了?」

  「我一個孤兒,母親早逝,父親連母親過世時都沒出現,只是託人拿銀子回我打小長大的福德村,隨便把母親埋了,也就不管我死活,我有父親等於沒父親,所以我隨便什麼姓都成,有誰規定一定要原姓?」虞婧心底冷笑的看著表情變化不停的符凌。

  她這話一說完,符凌震驚得無以復加,眼前這位站在宸王身邊的姑娘,莫不成真的是符蓉那孩子?

  「你會愈來愈好,不會再孤單寂寞。」玄墨心疼的看著她,心底暗自對著她道: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讓你不再孤單……

  「是的,我會愈來愈好,起碼還有你這個關心我的好朋友,我怎麼會孤單。」她點頭笑道。

  好朋友……玄墨看著她笑得燦爛的臉龐,心底苦笑了一下,暗忖道:傻丫頭,本王可不想只是當你的好朋友……

  就在玄墨思索著該怎麼讓自己在虞婧心目中地位再提升些時,喘著大氣來到風味堂的百里少淵一進大堂就直指著他們兩人吼道:「我說你們兩個很不夠意思!」

  他這一吼,將玄墨的思緒跟一旁心裡各有著不同的幾人心思全部拉回。

  「百里公子,你這是怎麼了?」虞婧瞪大眼睛訝然的看著像是歷劫歸來的百里少淵,衣衫不整、頭髮凌亂就算了,身上還掛滿香囊,衣襟裡甚至塞了一、二十條的繡帕,這是怎麼回事?

  「沒事,日後你常常會見到這景象,別在意。」玄墨牽著虞婧的手,逕自往二樓雅間走去。

  「喂,你們兩個不夠意思的等等我。」百里少淵也趕緊迫上去。

  獨留站在一樓大堂望著樓梯陷入沉思的符凌……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7-31 11:30 AM 編輯

【第十四章】   新窩失火

  進到雅間這才剛入座,茶都還沒喝上半盞,酒菜就馬上送了進來,美餒佳肴擺得滿滿一桌,色味倶全看得讓人直流口水,尤其是那隻豬皮光滑油亮、金黃色烤乳豬,看了就叫人食指大動。

  光聞那香氣,虞婧忍不住猛咽口水,玄墨直接夾了塊烤乳豬,放到她前面碟子上,同時跟她介紹。

  「趁熱吃,才能品嚐它的美味,這風味堂的招牌菜就是這烤乳豬,一律用十斤的乳豬慢火燒烤,皮薄脆,肉鬆嫩,骨香酥的,你嚐嚐。」

  她也不客氣地夾起來就吃,咬進嘴裡真如他所說的酥脆軟嫩,還有肉汁流下,真是好吃得不得了,剛吞下一塊,她迫不及待的又吃起第二塊。

  「別光顧著吃這烤乳豬,嚐嚐這螃蟹,這是碧羅湖特有的冬蟹,這時候品嚐它味道正好。」他幫她處理好一隻螃蟹,放到她面前。「這冬蟹搭配這梅花釀一起食用,味道堪稱一絕。」

  眼前的佳肴讓她只能顧著吃,根本來不及說說話,只能不時對著玄墨點頭或是比出贊的手勢。

  吃得半飽時,虞婧這才有心思想到別的事的,她問道:「對了,玄墨,後來呢?黃茹玉跟她爹如何了,還有那什麼二皇子跟三公主的?」

  「你再多吃點,不急,我一件一件告訴你。」他舀了碗湯放到她面前後才慢慢告訴她,她離開樂安縣城後發生的一些事情。

  聽完玄墨說的,虞婧差點沒被嚇死,怎麼也沒有想到玄墨讓她帶回京城的物事就是百姓口中的聖物,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衣服下藏的東西,還好,一路平安……

  還有這黃百川,竟然是螭龍國的王爺,十幾年前奪位之爭慘敗,在心腹的掩護下帶著女兒逃亡,改名換姓來到白澤國,他在白澤國的身分雖然是一名經商十分成功、富可敵國的商人,卻從未放棄他的皇帝夢,利用金錢將手伸進白澤國朝堂,暗中掌控了白澤國的一些貪官污吏,讓他們為他所用。

  得知皇陵在這時候有所受損,便想起數百年前的預言,認為是自己的機會來了,才會許以各種好處,買通安翊毒殺玄墨,搶走其身上的聖物。

  她離開後的隔天,螭龍國的二皇子與公主也要起程回國,當黃百川進了密室,居然發現聖物失蹤。

  玄墨早有準備,領兵衝入黃府殺個黃百川措手不及。

  黃百川看見是玄墨領兵,又聽人稱他「宸王」,便知道事情會功虧一簣全是自己那個被愛情衝昏頭的愛女黃茹玉所為,她竟將一些極為機密的事情全告訴玄墨了。

  當下,螭龍國的二皇子憤怒的錯手殺了黃茹玉。

  其實玄墨進到黃府第一個殺的人就是安翊,當時安翊正想逃走,可他在離開屋子走了約三十步的距離後,整個人癱軟倒地,只能坐在地上無法站起,也無法爬行,最後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玄墨一刀砍死。

  聽到這裡,虞婧打斷他道:「我也有幫你報仇,我在安翊身上下了藥。」

  原來,她在最後一次為他看診之時對他下了藥,那藥性生效後,每天最多只能走三十步,走超過這個步數,整個人從此就會癱軟在地。

  而黃百川一行人,躲進假山密室,從密室裡一條通往城外的密道逃走,卻被早已守在密道外守株待兔的寒夜逮個正著。

  黃百川拋下二皇子兩人,趁亂逃走,發動他私下招募的私兵,與朝廷的一萬大軍展開一場廝殺對抗,黃百川這方約有兩萬人,玄墨這邊只有一萬,加上黃百川占據一方山頭,地形險阻,不好攻下,讓玄墨著實又費了番工夫,直打了一個多月,才總算攻破對方防線,黃百川的私兵被包圍已無退路,他當場自殺。

  收拾完黃百川後,玄墨這才率兵回京,同時押解那兩個人質上京,等著螭龍國的皇帝來贖人。

  聽完玄墨所說的,虞婧不禁一陣感嘆,這麼多人死於非命,就是因人心貪婪引發的禍事,黃百川好好的當他的商人不好嗎?在樂安縣城當個土皇帝不也跟皇帝差不多了,野心那麼大,女兒死了,最後自己也沒什麼好下場。她咕嚕道:「早知道當初在黃府時就想辦法下毒把那黃百川解決了,也不會後面生出這麼多麻煩。」可天底下沒有早知道,誰曉道他還有兩萬私兵在外頭呢。

  玄墨看她臉色不太好,安慰道:「別想太多,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己咎由自取,自取滅亡,怪不得任何人。」

  她收拾好心情,揚起一抹燦爛微笑,「放心好了,我才不會想太多,我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跟我有關係而愧疚,不用擔心我。」

  玄墨聞言就放心多了,又夾了一口菜放到她碟子裡,「趕緊吃,吃完我帶你去遊湖,這時的碧羅湖景色正美。」碧羅湖號稱不凍湖,湖底某處有溫泉湧出,冬季也不會結冰,冬季時捕獲的魚蟹更是鮮美。

  「好。」

  「喂,你們兩個很不夠意思,竟然不等我就先開動。」從另一個雅間出來的百里少淵一看整桌菜被風卷殘雲的吃得只剩下一半,驚愕得下巴都快掉下,鄙夷了一聲,「嘖,餓死鬼投胎嗎?」

  他不過是吩咐店小二給他打盆水,到一旁的雅間好好打理一下自己,好不容易把自己整理乾淨,沒想到一過來看見的就是這兩個沒良心的自顧自的吃著,完全沒等他的意思。

     這玄墨明知道他喜歡吃雞屁股,竟然把雞屁股夾給虞婧吃了,實在太可惡了,到底有沒有把他這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放在眼裡啊?

  他含悲帶怨的瞪著虞婧,看得虞婧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放下手中的筷子。「百里公子,你不吃嗎?」

  「我最愛的被你吃掉了!」

  「嘠?」她一臉莫名。

  玄墨將一塊已經剔好魚刺的魚肉放到她面前,「別理他,他看不到雞屁股在耍脾氣。」
 
 「雞屁股?」她尷尬道:「不好意思,你也沒有提前說,剛剛玄墨跟我介紹這風味堂另一道招牌就是他們的烤雞,而烤雞最完美的精華就是那顆雞屁股,玄墨讓我嚐嚐,我就把它吃了。」

  「不用向他道歉,這一桌菜本來就是請你的,他愛吃就吃,不吃就滾出去。」玄墨可不甩百里少淵那張怨婦臉。

  百里少淵嘴巴抖了抖,吞下所有的怨,又怒瞪了玄墨一眼,才拉開椅子坐在他們兩人對面,拿起筷子吃起來。

  「我說,玄墨,你很不夠意思,讓我跟你出來大半天,說要帶本公子去找神醫,人呢?自己居然帶個姑娘跑來吃飯。」他一邊吃一邊抱怨著。

  「誰說我不夠意思,本王不是介紹你們兩人認識了。」玄墨橫他一眼。

  「你說什麼,在哪裡?那市集上連個抓牙蟲的庸醫都沒有……」百里少淵拿過酒杯喝口梅花釀。

  「在你面前。」

  百里少淵嘴裡那一口酒頓時全噴了出來,嗆得他眼淚直噴,滿臉錯愕地直盯著面前這看起來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虞婧。

  他用力抹去臉上的酒漬,大聲問道:「你再說一遍,誰?」

  「這裡除了本王外你還看到誰,那就是誰。」

  「不會吧?!」百里少淵雞貓子鬼叫的跳了起來。
 
     「你可以繼續懷疑,不相信的話,以後後悔別怨本王。」被他一口酒這樣一噴,滿桌菜也都不能吃了,玄墨問虞婧是否要再另叫一桌菜,聽她說她差不多飽了,便讓人泡茶進來。

  「你真的是救了玄墨的神醫?」百里少淵不死心的再問一次。

  「神醫……小女子可當不起這個封號,我爺爺常跟我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幫人治病只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虞婧接過店小二送來的碧螺春,如此說道。

  「你有這一手起死回生的醫術,怎麼還去擺攤賣香藥丸?」真是不務正業。

  虞婧呷一口碧螺春,瞠他一眼,氣呼呼的抱怨道:「我也想很想當坐堂大夫啊,可人家根本連機會都不給我表現,直接把我踢出門。

  「想去報名醫考,但人家考試已經剛考完了,沒趕上,我只好靠賣香藥丸糊口,我這也是沒辦法。」

  玄墨插話道:「我讓寒夜給你的銀兩不夠用嗎?」糊口?說得這麼慘。

  虞婧馬上道:「我買了房子嘛,雖然那些錢再買個兩間也夠,不過誰會嫌銀子多的,當然是有得賺加減賺。」

  玄墨徐徐拂吹著茶湯上裊裊熱氣,說:「婧兒,你在樂安縣城救助災民的事情、助我拿下黃百川造反一事有功,這些我都會寫摺子呈上去,讓皇上知道你的義舉。」

  「上摺子就不用了,為善不欲人知,我不想太出風頭,萬一變成誰的眼中釘就不好了,我只想當個安靜賺銀子的小富婆,你與其上摺子讓皇帝表揚我,不如你跟皇帝說,全折現給我就好。」

  「成,這沒問題。」玄墨一口允諾。

  「你這麼缺銀子?」百里少淵還沒看過這麼貪財的女子,比起被皇帝表揚這無上的榮耀,居然只想要銀子。

  「你不知道沒錢萬萬不能嗎?誰不愛錢啊,你不愛嗎?」虞婧橫他一記白眼。

  「本公子一出生就不缺錢,所以還真是不愛。」

  「一人一種命啊,我一出生就是窮鬼,所以愛銀子勝過一切。」

  「怎麼會有你這種人,這麼直截了當的向皇帝要錢,要是我就該讓玄墨去跟皇帝求塊匾額。」

  「我要匾額幹麼?劈了當柴燒?」虞婧像是見鬼一樣的看著百里少淵。

  「讓你掛在大堂上光宗耀袓。」真是的,御賜的牌匾是世人夢寐以求的,她竟然想把它當柴燒,他百里少淵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

  「我就孤兒一個,光宗耀袓做什麼,給誰看?」虞婧鄙夷的嘲諷。「在我認為,所有賞賜最不值錢的就是匾額,還不能賣,我問你,你能扛著一塊大木頭上當鋪典當嗎?直接被抓去砍頭比較快。」穿越到這種古國隨時都有生命不保的風險,只有銀子傍身才是最安穩保險。

  百里少淵翻翻白眼,但想想她說得也真是有道理,賞賜銀兩的話,缺錢還能拿來應急,但能把御賜牌匾賣了嗎?也沒人敢買,再說,這種御賜匾額上頭都有被賜的人名諱,如此等於直接昭告天下某某人缺錢所以把御賜牌匾給當了,想想都覺得丟臉。

  百里少淵認同的點頭,「嗯,沒錯,雖然你說得都是歪理,不過,我認同你說的。」

  「是吧,你也這麼認為,匾額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還很占地方。」

  瞧他們兩人愈聊愈投機了,玄墨在一旁聽得好笑,開口道:「婧兒,少淵出生在醫藥世家,這家伙是個怪胎,對於傳統醫術不感興趣,喜歡走旁門左道,研究一些奇怪病症,在其他人眼裡是個不正經的大夫。他對你的醫術一直很感興趣,如果可以,希望你可以指點他一些。」

  聽到玄墨為他說話,百里少淵就高興了,放下手中筷子用力拍著玄墨的手臂,「這麼說就對了,兄弟。」

  有玄墨這一句話,還怕這小神醫不將她的獨門絕技教給他嗎?就算不教,他在旁邊看也可以偷師。

  虞婧瞄他一眼,毫不客氣的吐槽,「其實你最感興趣的是為什麼玄墨沒死,對吧?」

  百里少淵猛點頭。

  「我回去後寫張解藥藥方給你,上頭會注明治療流程。」

  百里少淵萬沒有想到她這麼大方,毫不藏私一口便允諾將解藥藥方跟治療方法告訴他,不敢置信地道:「這……你確定要寫給我?這可以說是秘方……」

  「什麼秘方,不管是醫術還是精緻工藝,就是有太多你口中說的秘方,每個師父都藏私一點,傳到後面那些高超醫術跟精緻工藝都失傳了,結果苦了後代子孫。反正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你想問什麼也可以盡量問。」

  「那就先謝過了。」百里少淵心情大好,「對了,我剛進來時你們不是說要去遊湖,我們快吃一吃,遊湖去。」

  「我們兩個等的就是你。」玄墨沒好氣的橫他一眼。

  就在這時,雅間傳來一陣急促敲門聲,「主子,不好了!」

  「進來說。」

  寒夜匆匆進入,抱拳道:「主子,虞姑娘的院子被人放火燒了!」

  「你說什麼?」虞婧震驚的自椅子上彈起。

  「屬下等人依虞姑娘吩咐,將那些物品送到她的院子時,那裡已經是一片火海,聽說是隔壁家的孩子玩炮仗,不小心炮仗引燃你院子裡的藥草,火勢一發不可收拾,救了一早上的火才將火勢撲滅……」據鄰人所言,這火災是在虞姑娘出門沒多久後發生,大夥兒忙著救火,也沒人記得去通她這屋主。

  「快走,過去看看!」玄墨一刻也不敢耽擱,拉起虞婧便往她家趕。

  虞婧欲哭無淚的跪坐在地上,看著自己小而美的院子被一把火給燒了,火勢已撲滅,看著眼前這一片焦黑殘敗,她心好痛啊。

  對了,她的銀票!

  她衝到臥室,裡頭被子啥的都燒光光,她藏在枕頭裡的銀票也全成灰燼。

  四處因救火被潑得濕淋淋的,她的心也像被潑了好大一盆冰水一樣,拔涼拔涼的。

  玄墨臉色鐵青的問道:「去查清楚,是單純的失火案,還是有人故意縱火?」不會怪他多心,若此事是單純意外也就罷了,如若不是……

  「故意縱火?怎麼可能,我在京城裡根本沒有與人結怨,怎麼會有人這麼狠要燒我的房子?」虞婧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古代居,大不易,她到底何時能安頓下來啊?

  她又瞄向那些被燒成黑炭球的香藥丸,這可是她下了血本所製作的九重香,有九種不同的色澤、九種不同的香味,預備一顆賣一兩銀子的高檔貨,沒了,都沒了,她忍不住又心疼的淚眼汪汪起來。

     寒風等人去搜查過後,回來稟報道:「主子,在屋裡發現這塊令牌,不知是否有關聯?」

  他將自燒毀的屋裡找到的這塊令牌交給玄墨。

  玄墨瞇起銳眸,冷冽的看著這塊半毀的燒焦令牌。

  虞婧抹去淚水,吸吸鼻子,出聲道:「那令牌是當時到福德村買凶要殺我的人無意間掉下的。」

  「有人要買凶殺你?」玄墨黑眸中閃過一抹詫異。

  「是啊,我也不知道誰要我這條小命,那塊令牌應該是當時買凶殺我的人掉落,被我撿到。」

  她拿過那過那塊半毀的令牌收好,繼續哀悼她被燒毀的其他東西。

  玄墨低聲問著寒風,「找到聖物了嗎?」

  寒風搖頭。

  玄墨臉色極其冷肅,房子被燒,聖物不見,說是意外他怎會相信。

  寒風擔憂道:「王爺,找不到聖物,該如何向皇上交代?」

  百里少淵聞言,問著站在他身旁的寒夜,「聖物?在這裡?」

  寒夜嘆口氣,點點頭,把主子將聖物托給虞婧保管的事說了。

  百里少淵臉色大變,「該死,要死人了,這會兒真的是神醫也救不活了……」說著說著,幾滴眼淚更從眼眶掉出。

  虞婧收拾情緒抬起頭來,不意見到他們每個人臉色一個一個比她難看,比她還想哭,有幾個人眼淚甚至含在眼眶裡,奇怪,屋子被燒掉的人是她,他們跟著她一起哭做什麼?

  她挪到不停偷偷擦著眼淚的百里少淵身旁,小聲的問著,「百里公子,是我的房子被燒掉,你哭什麼啊?還有玄墨那幾個手下也是,你們同情我,我很欣慰,可不用掉眼淚啊。」

  以她跟玄墨的交情,他先借她點錢重新整建這屋子就好,就是一想到這節,她才沒那麼難過,可這一群人怎麼比她還傷心,活像家裡在辦喪事似的。

  「哭要死人了,這次連你這個小神醫也法救了。」

  「誰要死了?」

  「玄墨啊。」百里少淵也不怕她笑的用力抹去一把熱淚。

  「玄墨不是好好的?」她看向玄墨,這才發現他的表情好難看,冷得就像是北極的冬天。

  「你傻啊,你以為你這裡會無緣無故起火?」百里少淵忍不住嚎了起來,「他們是來你屋裡搜查聖物的,聖物再度失蹤,玄墨只能提頭去見皇上了……」

  「聖物?聖物還在啊……」她納悶的看著嚎哭的百里少淵。

  百里少淵差點又被噎死,「咳,你說什麼?聖物還在?!」

  站在一旁思索著究竟是誰所為的玄墨也震驚得瞪大眼,拉過她焦急詢問,「婧兒,你說什麼,東西還在?」

  她點頭,「是啊,沒丟。」

  「快告訴我,聖物在哪裡?」玄墨猛抽口大氣,雙手搭著她的肩,黑眸裡凝滿驚喜。

  「在我身上啊!」這聖物不在她身上會在哪裡啊,當時她可是承諾過玄墨,就算是連沐浴洗澡也不會讓聖物離開自己的視線,不放身上要放哪兒。

  嗚嗚,早知道會有這場大火,她應該把銀票也放在身上的。

  「你身上!」百里少淵驚呼,隨即大大鬆了口氣。

  「快拿出來交給我,我馬上將它送進宮去,避免夜長夢多。」玄墨連忙道。

  所有人一顆提到喉頭的心也重重放下,忍不住的拍拍胸口。還好,有驚無險。

  她一臉為難,「現在不能拿。」

  「有什麼問題?為什麼現在不能拿?」

  她拉著他走到一旁,摀著嘴在他耳邊小聲的說著,「拿出來是沒問題啊,不過你得找個地方讓我拿,可不能讓我在你們一群大男人面前脫衣服。」

  「你藏在哪裡?」玄墨挑眉,直覺她藏在很隱密的地方。

  虞婧瞄了眼周圍,又小聲的在他耳邊告知,「肚兜裡……」

  前往京城的路上雖說一路上還算平順,但她可不敢保證不會遇上什麼小偷扒手之類的,又想起小時候常常看見奶奶從她的「不辣甲」裡頭取出她藏的私房錢,所以她也就如法炮製,找了一間衣鋪子買了幾件肚兜,讓做衣裳的師傅在每一件的貼身肚兜裡邊縫上一個牢固的暗袋,再將玄墨交代她的東西放在裡頭,每天沐浴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它換到準備換穿的肚兜裡。

  玄墨的臉龐瞬間出現一抹不自然的紅暈,搔搔眉宇掩飾自己的尷尬。「既然這裡都燒毀了,到我那裡去吧。」

  「上你那裡?」

  「不到我那裡住,難道你還要住在這廢墟?」玄墨橫她一眼,也不等她點頭同意了,直接手臂圈住她,往屋外走去。

*             *             *

  冬日的太陽暖暖的,躺在院子裡大樹下美人榻上的虞婧,雖然覺得還是有點冷,但她實在不想進屋悶了。

  她有些煩躁的將手中的閒書蓋到臉上喘口長氣,每天被關在這院子裡,哪裡都去不了,好煩啊。

  那天,玄墨帶她回到他的宸王府,讓她取出聖物,她連同他的玉珮也一起拿出來還他,誰知他竟然只是拿走聖物,還是叫她留著玉珮,之後便要她待在屋裡好好休息,等他回來。

  這一等,他一進皇宮就五天未歸。

  他走前交代下人要好好伺候她,果然她待在王府這幾天,府裡的下人們簡直是把她當成了女王一般款待。

  每天早上醒來,丫鬟們把她打扮得像個古代公主一樣,然後給她來碗燕子口水漱漱口,即便她再三吩咐,不要端燕窩來了,要愛護動物,不可以為了一己的口腹之欲害那些燕子沒了家,嗚嗚,她如今也可算是無家可歸之人呢,可那些下人卻是聽不懂,每天依舊給她端上燕窩。

  她後來乾脆找來王管事跟他說這事,這王管事竟然回答她——「沒事的,不用擔心,王府庫房裡滿滿的燕窩吃不完的。」

  王爺交代,一定要好好照顧她,每天燉燕窩給她吃,王爺的命令不能違抗,所以還是委屈她每天勉為其難的先喝,等王爺回府再請她親自跟王爺說停了燕窩。

  雞同鴨講的讓她只能扁了扁嘴,想裝死不喝還不成,王管事會親自來看著她喝下。

  「虞姑娘,王管事來了。」被派來服侍她的丫鬟小碧來到她身邊,小聲的稟告。

  「見過虞姑娘,不知虞姑娘找老奴何事?」王管事躬身問道。

  虞婧拿開臉上的閒書坐起身,指揮著小碧趕緊將一旁的圓凳搬過來。「王管事啊,別多禮了,那邊快請坐,我有些事情想請教您老人家。」

  「謝虞姑娘。」王管事行禮後便在圓凳上坐下,「不知姑娘有何事情交代老奴去辦?」

  手腳俐落的小碧為王管事跟虞婧泡來熱茶,之後退到一旁等候吩咐。

  虞婧呷了一口熱茶後,將茶盞放到一旁擺著瓜果糕點的小茶几上,「王管事,你家王爺還沒回府嗎?有說何時回來嗎?」

  「還沒,也未派人回來交代。」

  「看來……他一時半刻是不會回來了。」看著王管事的表情,她大概也知道像玄墨這種位高權重的人很忙,沉默了一下後,她開口問道:「你們王爺是不是交代你要盡量滿足我的需求?」

  「是,不知虞姑娘你有何吩咐?」

  「你們王爺又不讓我出府,我每天在這裡都很無聊。」

  「虞姑娘你又無聊了……那老奴招戲班子進王府唱戲,讓姑娘欣賞聽曲兒如何?」又無聊了,這幾天這虞姑娘都已經跟他喊了幾次無聊了。

  他們王府景色幽美得到處都是美景,就算逛上一天也很有趣,這虞姑娘卻三天兩頭的跟他喊無聊。

  聽戲曲……虞婧嘴角劇烈抽了一下,她腦中頓時浮現如崑曲般咿咿呀呀的唱腔,讓她死了吧,她哪聽得懂,她沒有那一種高雅的樂趣。

  「虞姑娘不喜歡,那老奴讓人去請雜耍團進府表演給姑娘看如何?」

  「雜耍團,那些跳火圈、轉盤子、射飛鏢的?」她挑眉疑惑問道,一看王管事點頭,火速搖頭拒絕,「不了,那個我不喜歡看,別找。」

  「那不知……虞姑娘您的興趣是……」看著他們主子再三交代要好生伺候的小袓宗對他的提議再次搖頭,他也沒轍了。

  「我想出門啊,唉,我知道不行,算了。對了,這個先給你王管事,每天服用,你筋骨酸痛的問題就能減緩,這是我親手製作的,可以安心服用。」虞婧自袖子裡拿出一罐藥丸。

        這瓶藥丸是她讓小碧到外頭的藥鋪幫她買藥材回來制作,專門做來巴結王管事。

  王管事看著塞到他手中的瓷瓶,「王爺的命是虞姑娘救的,老奴自然知道這藥絕對有效,就只是不知道您是從何處看出,老奴有筋骨酸痛這事?」

  「用看的啊,只要稍微觀察王管事你的氣色跟走路姿勢就能看出來了。」

  「原來如此。」無事獻殷勤,想來這虞姑娘肯定有求於他。「不知道虞姑娘有何需求?」他直接問道。

  這待過宮裡的人就是上道,她小聲神秘的詢問,「王管事,我聽說你們王府裡有個藥材庫,是吧!」她聽小碧說的。

  一見王管事點頭,她馬上又問著,「我可以去看看嗎?」

  「不成,放藥材的庫房沒有王爺允許是不可以隨便進入的。」王管事直截了當地跟她說明。

  「連進去看看都不成啊?」

  「不如虞姑娘你就直說了你的需求跟目的,老奴視情況派人進宮請示王爺。」

  「我不就是想著做點藥丸,等我離開王府後可以出去賣,如今我身上的銀兩不多,才想跟你們王爺討點藥材,做點免本錢的小生意。」

  「不知虞姑娘需要哪些藥材?」原來是這事,可是,王爺會讓她離開王府嗎?這點他很懷疑。
 
     「你要開庫房拿給我?」

  「王爺交代了,盡量一切滿足虞姑娘的需求,這藥房的藥材都是有登記的,不可以隨便動用,但可以自外頭購買,去外頭購買便符合王爺所交代的一切盡量滿足姑娘的需求,請虞姑娘告知老奴需要哪些藥材。」

  「我想要黃芩、黃柏、虎杖、連翹、牡丹皮、半邊蓮……」她報了一堆藥名。

  王管事點了點頭,「老奴知道了,老奴會讓人為虞姑娘準備,不知道是否還需要其他物品。」

  「要要要,我還要蒸籠、蜂蜜……」她再報了一堆東西。這王管事真厲害,記憶力真好,都不用筆便能記下。

  「是,老奴這就去準備,還請虞姑娘在王府安心住下。」

  看著王管事的背影,虞婧真有一種肉疼的感覺,早知道他這麼好說話,她就不用花自己僅剩的那麼一點銀子,讓小碧去幫她買藥材來製作送給王管事了,失算。

  她又懶懶的躺回美人榻上望著藍天,每天被關在這院子裡真是難受,想出門逛街才走到大門就被侍衛給攔下,說外頭不安全,還沒找到嫌犯之前不宜離開王府,呿,哪有什麼嫌犯啊,就是隔壁的死小孩意外燒了她的房子,他們要上哪兒來去查出一個子虛烏有的嫌犯來?

  又咳聲嘆氣了一陣,將那本閒書放到臉上,閉目養神。

  沒多久,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一陣疑惑的問話聲——「這邊比較好睡覺嗎?」

  她拿開臉上的書,就看到睜著一雙趣味盎然雙眼直盯著她的百里少淵。

  「這裡視線開闊,景色比較好,在這邊睡覺感覺不像是被人關著。」她無奈道。

  「哈、哈、哈!」百里少淵大笑出聲。「要是玄墨聽到你這樣子嫌棄他的王府,他會傷心的,有這麼豪華的牢籠嗎?」

  「當然有,皇宮不就是,更加富麗堂皇。嘖,這樣想起來,至少不是被關到那邊去。」想脫身恐怕更難啊。

  百里少淵愣了一下,抓抓頭,仰頸看看天空。「你說得也是,不過很多人還是喜歡那個又大又美麗的牢籠。」

  「那人不會是我。」她看向他。「你今天又來這裡做什麼?沒有搬你的木頭人來,莫非是來找玄墨的,不過據說你的未婚夫不在王府裡。」



【第十五章】   冬日遊湖

  絕倒,百里少淵嘴角抽了抽,大聲的慎重聲明,「我是男人,虞姑娘,跟玄墨是兄弟情誼!」
 
     「好了,得了,我又沒有懷疑你們兩個有什麼曖昧或是不正常關係,我只是跟你說玄墨不在。」

  這幾天玄墨不在王府,不過百里少淵跑這裡跑得倒是很勤,每天追著她問一些疑難雜症,或者讓她看他研究的一些醫療器材,前天還抱了一個木頭人來,上頭標注了好多穴位。

  這個木頭人類似中國最早的針灸模型,北宋天聖年間的天聖銅人。

  她這才知道原來這個異世界,不只是白澤國,連鄰近幾個國家,對於針灸的經絡穴位還只是文字敘述或圖形表示,這樣只要稍微理解錯誤,便會差之毫米失之千里地出錯,很容易出人命。

  於是她便跟他講了一些需要改進的地方,同時跟他指出許多個錯誤,或者是這時代還不知道的穴位。

  這百里少淵開心的抱著他的木頭人開心的離開,說等他改好再搬來讓她檢視,所以今天出現,看來他是改好了。

  在這王府裡也就百里少淵來的時候她不會感到那麼無趣外,其他日子她還真是無事可做。

  「你的木頭人改得如何了?」

  「先別提我那個木頭人。」百里少淵笑道:「我今天是來帶你出去玩的,不是來找玄墨。」

  「真的?」一聽到「出去」兩個字,她整個眼睛放亮,「嫌犯找到了?我出去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他笑道:「聖物玄墨已經親手交給皇上,再說經過這些日子的調查,應該真是孩子玩炮仗引發火災,是單純的意外,玄墨擔心過頭了。」

  「原來如此。」看來她可以趕緊搬回去,找工匠重建她的房子。

  「玄墨讓我帶你到碧羅湖去,他會在那邊等我們。」

  虞婧瞇著眼看他。「還說你們兩人沒曖昧,怎麼他沒時間回王府,卻有時間上你那裡跟你交代這事。」她調侃他之時,都沒發現自己的語氣酸酸的。

  生怕被誤會,壞了好友的好事,百里少淵連忙辯解道:「我是在宮中遇見他,他差使我來跑腿,讓我過來帶你,不是他去找我,你別誤會。」

  「你幹麼這麼緊張啊,不用解釋,我懂。」虞婧笑道,朝小碧交代了聲,「小碧,麻煩你到屋裡去,把我這兩天寫的東西拿過來交給百里公子。」

  「什麼東西?」百里少淵疑惑的看著小碧離去的身影。

  「你心心念念的東西。」

  「你寫好了?!」他眼睛一亮,一看到小碧手裡拿著一本小冊子出來,火速衝過去一把搶過來興奮翻閱。「我看看。」

  「這小冊子裡頭記載著如何解千鶴紅的治療流程跟藥方,還有幾個你問過我的不治之症治療法子,你有空閒可以好好研究。」虞婧說著往大門方向走去。「好了,東西拿了,我們快走吧,這碧羅湖在哪裡啊?久聞它的大名還未去過,我們快走。」

*             *             *

  前往碧羅湖的路上,放眼往去,冬日的景致雖然蕭瑟,但別有一番美感,尤其在這種無污染的古代,那枯樹老鴉,更有一種迷人的古風。

  坐在馬車裡的虞婧下巴擱在車窗上看著,贊嘆道;「真沒有想到這京城竟然還有這樣美景。」

  百里少淵從那本小冊子中抬起頭,小心翼翼一的收進衣襟裡,應道:「現在很多樹都枯了,雖然也很好看,不過比不上春秋兩季。」又道:「其實京城附近的美景很多,這碧羅湖只是其中之一。」

  看完小冊子上的記載,再看向虞婧,他心裡只有佩服,沒有想到她年紀輕輕,醫術竟然如此了得,連不治之症她都有辦法醫治,甚至開出藥方讓他參考。

  「我看這沿途馬車滿多的,很多人都要上碧羅湖去?」

  百里少淵點頭,跟她介紹道:「是的,這碧羅湖邊種滿了各種樹,此時梅花剛綻放,美不勝收。湖邊有處《護國寺》,整座寺廟屋頂等都是由信眾捐獻的金子打造,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遠在三里外都看得到它璀燦的光芒,要是你早點來京城就能看到了,秋天銀杏樹葉子轉黃,因為銀杏樹倒影的關係,加上護國寺,讓碧羅湖的湖面就像是灑了黃金一樣,整個湖面是金黃色,因此也有黃金湖之稱……」

  「這麼厲害,看來得到那裡朝聖一下黃金才成,看能不能偷偷敲下一塊金磚帶走。」

  百里少淵朗笑道:「哈哈哈,你沒這機會,護國寺裡的和尚可都是武僧,一個個武功高強,想偷敲金磚得先掂掂自己的斤兩。」

  「武僧?」

        「是的,歷代幾次重大戰役中,皇帝被困,全是靠護國寺武僧殺入重圍救出皇帝,後來影響到全白澤國的寺廟和尚都有習武的風氣,不過,其中最強的還是護國寺,可以說得上是皇帝的私人軍隊,沒有人敢動歪腦筋的。」

  「原來如此。」虞婧想起樂安縣城疫病發生時,前來幫忙的那群靜僧寺武僧,他們還懂醫呢,白澤國的和尚真是多才多藝。

  此時,馬車緩緩停在一處車水馬龍的廣場之上,廣場上周遭都是盛開中的梅樹,虞婧一下馬車隨即被眼前的白色美景給驚艷了一把。

  她正想丟下百里少淵,獨自一人去摘梅花枝,聞聞撲鼻梅花香之際,不遠處的那座金碧輝煌,雄偉莊嚴的金黃色寺廟,長長的階梯上走下一群看起來十分尊貴的人,身後還有雄赳赳、氣昂昂的士兵保護。

  每一個人都像媽袓出巡一樣金光閃閃的,差點閃瞎了她的眼,定睛一看這玄墨竟然也在這一群人裡面,這讓她不得不先打消獨自一人去體會浪漫的念頭。

  扯了扯一旁的百里少淵,她小聲問道:「那群人是誰啊?好像官威很大似的,其他人見到他們怎麼都下跪了?」

  「不只他們要下跪,連我們也要跪。」百里少淵撩開衣袍,也跟著其他人一起跪下。

  「好吧。」她也跟著跪在他身邊。「不過那群人是誰啊?」

  百里少淵翻個白眼,她沒看到玄墨嗎?還會有誰。「最前面的那個,雖然是穿著一襲銀白色錦袍,但一看就知道是卓爾不群的皇帝陛下。他身旁那位溫良恭儉讓的美人是皇后,後面被抱著的約七個月的孩子是小皇子,還有一群俊男美女是王爺、公主、皇子,懂了吧!」

  「真的是皇帝呀?」其實她也猜到了,但想著沒這麼好運吧,第一次出來玩就碰到皇帝一家子。

  「玄墨也在其中,你說真的假的。」

  她很無奈的點了點頭。這下皇室全家福都在,還讓不讓人好好暢快的玩啊!她嘀咕道:「我還以為皇上都會穿龍袍呢。」

  「歷代皇帝到護國寺都是穿白袍,也許是表示虔誠跟敬重吧。」

  「原來如此。」

  不多時,虞婧聽到眾人齊呼「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千歲」,她也很應景的跟著眾人齊聲一呼。

  「都起來吧。」皇帝說道。

  跪在廣場上的眾人紛紛起身,虞婧正想要站起身,便看到眼前一隻熟悉的大掌「好久不見啊,王爺。」她不客氣的搭著玄墨的手站起身,揶揄了聲。

  「沒上回久。」玄墨滿意的看著臉色紅潤的她,特意交代王管事她住在王府這段日子要好好替她食補一番,這才幾天的時間,成效如此卓著。

  她氣色粉嫩紅潤,前些天見到她雖然已有長些肉,但還是稍嫌痩弱的身子如今也豐腴了起來,整個人像是又脫胎換骨一番。

  「玄墨,今天有什麼慶典嗎?」虞婧指著好像在辦盛大法會,還有大批從護國寺裡頭走出來的朝廷官員問道。

  玄墨點頭,解釋道:「那個聖物今天由皇上親自送到護國寺,供奉在佛袓面前,將由住持了塵方丈,率領寺內高僧連續誦經一百零八天為聖物加持,再擇吉日安奉在皇陵所在的龍穴之位上,以保國家萬世太平。」

  「嗯。」雖然她不太相信什麼玄學之說,不過自古以來不管是古代中國還是這穿越來的古國,每一個朝代的人對於這一類的傳說是很相信的,這也是他們的信仰,她尊重,所以不會去反駁說他們迷信。

  她拉拉玄墨衣袖,「玄墨,這聖物究竟是什麼東西,你也跟我說說,我每天帶在身上卻都沒看過它的廬山真面目。」

  玄墨怔了一下,心想她怎麼會沒看過,不過回頭一想,也是,幾天前他從她手中拿回聖物時,包裹聖物的布跟繩子沒有一絲被人解開過的痕跡。

  「白澤國連著兩、三年天災不斷,國師觀天象觀察國運,發現龍脈受損,龍氣外洩,這才引發一連串天災,四季錯亂,五穀欠收,更有瘟疫、盜賊兵禍等事。國師說,需有聖物安放在龍脈之上才能鎮住外洩的龍氣。

  「不多久,一顆火球劃過天際,連遠在京城的百姓都看到。火球最後落在雪山之上,國師斷言那便是聖物,需將聖物尋回安放在龍脈之上。」

  火球劃破天際……分明就是隕石,要不然就是外星人的飛碟墜落……不過她要是說這顆聖物分明就是顆石頭,會被亂棍打死吧!

  「雪山……想當然耳應該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如何找到那麼小一顆的石……呃,聖物……」她瞄了眼愈來愈多百姓湧入護國寺,這些百姓都是趕來朝聖的吧。

  「聖物在黑暗之中會發出璀燦光芒,照亮四周。」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花了近一年時間才找到。

  會在黑暗中發出璀燦光芒,那一定是外星人向外太空的小伙伴發射出的求救信號器……

  怎麼辦,她好想吐槽啊,不過,這話一出她肯定小命不保,不用皇帝砍她的頭,她就被那些趕著來朝聖的百姓一人一顆石頭給砸死,她還是做個安靜的美女吧。

  「你相信……這傳說?」她忍不住問道。

  玄墨淺笑一下,屈指彈了下她額頭。「傳說,能安定民心。」

  她想了想,點點頭,「你這話說得沒錯。」檯面下的意思就是,不管他信不信,就算不信也不能戳破,百姓相信,人民需要信仰,國家需要安定……

  見他們兩人逕自說著話,完全把他忽視在一旁,百里少淵手一橫插進他們兩人的談話。

  「玄墨,人我可給你帶來了,我要走了。」交代完一聲他便轉身走人,他可是急著回去修改他的木頭人,還有要再好好研究那本小冊子。

  「你急什麼,皇上跟皇后在這裡,你這時候走人不怕被安一個大不敬之罪。」玄墨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橫他一眼,「上畫舫遊湖。」

  「不要吧……」一聽到遊湖,百里少淵臉都黑了。

  「你不是說遊湖很好玩,怎麼臉色突然變得這麼難看?」

  「我不想被淹死。」百里少淵悻悻然的回她這一句。

  「淹死?」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多嘴什麼,快跟上,沒見到皇上跟皇后都上畫舫了嗎?」玄墨也牽著虞婧往畫舫走去。

  「來了。」百里少淵哀怨的跟上。

  他們才剛往畫舫方向走去,便有不少的香囊朝著他們丟來,全被一旁的寒風他們三人給接住,有的姑娘甚至想直接衝到他們面前將香囊、繡帕、情書等等塞進玄墨手中,不過都被寒風他們攔下。

  寒門三兄弟動作熟練,看來是訓練有素,過去沒少做過這種事。

  沒一下子,他們都還未走到畫舫邊,寒風他們三人手上就掛了各式各樣的香囊,連她跟百里少淵都要幫忙拿,當然,百里少淵拿的有許多是人家姑娘要給他的。

  「這是怎麼回事?」她忍不住問道。

  百里少風揶揄道:「你還看不出來啊,這些香囊、繡帕都是那些愛慕玄墨的姑娘要送給他的,今天應該是皇上也在畫舫上,所以不敢丟畫舫,免得驚擾聖駕,因此才趕在玄墨未上畫舫前,將心意送過來,人家小姑娘思念他思念得心都痛了,懂吧?」

  虞婧皺眉的看著自己手上的香囊,「這也太多了吧!」

  「等一下恐怕還有呢,想想,這麼多香囊丟到畫舫上,是不是會沉船?我們會被淹死的……」他誇張的哀嚎著。

  一直面無表情的玄墨突然開口,「把這些東西都處理了。」

  「怎麼處理?」她好像嗅到一點商機馬上問著。

  「燒了嗎?」寒冰詢問主子。

  「燒了?不、不、不,燒掉太可惜了,給我,給我!」她馬上指著自己。

  「你要這麼多香囊做什麼?」玄墨不解的問。

  「賣啊!」

  「賣?」」他們几人異口同聲的看著她。

  「是啊,這些香囊別燒,都收集起來給我,我拿到市集上去賣,要不然也可以拿到鋪子裡便宜賣了,這每一個香囊都是銀子,你們可別把它燒了,我的心會很痛的。」她故作捧心狀,痛苦的皺緊眉頭。

  一聽到她的話,幾個大男人頭頂像是「嘎、嘎、嘎」地緩緩飛過一隻烏鴉。

       玄墨揉揉額頭,沒轍的嘆口氣,交代道:「把這些東西都收好,到時交給婧兒處理。」

  「是。」寒門三兄弟暗翻白眼,齊聲回應。

  湖邊停著多艘畫舫,皇上已帶著皇后登上最大最美麗的那艘,他們一到湖邊時,立時有太監過來請宸王上畫舫。

  虞婧對玄墨說:「你去吧,今天既然是來遊湖,不是應該要安靜的欣賞這美麗的湖光山色,我去搭旁邊的小船就好。」

  一旁的百里少淵馬上插話,「你傻了嗎,皇帝跟皇后在這裡,除了皇家人跟文武百官及其眷屬,一般小老百姓哪敢遊湖啊。」

  「不行遊湖嗎?那我去欣賞梅花。我也是平民百姓,可沒資格跟皇帝皇后同船。」

  「婧兒,皇兄指名要見你,這畫舫你不想上都不成,走吧。」玄墨不給她反對的機會,拉著他就直接走上畫舫。

  他們兩人雖然不是緊貼地站在一起,但只要玄墨要走時,總是會拉著虞婧一道;雖然兩人牽手時間不長,但牽手的這幾幕早已經落入許多人眼中。

  不管是湖邊或是在畫舫上,那些姑娘們的目光總是緊緊追隨著玄墨,看到這情景差點暴怒尖叫抓狂,恨不得衝向前撕了虞婧的臉。

  無奈為了自個兒大家閨秀的形象,加上皇上等一些貴人們都在,她們是一個個將這股怒氣給暫時壓下,可那瞪著虞婧的眼神是恨不得將她給剮了。

  跟在玄墨身後登上畫舫的虞婧總不時感覺到,有好幾道非常不友善,甚至可以說是憤恨的眼神直盯著她,讓她如有芒刺在背,如果那些眸光可以殺人,她現在大概已經成為一張千瘡百孔的漁網了。

  忍不住摀著嘴,問著身后的百里少淵,「喂,百里,為什麼我總感覺到有人在瞪我,那一道道眼神像是要把我凌遲置死。」

  「你的感覺沒錯,不用懷疑。」百里少淵有些幸災樂禍的小聲回應她,「習慣就好。」

  「你胡扯什麼,什麼習慣就好,我幹麼要習慣這種事。」

  這時玄墨回過身伸出手來,讓她搭著他的手走下甲板的階梯,她也沒多想手便搭了上去,不遠處隨即傳出一道道猛烈的抽氣聲音,再遠一點甚至可以聽到尖叫聲。

  頓時之間,虞婧又感覺到有無數的犀利眼刀朝她直射而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看向畫舫上幾名眼神不善地直盯著她的貴女。

  她秉著實驗精神,故意在她們面前握緊玄墨的手,整個人還故意腳步不穩的貼上玄墨。

  玄墨單純的誤以為她下甲板時不小心扭了腳,趕緊雙手搭著她的肩穩住她,擔心的問道:「婧兒,沒事吧?」

  她連忙搖頭,「沒事,剛才畫舫晃了下,不小心踩到裙擺。」

  果然,一試就試出來了,那幾名女子臉色大變,一副要拿刀砍了她的模樣。看來,自己成了這一群貴女的假想情敵。

  「小心點。」他拍了拍她的肩頭。

  這動作又讓那一群貴女一個個是妒火衝天啊,恨不得立刻衝過來撕了虞婧的臉。

  這時,一名公公來到玄墨身邊,恭敬轉達皇帝的旨意要他過去一趟。

  玄墨便先領著虞婧進到船艙,交代百里少淵照顧她後便離開了,這時候畫舫也緩緩的駛離岸邊。

  虞婧撐著下巴,一面吃著宮女送過來的好看又好吃的糕點,一面看著外邊的湖光山色,無視於周遭不斷射殺而來的銳利眼刀。

  她那無視的態度讓那些貴女們是氣得牙癢癢的,想衝向前去質問她,偏偏她身邊有一個百里少淵,讓她們也不敢造次,只好忍了。

  還是這種原始自然的景觀好看,現代的一些風景名勝都已經是商業化,充滿匠氣,缺少著靈秀天然之美。

  忽地,百里少淵眼睛一亮,小聲的詢問著她,「虞姑娘,我失陪一下成嗎?」

  「不成,玄墨不是讓你這邊照顧我嗎?你走了要是我被旁邊這一群母老虎給啃到屍骨無存怎麼辦?」她不是沒看到百里少淵在見著船艙外那名穿著粉黃色姑娘後眼底放光。

  「老實說,你是要去跟誰幽會?」

  「別這樣,我求你了,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見到她。」

  「你竟然敢違背你未婚夫的命令想藍杏出牆!」

  讓她這麼一調侃,百里少淵臉黑了一片,隨即反駁道:「我都說了我跟他沒有那種關係,我們是兄弟!」

  「噗哧!」虞婧低笑一聲,「好啦,玩笑都開不起,去吧,我自己一個人沒問題。」

  「可是……我擔心,要是萬一那一群母老虎把你撕了,對玄墨我不好交代。」

  「母老虎又怎麼樣,老虎還怕獵人的箭呢,我一個人沒事,放心,我要是這麼好欺負,哪能活到現在……」

  「那我就放心了。」

  她話都還沒說完,百里少淵就已經跑到沒影,虞婧翻了翻了翻白眼,拿起桌案上的茶盞,慢條斯理的呷了口茶湯。

  這一口茶都還未吞下,她就被一群表情猙獰、臉色很難看的名門貴女們給包圍,一個個瞧她的眼神都像是恨不得將她給大卸八塊,要不就是把她扛起來從畫舫上丟下碧羅湖喂魚。

  她挑眉睞了眼這群一向矜貴高傲的貴女們,放下手中的茶盞,「有事嗎?各位。」

  這群面露凶光對虞婧充滿鄙夷的貴女,相互看了一眼卻沒有人要當出頭鳥。

  虞婧翻了翻白眼,冷冷的趕人,「如果沒事就請讓開,別擋了我的風景了。」

  她的態度讓有人受不了了,怒喝道:「哼,你以為你是誰?狐媚子,竟也敢坐在宸王的位子上!」

  有人開第一槍,後面緊接著一群人跟著討伐。

  「就是,你是哪家的千金?我從沒見過你,你這賤蹄子長得不怎麼樣又沒家教,竟然也敢攀附上宸王……」

  「依我看啊,你肯定是邊城那邊那種不要臉的野女人,趁機黏上宸王,你識相的話就趕緊滾,別再纏著宸王,宸王不是你這種人可以高攀的。」

  「也不自己去照照鏡子,還敢霸占宸王……」

  虞婧撐著一邊粉腮,笑看著這些罵她罵上癮的名門閨秀,她以為古代這些貴女們個個都是溫柔婉約、知書達禮的,怎麼罵起人來跟大街上的潑婦沒兩樣。

  開口一個賤蹄子,閉口一個狐媚子,要不就是野女人,她也真是開了眼界,嗯,名門閨秀原來是這副德行啊……

  虞婧又端起茶盞呷了口茶,臉上漾著一抹人畜無害的微笑,「我是誰你們想知道,可以去問我表哥,何必在這裡找我晦氣呢?」

  表哥?!眾人眉頭一擰,看她又是一副連理都不屑理她們的高傲模樣,把這群女人氣得不輕。

  一個心性高傲對宸王又充滿愛慕之意的貴女怒聲質問,「誰知道你這賤蹄子的表哥是誰,識相就快說!」

  「我表哥啊……」她不疾不徐的將玄墨還放在她這裡的玉珮自衣襟中拿了出來,繫著玉珮的繩子勾在手指上,那塊流洩著晶瑩綠光的玉珮貼著手腕,隨著她的動作晃蕩著。

  眾家千金一看到那玉珮,全都猛烈的抽了口長氣,個個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她手中的玉珮,她們這些「宸王粉」,誰不知道那塊玉珮是宸王的象徵,也是宸王準備給未來宸王妃的訂親之物。

  眾人口徑一致的怒聲質問,「你為什麼會有這塊玉珮?」

  「我為什麼會有,當然是我表哥給我的,難道你們以為路上隨便撿就能撿得到啊!」虞婧好笑的說著。

  怪了,這些女人看到這塊玉珮怎麼反應比方才還要激烈?這塊玉珮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事嗎?她本來想拿出來隨便自己編些故事氣氣這些女人,沒想到編都不用編,她們看到就氣死了。

  「你這騙子,一定是你從宸王手中騙走,宸王怎麼可能把這象徵他身分的玉珮給你!」

  「就是,宸王妃的位置怎麼也輪不到你這狐媚子,宸王不可能把玉珮給你讓你當宸王妃,騙子騙子!」

  原來這玉珮是宸王的象徵,只要拿著這塊玉珮便是未來的宸王妃啊!

  現在她懂了,這些女人恨不得把她推下湖裡淹死的原因,是因為宸王妃這個位置她們每一個人都妄想,而她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拿著這塊玉珮,難怪這一群女人要暴動了。

     在把玉珮還給玄墨之前,整整戲弄一下她們應該也滿好玩的,「我是不是騙子,你們可以去問我表哥,相信他會很樂意回答你們的問題。」

  「少騙人,宸王根本沒有你這個親戚!」

  「有沒有我這個表妹,我不是說了嗎,你們可以去問我表哥。」

  去問宸王,她們又不是想去找死,破壞自己在宸王面前的良好印象。

  「不過,難道你們難道不知道這塊玉珮在我手中的原因是什麼嗎?」

  「什麼?」眾家千金頭頂一個個冒出問號。

  虞婧臉上漾著一抹迷人笑容,說出足以引發暴動、氣死人不償命的話——「所謂王子配公主,少爺配小姐,歪嘴配鬥雞眼,這表哥自然是……配表妹嘍!」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7-31 11:30 AM 編輯

【第十六章】   湖心求婚

  這話一出,幾個按捺不住的千金們幾乎要衝上去扯了虞婧的臉,卻在幾隻手已經快抓到她臉上時,船艙入口傳來一記拔尖的公雞怒喝聲——

  「你們在做什麼?」

  這群幾乎要撲到虞婧臉上的貴女們紛紛瑟縮著身子,恭敬的喊著,「見過宸王殿下、海瑞公公。」

  「你們想造反啊,虞姑娘是你們可以碰的嗎?」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海瑞公公,揮動著手中拂塵,蓮花指指著那一群貴女。

  玄墨對著海瑞公公使了眼色,示意他先不要急著質問,自個兒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這群女人張牙舞爪圍剿虞婧的畫面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虞婧馬上起身,一把圈著他的手臂,委屈的告狀,「表哥,你得為我作主!」順手指著那幾個罵他的女人。「她們罵我是狐媚子,賤蹄子,野女人!」

  「她們為什麼罵你這麼難以入耳的話?」玄墨輕聲問著虞婧。

  「不……宸王殿下,這一切都是誤會……」幾名貴女焦急地為自己開脫。

  「是啊,誤會誤會,我們不知道她是宸王殿下的表妹……」

  這太后何時有這麼一位外甥侄女,她們怎麼都不知道,這會兒被她給坑了,真是冤啊,這一群被玄墨瞪過的貴女們一個個是急得差點腿軟。

  「誤會?怎麼會是誤會,我說這玉珮是表哥給的,她們就說我是小偷,偷了表哥的東西。

  「我說所謂王子配公主,少爺配小姐,歪嘴配鬥雞眼,表哥自然配表妹,她們就罵我狐媚子、賤蹄子、野女人。」虞婧故意將那些罵人的話再說一遍。

  玄墨眉宇擰起一股風暴,掃了那幾個女人,眼神冷得讓在場的幾個人是嚇得全身打顫。

  「表哥,你說我有說錯嗎?表哥配表妹天經地義,不是嗎?」她扯了扯玄墨的衣袖。「我收了表哥的玉珮又怎麼著,當表妹的難道沒那資格?」

  玄墨點頭,「婧兒,你沒資格誰還有資格,表哥的玉珮你就安心收好,你的委屈表哥會為你追討。」有這自己送上門可以正大光明將她收在他羽翼之下的機會,他自然不會錯過。

  「表哥,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那你一定得為我作主啊!」

  「放心,表哥會為你作主的。」玄墨嘴角隱隱微勾,心下暗忖:傻女人,自己親口說的,表哥配表妹天經地義,這下你逃不掉了。

  「嗯,就交給表哥為我討公道了。」玄墨這個半路認的「表哥」真是好用,虞婧趕忙用力點頭。

  這下那群貴女們個個渾身發軟、雙腳直抖,宸王生氣了,一會兒她們不知道會怎麼凄慘……

  玄墨森寒語氣冷冽如冰碴,「護國公的嫡長女,禮部尚書的二千金,威武侯的三小姐,太傳的二千金……你們這幾位小姐的教養可真好,市井裡潑婦罵街的話罵得可真順口。海瑞公公,辱罵皇親國戚該當何罪?你去把她們的父兄找來,問問他們是怎麼教導的。」

  「是,老奴這就去辦。」海瑞公公隨即讓自己身後的那些小太監去把這些女人的父兄給找來。

  「宸王殿下,我們錯了,請原諒我們。」幾個貴女嚇得腿軟,跪在地上求他放過自己。

  玄墨懶得理這些女人,拉著虞婧便往船艙外頭走去,「婧兒,跟表哥過去,皇上要見你。海瑞公公,這裡交給你處理,該怎麼處理不需要本王教你吧!」

  「宸王殿下請放心,老奴知道該怎麼做。」

  這話一出,那些貴女們更是哭得凄凄慘慘。

  海瑞公公掃了眼那群跪在地上哭得驚天動地、不長眼的千金們,心底冷哼了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不找死就不會死。

  這宸王可是護犢子的主,得罪宸王誰也別想安生,還得罪宸王心尖上的人,你們這群沒見識的女人,這回不死也得剝層皮。

  玄墨將虞婧帶到皇帝跟皇后休憩的船艙,虞婧飛快瞄了一眼,裡頭只有皇帝跟皇后兩人,還有兩名小太監,看來這兩位大人物是私下召見她,屏退了閒雜人等。

  「民女見過皇上、皇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千歲。」虞婧跪趴在地上,學著古裝劇的動作問安。

  「虞姑娘,起來回話吧。」皇帝抬手示意,語調溫和。

  「是,謝皇上,皇后。」虞婧又一叩首謝恩,這才站起身。

  「來人,賜座。」

  小太監即刻搬來一張圓凳子讓虞婧坐下,被皇帝賜座這可是天大的面子。

  虞婧也不矯情,趕緊坐下。

  「虞姑娘,你的義舉朕都聽宸王說了,不僅醫術高超,更難得是你年記輕輕如此深明大義,救了宸王一命,更救了朕的許多黎民百姓。

  「你不顧自身安危幫宸王完成使命,甚至不畏艱難將聖物平安送到京城,你立了這麼多人功,卻不願意朕在朝堂上褒獎你,這讓朕過意不去,你說朕該獎賞你什麼?」

  今天正好有這難得的出宮機會,他便讓宸王帶她上畫舫,讓他這皇帝見見這名擄獲皇弟,讓他動了想婚念頭的女子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

  「皇上,民女只是做自己本分該做的事情,如果皇上真要給民女獎賞,就請皇上給我當初那些買藥材的銀兩,讓民女回去翻修房子,民女不能一直寄住在宸王府裡,這樣會害宸王被人背後非議的。」虞婧趕緊跪下說道。

  「咦,那你當初救下宸王之時,不也讓宸王在你的院子住了很長一段時間,這孤男寡女的你就不怕別人非議?」皇帝有些好奇問著。

  他這皇帝還是第一次聽到立了大功,卻什麼獎賞也不要,只要求把買藥銀兩如數還給她,這女子還真是……與眾不同。

  「回皇上,民女只是一名孤女,無父無母,也沒什麼親朋好友,沒人會來管民女閒事,再說,民女是大夫,醫治病患收留病患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也不怕人非議。」

  皇帝順了順鬍子,看了眼皇后,很滿意虞婧的說法。「皇后,你看這事怎麼處理?」

  「皇上,依臣妾之見,不如封虞姑娘為縣主,賜她黃金萬兩,一座宅子,奴僕等等。」皇后含笑提出自己的看法,「既然虞姑娘是個孤女,想必也無婚配,皇上不如再為她尋一門好親事。皇上,您看臣妾這建議如何?」

  「皇上,皇后的好意民女心領,這些恩賜萬萬不能,民女只是做一個子民該做的事情。」

  給她房子、金子這些倒還好,要給她賜婚,她是萬萬不能要,她寧願犧牲房子、金子,也不要跟一個不愛的人跟他共度一生,在現代嫁錯了還可以離婚,在古代想要離婚可是難上加難,更別提御賜的姻緣了。

  「虞婧,這事就這麼定了,這是你應得的,你也別推辭,朕就封你為明儀縣主,賞黃金萬兩、一座宅子,賜婚……這一時之間朕還真想不出有什麼好人選,皇后你說呢?」

  不要啊,皇帝老大,拜託您千萬別給我賜婚啊……虞婧在心頭對著皇帝做著無聲的吶喊。

  「皇上,這明儀縣主跟宸王可是有共患難之情,更有救命之恩,他們兩人的情誼可不同旁人,而且宸王年紀也不小了,您可不能再放任他這樣胡鬧不肯點頭娶妃,不如就為他們兩人指婚吧!」皇后跟皇帝一搭一唱的,掩唇一笑,指著玄墨,而後摀著唇在皇帝耳邊說著耳語,「況且……」

  皇帝一聽,朗笑一聲,拍了下自己大腿,「哈、哈、哈,朕還真不知道自己何時走失了這麼一個表妹。

 「不錯,的確,表哥配表妹也是天經地義,不過朕已經有皇后你了,這個表妹就讓她嫁給宸王,相信皇弟會好好對待表妹的。」

  虞婧下巴掉下,雙眼大瞠,嘴角嚴重抽搐,整個人癱坐在船板上,這是現世報嗎?那也報應得太快了吧……

  她都還沒來得及從這現世報的震撼中回神,還來不及開口反對,便聽到隔壁船艙傳來尖叫,一陣急促的跑步聲連同焦急的傳報聲傳來——

  「皇上,皇后,不好了,小皇子亂抓東西吃被噎到……現在整個人臉色發黑……」

  什麼?!皇帝跟皇后衣袍一撩,馬上趕往隔壁船艙,跪坐在船板上的虞婧也顧不得這樁賜婚要怎麼辦,也趕緊起身,跟著玄墨一起過去。

  隔壁船艙裡,只見一群人圍著小皇子,幾名御醫正撐開小皇子的嘴,試圖將他嘴裡的東西挖出來。

  虞婧一看連忙大吼,用力推開擋住的人群。「住手!你們不可以這樣子做,這樣反而會害了小皇子!」

  太醫院院使符凌隨即怒斥她,「小皇子生命危急,御醫們正在搶救,不懂醫術的人不要干擾御醫們的急救!」

  「庸醫!」虞婧怒喝回去,心急的一把推開那個手伸進小皇子嘴裡的御醫,「你們這急救方法不對,會害死小皇子的,就算救醒,也有可能成為痴兒!」

  虞婧不顧所有人聞雷大驚的神色,一把搶過臉色發黑哭不出聲音的小皇子,火速將他翻過身。

  「你胡扯什麼,還不快把小皇子放下!」符凌大喝道。

  虞婧對他的話恍若未聞,動作飛快的將小皇子放在自己手臂上,讓他屁股抬高,臉朝下,撐住他的肩膀,虎口托住他的下巴,另一手的手掌心拱起,快速用力拍擊小皇子後背肩胛骨中間,約莫拍到第三下時,一顆葡萄自小皇子口中掉落,滾到一旁皇帝的腳邊。

  「哇!」這顆葡萄一掉出來,臉色已經發黑的小皇子瞬間撕心裂肺的哭嚎了起來,哭聲響徹整個船艙。

  這道哭聲讓所有人瞬間鬆了一口氣。

  「好了,沒事了。」虞婧將臉色慢慢轉為赤紅的小皇子翻身過來,交給心疼得不得了、搶著抱過小皇子的皇后。

  虞婧低下頭喘口氣,眼角餘光瞄著那顆滾到皇帝腳邊的葡萄,心口一提,猛然驚覺自己有可能打了未來的皇帝!

  沒有經過皇帝皇后允許,這樣對小皇子進行急救,就算她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不禁感到一陣後怕,連忙跪到皇上面前請罪。

  「事出緊急,民女莽撞,驚擾了皇上跟皇后,未經皇上跟皇后同意私自拍打太子,還請皇上跟皇后恕罪。」

  「你何罪之有,要不是你出手搶救小皇子,小皇子現在恐怕已無救了,快快起來。」皇帝不想追究她的不敬行為,擺手示意她起身後,擔心的湊過去看著依舊嚎啕大哭的小兒子。

  「謝皇上、皇后開恩。」虞婧磕頭謝恩後起身。

  虞婧掄著衣袖檫拭著自己額頭上的汗漬,瞄了眼圍著小皇子跟皇帝、皇后的那一大群人,喘口大氣,渾身有些虛軟的往船艙外走去。

  她並不擔心因受到驚嚇現在正在嚎哭的小皇子情況,有御醫在,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腳軟的扶著船壁走出船艙,這才發現畫舫正在回航。這樣正好,等畫舫一靠岸,她就要第一個衝下畫舫,遠離玄墨才成。

  希望皇帝跟皇后被小皇子那麼一嚇,會忘了他們剛才給她賜婚的那回事,身分、黃金、宅子都不用給也沒關係。

  嫁給玄墨聽起來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宸王的身分,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家常便飯,玄墨貴為王爺,怎麼可能只娶她一個老婆,她才不要跟別的女人共用老公!

  只是她想要安靜的偷偷溜走,有人卻不讓她如願,百里少淵高舉著手大聲喊她。「虞姑娘,你跑到那裡去做什麼?這時候船正在靠岸,你別站在哪裡,小心被碰撞到跌倒。」

  虞婧真的很想脫下腳上的繡花鞋塞進百里少淵的嘴裡,正想反吼回去要他安靜,別那麼大聲,整艘畫舫突然一個劇烈搖晃,她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後倒去,不意撞進一個熟悉溫暖的胸懷之中——

  「小心。」

  剛被皇帝跟皇后亂點鴛鴦譜的虞婧,現在看玄墨是怎麼看怎麼怪,沒好氣的推開他。

  只是這才剛推開他,她整個人又因畫舫靠到岸邊時產生劇烈晃動,搖搖晃晃的又撞進他懷中。

  「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站都站不穩,是不是暈船了?」他索性將她圈回自己臂彎之中。

  「我沒暈船,我是被自己方才沒有經過皇帝允許,用那方式對小皇子進行急救,可能導致自己腦袋可能要搬家這事給嚇得現在還腿軟著。」她搖頭推開他,找了個藉口。

  「皇上跟皇后沒有你想像的那般不近人情。」

  「最高權力統治者的心思永遠是讓人捉摸不定的,況且我又是第一次見到皇帝,自然會感到恐懼。」她腳步慌亂地走向甲板。「船停好了,我要下船了,別攔我。」

  她得趕緊下船,打包好行李,離開宸王府才成,再不走就會被人把她跟玄墨綁在一起。

  「瞧你走得搖搖晃晃的,不怕掉進湖裡?」玄墨索性將她一把抱起,步下畫舫。

  「玄墨,等我!」百里少淵揮手追了過來。「我還要請教虞姑娘,方才用的是什麼方法救小皇子的……」

  玄墨大庭廣眾毫不避嫌的抱著她走下畫舫,將眾人都嚇傻了,誤以為自己看錯,一向不近女色的宸王怎麼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一名女子離開,還有,那女子究竟是誰?

*             *             *

  夜深沉,虞婧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地怎麼樣都睡不著,翻過身又嘆了一口長氣,看著窗欞外高掛的那輪皎潔明月。

  今天沒有機會溜走,明天……她決定了,明天一大早就要離開宸王府!

  繼續住下去,就真的會被貼上宸王的標簽了,要被硬逼著上花轎,現在她只能祈求皇帝皇后忘了自己今天在畫舫裡說的事情。

  玄墨是個好男人、好朋友,但絕對不是她的良配,因此她不能同意這樁賜婚。

  門外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叩叩」敲門聲,「婧兒,我有些事想與你談談,你可以開門嗎?」

  三更半夜的找她談什麼?不成,她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她索性拉上棉被,裝死。

  半晌後,那敲門聲戛然而止,虞婧自棉被裡探出頭來,重重的喘了口氣,「呼——」

  這一口氣還沒吐完,便見到眼前有一雙含笑明亮黑眸正直勾勾的瞅著自己,害她差點被嘴裡那口氣給嗆著。

  「咳、咳,玄墨你怎麼進來的?」窗子是緊閉的,屋頂每一片瓦片都是完整的。

  「別看了,我是從門口正大光明進來的,你房間的門閂我用匕首一挑就進來了。」

  她乾笑兩聲。「呵呵,是嗎……你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情?」

  「失眠睡不著,你跟我去個地方吧。」他也不等她同意,連人帶著棉被的將她抱起,往屋外走去。

  「喂,玄墨,你好歹讓我我換件衣服啊!」

  「不需要,這麼晚了,除了本王外,沒有人會看見的。」

  「玄墨,你究竟是要抱我去哪裡?」連鞋都不讓她穿,是怕她逃跑嗎?

  他扯出一抹醉惑人心的性感笑容,故作神秘。「到了你就知道。」

  他怎麼也不肯說出要帶她去哪裡,她只好閉上嘴保持沉默。

  愈走感覺愈冷,虞婧將被子拉緊了些,隱約感覺陣陣凍人寒風迎面撲來,她轉過頭擰著眉頭,看到了王府裡那座造景十分優美的湖泊。

  「玄墨,你大半夜抱我來這裡,是想把我淹死嗎?」她驚悚的問著。

  該不會她今天做了大逆不道毆打小皇子的事,皇上回宮後越想越生氣,下了密旨要玄墨暗中解決她?

  「婧兒,你腦袋瓜裡究竟在胡思亂想什麼。」玄墨沉笑一聲。

  他抱著她坐上湖邊的小舟上,將燈籠掛在船尾,拉好她身上的棉被,拿起划槳將小舟划向湖心。

  夜晚遊湖倒也是有一番風情,只是冷了點,不過顯然玄墨早有準備,小舟上備有暖爐,驅散不少寒意。

  看著湖底那輪與天上明月相互輝映的倒影,虞婧感覺十分浪漫,尤其眼前划船的船夫還是個賞心悅目的美男。

     玄墨在心底輕笑了聲,這小女人雖然閃躲得很快,但她別以為他沒有看見她偷瞄他時,流光閃動的晶亮眼眸裡凝著一絲迷戀的模樣。

  他知道,她心裡有他,可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為何她想拒絕他?

  今天在回程的馬車裡,她欲言又止的想向讓他去拒絕皇上賜婚這事,但礙於百里少淵也在馬車內,直問她是用什麼手法救小皇子,才讓她暫時將這事壓下。

  「到了。」玄風將小舟停在湖心,收起划槳。

  「到了?」她眨著眼不解的看著他,他把小舟停在湖心究竟要做什麼?

  「你低頭看看湖底。」他指著湖底。

  順著他的手指往湖底望去,發現湖面下竟然一閃一閃的散發出璀燦的螢光,她睜大眼不可置信的道:「這……湖面下為什麼會有那些一閃一閃的珠子……那是什麼?」

  「夜明珠。」

  「夜明珠?!」她愕然的驚呼一聲。

  「這些夜明珠是安放在瑩晶石上,透過瑩晶石,它的光亮會擴散放大,因此即使是在幽暗的湖底也能看得到它的光芒。」

  「你把夜明珠放在湖底!」老天,這夜明珠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啊,這家伙太敗家了!

  還有,那什麼瑩晶石一聽就知道是很貴的東西,也讓他拿來這樣亂用,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

  「你瞧著湖心中央,看瞧到什麼?」

  她往下一看,水面下像是有朵徐徐綻放盛開嬌艷的芙蓉花,散放著艷紅色的熒惑光芒,她震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這……好美啊……」

  「想要嗎?」

  「可以嗎?」她兩眼直盯著湖面下那朵由瑩晶石雕刻而成的芙蓉花。

  他解開衣袍,在她還沒來得及阻止之前撲通跳下水。

  「玄墨,不要下水,夜深現在又是大冬天,你身體才康復沒多久,不能這樣折騰……快上來!」她趕忙對著湖底的他大喊。「玄墨!」

  這家伙,明天早上讓人打撈上來不就行了,這樣親自跳下水去撈那朵芙蓉花做什麼,要是他又發生什麼意外,那不叫她心疼死嗎?

  玄墨人很快自湖底上來,撐著船沿跳進小舟裡。

  「喏,看看,喜歡嗎?」

  他將那朵發光的芙蓉花交給她,可虞婧根本連看不看地直接無視,拉開自己身上的被子,將濕答答的他也包在一起。

  「你瘋了嗎?這種天氣又是半夜的你跳湖,你知不知道湖水有多冰冷,就算是身體十分強健的男子也會受不了,更何況你身體才剛復原多久,這樣很容易落下病根。」她掄著中衣袖子,一面替他擦拭臉上跟頭上濕髮滴下的水漬,一面叨叨數落著他。

  玄墨靜靜地看著她,任由他幫她擦拭著臉上的水漬。

  「讓人明天打撈不行嗎?難道就得非要這樣不愛惜自己身體跳下去撈?」她扯扯他的耳垂,生氣質問。

  她這樣關心他的模樣讓他的心都軟了,拿過這朵泛著紅色光芒的芙蓉花,他道:「看看,喜不喜歡?」

  就算她再生氣他這樣不愛惜自己身體,可是一想到是因為她才跳下湖的,她心頓時軟了,氣也消了,接過那朵芙蓉花。

  這一細瞧,虞婧不禁對這巧奪天工雕工嘆為觀止,驚艷道:「好美啊……」

  「婧兒,這朵芙蓉花還有個小機關,你托著花底向右轉。」

  她按著他說的向右一轉,只見花苞徐徐打開,裡面赫然出現是一枚有如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戒指。

  這一刻,虞婧真的是震撼得說不出話來,她不知該說什麼,任何詞彙都形容不出她現在心情,驚喜和迷惘交加。

  玄墨拿過戒指,單膝下跪,握著她的雙手,誠摯地對她說:「婧兒,嫁給我。」

  他……這是在跟她求婚嗎?

  虞婧眼眶紅了,她真的很感動,想拒絕也無法真的狠下心搖頭,只是想點頭也很猶豫。

  「婧兒,嫁給我。」他又說了一次。

  「你在做什麼啊,你不知道很冷嗎?」她將棉被翻面,用乾的那一面包著兩人,藉著這些舉動,逃避他的求婚。

  「婧兒,你在怕什麼?或者是逃避什麼?」他凝滿情感的黑眸直勾勾鎖著她逃避的眼神。

  她搖頭,「我沒有怕什麼,也沒有逃避什麼。」看著他執拗非逼出一個答案的目光,她咬了咬唇,小聲的問著,「玄墨,我們不能當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好朋友嗎?」

  「什麼友達以上,戀人未滿?」他摸著她帶著一抹愁色的臉蛋問道。

  「就是比一般好朋友更好的好朋友,但卻不是情侶或是夫妻關係。」

  「為何?婧兒,我感覺得到你也喜歡我,為什麼要把我們兩人關係只侷限於是朋友?」不給她逃避的機會,他雙手捧著她的臉,眼神定定地看著她。

  逃避不了,虞婧咬咬牙,把自己的顧慮道出,「是你的身分。」

  「身分?」難道她認為他宸王的身分配不上她?

  「玄墨,你知道我是孤兒。」不只是說原主符蓉,上一世在現代時也是。

  看著玄墨等著她繼續說下去,她將自己的前世與符蓉的遭遇融合,緩緩道出。

  「可是我很幸運被一對老夫妻收養,他們讓我叫他們爺爺、奶奶,讓我體會到家的溫暖,他們一點一滴教會我醫術。

  「爺爺跟奶奶感情很好,即使奶奶沒有為爺爺生下一兒半女,爺爺還是疼奶奶一如往昔,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插足他們之間,破壞他們的感情,兩人到老依舊相知相伴。

  「你知道嗎?他們到七十好幾了,感情還是非常好,不管做什麼事總是手牽著手一起出門,有時我都覺得他們這對老人放閃得太過分。我羨慕他們那純粹沒有任何雜質的愛情,在感情的世界裡就就只有彼此,我嚮往那樣的感情。」

  她一口氣將話說完,也不管說的詞彙玄墨聽不聽得懂,深吸口氣後,她定定看著玄墨,將自己心底最無法接受他的理由緩緩說出。「你是王爺,生來就是能三妻四妾的富貴命,不可能只跟我相知相惜,牽手到老。」

  她遺憾的說著,「玄墨,在感情的世界裡我的心眼很小,我做不到大度,我不可能答應與別的女人共享你,所以我不能答應你的求婚,也不可能因為喜歡你就妥協,日後委屈了自己的感情,同意你迎進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嗚、嗚、嗚,這鴿子蛋就這樣拒絕,她的心好疼,拒絕了玄墨這個天菜級男人的求婚,她更是心痛。

  「你嚮往著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沉重點頭,「是的。」

  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

  玄墨撩開垂落額前濕髮,如釋重負的吁一口氣,再次問道:「婧兒,你想要純粹的愛情,這就是你拒絕我的原因?」

  她神色愁郁的咬著下唇點頭。「玄墨,你是這世上除了爺爺奶奶外對我最好的人,我不想騙你。」

  他捧著她的臉,低下頭輕吮著已經快被她自己咬破的唇瓣。「正好我們兩人的想法相同,這一點根本不成問題。婧兒,你可以放心點頭的答應嫁給我,除了你,我不會再迎娶其他女子入門。」

  虞睛怔愣地看著他,空口說白話,他是騙她的吧?!

  看著她不信的表情,玄墨將她冰冷的身子摟進懷中,下顎抵在她頭上問道:「婧兒,你以為我為何到了二十五歲還不肯成親?」

  她眨著冒著問號的剪水秋眸,「我怎麼會知道。」

  是啊,像玄墨這種品種優良、外貌出色的王爺,肯定有一大堆女人搶著要嫁他,他怎麼還會到了二十五歲未成親?

  「本王身體健康並無隱疾,長得也還算差強人意,容貌在京城裡的美男子前十名排還是排得上號的,你難道就不好奇為何我至今未婚?」

  虞婧眼尾抖了抖,暗忖——辰王,您還真是客氣謙虛了,您這長相別說在京城,就算是全白澤國,你說你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要不然你那天涯四美位居榜首的封號哪裡來的?要不然當初黃茹玉看到臉那麼黑的你,怎麼仍是一見就鐘情?

  虞婧忍不住腦洞大開,「你到現在未婚,是有些奇怪,除非……」一張臉孔竄進腦海,她詫異地驚呼一聲,「你喜歡的是男人!你喜歡百里少淵,你們兩個是真愛!」

     玄墨臉色瞬間變得比鍋底還要黑,在她耳邊怒喝,「婧兒,我與少淵只有兄弟情誼,其他的感情全部沒有,你的腦袋瓜子裡趕緊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給本王丟掉!」

  「這又不是丟臉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追求真愛的權力,男人喜歡男人也不是罪過……」

  即使是半夜,照明不太充足,但她還是看得出他那張俊臉已經烏雲密布,頭頂有打雷閃電徵兆,她心虛的扯了扯嘴角,改口道:「那你說,為什麼你二十五歲了還不成親?」

  玄墨目光幽遠的望著平靜無波的湖面,「本王及冠之時,父皇許了我一個能力所及的心願,我便同父皇求得一道聖旨,日後婚姻自主,任何人不得干預,即便是皇上,本王的宸王妃必須是我親自挑選,而這人必須是我所愛之人,不論身分貴賤。」

  因為看厭了後宮的爾虞我詐,他向父皇求了這道聖旨,現在他突然有點慶幸自己當日的睿智。

  她瞪大眼,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真的假的?」

  「聖旨還在本王書房裡穩妥的收藏著,婧兒要看嗎?」



【第十七章】   婚約保密

  小舟靠了岸,玄墨抱起她回到自己的北宸院。

  「哈嗽!」

  才一進院門,玄墨這個大半夜跳下水全身濕透的人沒事,反倒是虞婧打了一個大噴嚏。

  「備熱水。」玄墨對著守在外間的德旺吩咐,隨即將她抱進內間,將裹在她身上的被子丟到一旁,拿過床榻上的被子將她緊緊裹好。

  「你別管我,倒是你一身濕的,趕緊去洗個熱水澡,換上乾爽的衣裳。」

  王府的下人手腳迅速俐落,很快的便扛來兩大桶熱水,連服侍她的小碧也被人叫醒,拿著她乾淨的衣裳趕了過來。

  「你到沐浴間去泡澡,剩下的事情等洗好再說。」說完,玄墨便走向另外一邊的廂房。

  虞婧愕然的看著掩上的門扉,怎麼求婚儀式搞到後來,竟然是跑到他這裡來沐浴?

  要洗澡她可以回自己那裡,留在他這裡沐浴,怎麼想都覺得曖昧啊。

  小碧催促著她,「小姐,你趕快去泡個熱水澡,奴婢去幫你熬碗薑湯過來。」

  「哈啾!」又狠狠的打了個大噴嚏,虞婧發現手臂真的是有點發涼,這是要染上風寒的前兆,她也不想再折騰了,趕緊先去把自己身子泡暖再說。

  約莫三刻鐘後,虞婧一出沐浴間,小碧便端來碗薑湯要她趕緊喝下,她整個人這才感覺舒服了些。

  真是的,她才讓王管事幫她準備藥材,要製作風寒藥丸出去賣大發利市,這藥丸都還沒個影,她自己就差點先染上風寒了。

  「小姐,我幫你把頭髮擦乾。」小碧拿條干布巾站在一旁。

  「小碧,布巾給我就好,你先回去休息吧。」半夜把人家叫醒來伺候自己,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小姐,你濕髮不趕緊擦乾,很容易生病的。」小碧卻不依,逕自幫主子擦了起來。

  突地,小碧手中的布巾被拿走,她怔了一下,抬眼見到是王爺,看到王爺眼神示意,她馬上悄無聲息的退出屋子。

  低頭看著手中的芙蓉花想著心事的虞婧並未發覺身後幫她擦頭髮的人已經換了,直到玄墨擦乾髮,又將她一頭青絲都梳理整齊了,她依舊未察覺。

  玄墨笑笑搖頭,傾身靠近她的頸窩,輕問道:「嫁給本王真的讓你這麼為難?」

  耳邊突然出現的聲音將她嚇了一跳,「玄墨,你什麼時候來的?小碧呢?」

  「你的丫鬟早換人了,你都沒察覺?」他彈了下她的俏鼻。

  「是你幫我擦髮梳髮的?」看他點頭,虞婧拍了下額頭。「我太專心在想事情了。」

  「這東西應該可以幫助你下定決心。」他轉身,從桌上拿來一個雕刻十分精細華麗的木匣,放到她手中。「打開它。」

  虞婧小心翼翼的打開木匣的蓋子,一道金光燦爛的聖旨霍然出現在眼前,她看了看他,在他眼神鼓勵下緩緩打開那道聖旨,仔細看著裡頭的內容。

  玄墨看著她輕吁口氣的模樣,笑道:「相信本王說的話了?」

  她放下手中的聖旨,歪著頭瞅著他,「可這太不合理,既然你有這道聖旨了,為何皇帝還要為我們兩人賜婚?」

  「賜婚是我去求的。」他老實說道:「回到京城入宮見到皇上,我便求皇上為我們兩人賜婚。」

  「你去求的?!為什麼?」她驚呼。

  「因為我喜歡你,我想與你共度一生,所以請皇上為我們賜婚。」玄墨有些挫敗的說著。

  「可是很顯然的,請皇上賜婚是個錯誤,當時我以為你會歡喜有皇上賜婚,畢竟這是每一個姑娘夢寐以求的榮耀,可是今天回來路上我察覺,你不喜歡這樁賜婚,你甚至想要逃避,我忽然想起從前在樂安縣城你和我說過的事……」

  他們在樂安縣城時可說是無話不聊,有一次她說到她聽說有一個國度裡的男人,一次只准娶一個妻子,相互愛戀的兩個男女可以自己決定結為夫妻,不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兩人若相處不下去了,可以離婚。

  他其實對那個國度很嚮往,一夫一妻也是他想要的,跟自己喜歡的女人一生一世一輩子。

  後來她又說,那個國度的男人求女人嫁給他時會拿著戒指單膝下跪向女人求婚,女人一輩子最深刻的記憶,不見得是豪華婚禮的過程,而是被求婚時的浪漫。

  當他聽到這裡,他的興致就蔫了,他堂堂一個王爺,豈能隨意向女人下跪求婚。

  可今日見到她被賜婚時竟只有逃避、不情願,他赫然想到,這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他要的,他想要的是兩情相悅的情感,而不是強逼綁在一起的婚姻。

  為了她,他可以拋開驕傲的身分和男人的尊嚴,只想給她一個永生難忘的回憶……

  玄墨拿過那枚戒指,再度在她前面單膝下跪,「婧兒,我希望我能成為那個在你遇到挫折、想要有個肩膀可以依靠,唯一想相伴到老的男人,我會疼愛你一生一世,對你的情意永遠不變,嫁給我,好嗎?」

  一輩子太長,人與人的承諾有多少能遵守,尤其是感情這種事,誰真的能夠拍胸脯承諾一輩子?

  可當她看著玄墨黝黑真誠的眼眸時,她相信了,她相信他這個一輩子的承諾……

  虞婧感動的望著他,看著他蓄滿感情的眼,他這個高高在上的王爺,要哪個女人不是一句話就成了,為了她,他可以拋開驕傲向她求婚,她內心滿滿的都是對這個男人的愛。

  「我想……我可以答應你的求婚……不過,玄墨,我想跟你先說清楚,一旦……」她咬了咬唇,食指抵在他的心窩上。「一旦你這裡有了別的女人的時候,請你放我走。」

  他握著她蔥嫩的小手,貼在心窩之上,與她額頭抵著額頭,允諾道:「我玄墨可以保證這裡永遠只會有婧兒一個人的位置,但本王也可以向你承諾,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會放你走。」話畢的同時,火燙的唇已覆在她水嫩瑰麗的紅唇上。

  他彷彿永遠也嘗不夠她,不知過了多久,虞婧那紅得像是日落時雲彩一樣羞紅的臉蛋,靠在玄墨結實溫暖的胸膛上,摀著狂跳不已的胸口,已經變成豆腐渣的腦袋怎麼也想不明白,無法理解她怎麼會跟著玄墨一同沉淪在彼此氣息裡?

  她從未想過這個看起來溫文儒雅、玉樹臨風的玄墨會有這麼熱情的一面,他的吻火熱挑逗的糾纏著她,吻得她無法思考,一點也不想推開他、反抗他,任由他帶領自己沉醉。

  像是嘗到甜頭、食髓知味的玄墨,捧著她那染滿醉人紅雲的臉蛋,熱唇繼續如細雨般的輕啄著濕潤艷紅的唇瓣。

  「想什麼?」他的唇抵在她的嘴邊問,明顯感覺到她的思緒有些飄離,不在他身上。

  虞婧微微退開,側過頭望著他,掄拳捶了他一下,「你這大尾巴狼,扮豬吃老虎。」怎麼她一點頭答應他的求婚而已,他就原形畢露地幾乎快將她拆吃入腹。

  「你不知道我忍耐很久了?」他屈指彈了下她的鼻子,「別轉移話題,你方才在想什麼?」

  「這麼明顯嗎?」他不是只顧著吃她,還有心思注意到別的。她接著正色道:「玄墨,你可以跟皇帝提,先暫時不要封我為縣主,不要讓人家知道我們兩人有婚約嗎?」

     他不悅的擰起眉頭,「理由?」才剛答應他的求婚,同意嫁給他了,竟然就要他隱瞞這事,讓他很不爽。

  「還記得那塊被燒得半毀的令牌嗎?」

  他低頭望著懷中的她,「我記得你說過那塊令牌是買凶凶手的。」

  「對方買凶殺人滅口,他們不知道我沒死,後來放火燒死原先被他們買通要殺死我的王大嬸母女,這令牌是我在王大嬸母女家發現的。」

  玄墨的黑眸閃過一道狠戾,沉聲道:「婧兒,將那塊令牌交給我,本王讓人去查,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要本王未婚妻的命!」

  「我感覺這裡頭有陰謀,我想要將它揪出來,而不是只找到殺人凶手。」

  「陰謀……」玄墨沉吟思索。

  婧兒一個孤女,獨自在山上過著單純的生活,為何會引來殺機,這可就很令人猜疑,也許真如她所說,背後有著不為人知的陰謀……

  她雙手圈著他挺直腰身,「玄墨,我已有點眉目了,說不定很快這凶手便能現形,如果這時讓人知道我們兩人有婚約,恐怕就無法揪出是誰想要我的命……」

  「你懷疑的對象是誰?」

  「還記得我說過,我本姓什麼嗎?」

  玄墨銳眸微瞇。「符凌……」

*             *             *

  過完年,天氣仍是冷颼颼的,虞婧索性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製作藥丸,忙得腳不沾地。

  連小碧也被她叫來當助手,兩人每天睜開眼就是做藥丸,有時半夜還得輪流守夜,顧著爐上的藥湯。

  她所製作的藥丸是針對幾種較為常見疾病,例如風寒、腸胃病,或是慢性病症,如心臟病、高血壓等等。

  到今天好不容易都完成了,這些藥丸賣相看起來非常好,到時拿到藥鋪寄賣,應該可以賣到不錯的價錢,只希望有藥鋪願意讓她寄賣才好。

        「那個專治筋骨……」見小碧正小心翼翼的將那些藥丸裝進各種不同顏色的瓷瓶裡,虞婧囑咐道:「……酸痛的藥丸你先裝三瓶,還有治傷風跟胃痛的藥丸你各裝一瓶給我,我拿去送給王管事。」這些藥丸能這麼快就做好,王管事功不可沒。

  辦事麻利的王管事,很快就把她要的藥材一樣不缺的都送到她住的院子來,同時還將專門用來放藥材的庫房鑰匙交給她,說是王爺吩咐的。

  原來他把這事告知玄墨,玄墨二話不說地如此吩咐,她真是心中甜滋滋的。

  「是。」

  「這些藥丸你每一種裝一瓶,放在這個盒子裡,我打算將這些藥丸拿到藥鋪寄賣,看看會不會比香藥丸好賺。」

  「是。」小碧依命辦事,只是也忍不住問道:「不過,小姐,現在有王爺照顧你,你為什麼還要這麼累自己賺錢啊?」王管事可是不只一次跟她耳提面命要伺候好小姐,小姐未來很有可能是王妃,不可以怠慢。這小姐都是要成為王妃的人,幹麼還這麼拼命?

  「小碧,你有聽過誰嫌銀子多的?」況且,她都還沒嫁給玄墨哩,哪裡好意思用他的銀子,從前在樂安縣城會收下玄墨的銀兩,他們兩人是醫病關係,大夫收診金天經地義,她也收得心安理得。

  「沒有。」小姐說得對,銀子這種東西多多益善。

  虞婧接著告訴小碧她去換件衣服,打算出府去打聽看看有無能寄賣藥丸的藥鋪,她喚了另個丫鬟小朱為她梳妝打扮。

  虞婧穿了件粉色蝴蝶戲花襦裙,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剩餘的秀髮梳成兩條辮子垂在耳際,整個人顯得十分清靈。才剛裝扮好,便聽到外間小碧的喊叫聲——「不可以,這些藥百里公子你不能拿走!」

  「誰說本公子要拿,本公子是拿來聞聞。」

  虞婧走了出去,挑著眉看著正好奇聞著藥丸的百里少淵。「百里少淵,把你手中的藥丸給本姑娘放下,不許給我拿手,那是我要賣錢的。」

  「你這些藥丸要賣錢?你過年前不是才把上回那些香囊拿去賣小賺一筆,怎麼現在又缺銀兩了?」

  「不成嗎?你有聽過誰嫌銀子多的?」她拿問過小碧的話回他。

  「你想要銀子問玄墨拿就好,要多少有多少。」

  「你懂什麼,我的心願可是當名大夫,而不是被男人養在後院的女人。」她反駁道。

  百里少淵聞言突然笑了,「好了,我就是來完成你的心願的,玄墨讓我來帶你到我家醫館,你隨我去見我爹,要是我爹那關通過,你就可以在我家醫館當實習坐堂大夫,等之後再去報考醫員。」

  「你爹?實習坐堂大夫?」

  「你若在我家妙手堂當實習坐堂大夫,就有機會常常碰到太醫院院使,他常到醫館來找我爹討論病案,對你日後的醫考也有助益。」

  太醫院院使,符凌?虞婧眸光一閃,所以玄墨才會讓百里少淵安排她進他家醫館吧?「真的,好,那你等我一下。小碧,你趕緊進去幫我把藥箱拿出來。」

  百里少淵聞著那些還未裝進瓶子裡的藥丸,建議道:「這些藥丸外頭的行情不便宜,治傷風的甚至賣到一顆一兩的都有。」藥丸這種東西都是要大量藥材去提煉,服用起來方便,藥效又精純,自是價格不菲。

  「好,我知道了,你對於行情倒是挺了解的。」

  「我家世代都是開醫館的,也是藥商,對於各種藥材價錢自然清楚。」也不知道想到什麼,他無精打采將藥丸丟回籃子裡,抹了抹手。

  「你怎麼看起來這麼不情願啊,不想我去你家醫館你就老實說,我不會逼你的。」

  「胡扯什麼,你醫術這麼高超,我是當家的早就延攬你進妙手堂,可惜現在是我爹當家,一切得按著他的規矩來。

  「我是在擔心我袓父的身體,袓父年紀大了,本就有心臟方面的毛病,加上冬天老人家本來毛病就多,那天被我一氣,整個人臉一黑氣暈了過去,當下雖然是馬上施針急救,事後也是湯藥不斷,但效果不好,現在人選躺在榻上,隨時有生命危險。

  「這要是萬一不幸走了,我可就真得背上不孝子孫的罪名,以後也別想在京城有立足之地。」

  「這麼嚴重?」

  百里少淵很無奈的點著頭,「就是這麼嚴重,連我爹都束手無策。」

  「把你袓父的症狀跟我說說,也許我能幫得上忙。」

  百里少淵睞了她一眼,將那天自己把袓父氣得兩眼一瞪腿一伸,氣暈過去的情景描述了一下。「最明顯的症狀是面色暗沉,唇舌暗紫……」同時又把老太爺這幾天的情況脈象告知她,「氣滯不通,脈象十分紊亂……」

  「小碧,你把白色跟綠色那兩瓶藥拿過來交給百里公子。」虞婧沉吟道:「這情況聽起來不太好,你家又是杏林世家,我一個外人也不好出手探脈診斷。這兩瓶藥都是針對心臟方面病症的,你拿回去和水,每隔兩個時辰喂你袓父喝下,而後在這幾個穴位施針試試……」她詳細告知他施針要點,又道:「要是有效果,我想快一點明天中午便能恢復意識,還有注意,屋內一定要保暖。」

  「真的?要真如你所說袓父在明日中午清醒,我就欠你一個大恩情。」百里少淵喜出望外,趕緊將小碧拿來的藥瓶小心翼翼的收入衣襟裡。

  「你不是還要帶我去你家醫館接受你爹的考試,快走吧。」虞婧背起藥箱,率先往院門外走去。

  百里少淵家的妙手堂,位在最為熱鬧、人聲鼎沸的東大街上,是整個京城最大的醫館。

  每天到醫館裡看病問診的病人多到常常排隊到馬路上,光是坐堂大夫就有幾十位,更別提還有實習醫員、照顧病人的醫女、學徒等等,簡直就像是現代社會裡的醫學中心。

  來到京城後,她閒時當然也到過各大藥鋪、醫館打聽看看,她還記得當時她嘗試著問「想當妙手堂坐堂大夫」,人家一看她年紀輕,二看她是個姑娘,三看她是外地來的,四看她沒有參加過醫考,連讓她面試、試試她看診功力如何都沒有,直接轟她出門。

  如今她也沒比當初好到哪裡去,唯一多的就是人脈,百里少淵帶去的人,妙手堂至少會給一個面試的機會。

  「虞姑娘,別被這裡看病的病人給嚇到,不是我自誇,這妙手堂可以稱得上是全白澤國最厲害的醫館,許多醫術高超的大夫都希望到妙手堂當坐堂大夫,不僅能提升自己名聲,更有各類病患病例可參考,累積自己看診經驗。」百里少淵得意的道。

     她認同的點了點頭,「希望你爹肯答應讓我在這裡當個實習坐堂大夫。」

  「其實你醫術這麼厲害,甚至在我之上,當個實習坐堂大夫太可惜了。」

  「你是醫員嗎?」

  「自然是,別說我家袓傳醫術,我師承神醫華一脈,當年還是甲級魁首,可以直接進入太醫院,當個副院使也不成問題。」

  「所以這就是重點所在,我不是醫員,得過了醫考再說,說不定我今年一考,成績會超越你,直接進太醫院,當個院使也沒問題。」她開著玩笑。

  百里少淵笑道:「口氣真大……不過為什麼我會覺得,憑你的本事說不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呢?」

  「你們兩個還要在外頭站多久?」在醫館裡等他們兩人的玄墨,見他們在街上看著這妙手堂的招牌不住聊著天,一點想進來的意思也沒,讓他不得不親自迎出來。

  「玄墨,你怎麼在這裡?」過完年,他人又開始忙了,失蹤了好些天,今天能在這裡見到他真是讓她有些驚喜。

  「少淵這家伙最近惹惱了他爹,對他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我擔心他爹會遷怒於你,不肯答應讓你進妙手堂當實習坐堂大夫,特地抽空從禁衛營過來,必要時當個說客。」

  她開心的勾著他的手臂撒嬌,「玄墨,你對我真好。」

  他輕聲在她耳邊道:「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不對你好要對誰好,其他人本王可沒這心思。」

  玄墨對她的事情一直很上心,連這一點小事也要抽空親自跑一趟,讓她真的覺得自己沒選錯人,還好自己最後點頭答應他的求婚,否則這麼好又體貼入微的男人變成別的女人的怎麼辦?

  「你們兩個差不多一點!玄墨,你對她這麼好,把我這個跟你指腹為婚的未婚夫放在哪裡?」百里少淵磨磨牙,鄙夷的斥了他們兩個一聲。雖然玄墨請求皇帝暫時不要下旨賜婚一事,不過玄墨跟他是什麼交情,他當然一早就知道了。

  「你不應該是未婚妻嗎?」虞婧反過來調侃他。

  「我是男的,男的!」

  「可是你長得就是身嬌體弱易推倒的模樣,怎麼能夠在霸道王爺之上。」

  「你們兩個夠了,說這些話像什麼話!」他們兩人無下限的對話讓玄墨臉黑了泰半,又瞪了虞婧一眼,「婧兒,你可別忘了你才是本王的未婚妻。」

  「沒忘、沒忘,誰讓百里少淵老是要以他是你指腹為婚的未婚妻自居,我這正牌的未婚妻自然得殺殺他的氣焰!她趕緊向前緊摟著他的手臂又撒起嬌來。

  「哼,我不管,要我讓出未婚夫的位置,虞婧你得再給我五張藥方,至於什麼病的藥方,我想到再跟你要。」百里少淵高傲的走進妙手堂。

  虞婧撇撇嘴道:「敢情這才是他的目的。」

  「知道就好。」

  玄墨兩人跟著百里少淵進入妙手堂,百里少淵問著張掌櫃,「我爹呢?」

  張掌櫃回道:「宸王爺,少淵少爺,今日來了幾位貴人,老爺正在裡頭跟貴人們談話,不知是否有重要事情,如若是急事,小的先進去跟老爺通報一聲。」

  「沒什麼急事,等我爹出來就是,本少爺要跟他引薦一人。」百里少淵擺手道:「你忙你的去吧。」

  張掌櫃瞄了眼背著藥箱的虞婧一眼,看來,少爺想引薦的人就是她了,眼底閃過一絲輕蔑後,隨即又笑容可掏巴結著玄墨兩人。「既然如此,宸王、少爺,先請到偏廂稍待不知是否可行?小的讓人先為您們兩位送上茶點。」

  他只顧著巴結玄墨這個位高權重的王爺,和未來的當家主子百里少淵,將在他認為就是想走後門靠關係進入妙手堂,沒有一點真才實學的虞婧給忽略個徹底。

  虞婧見狀,心底冷笑了聲,從古至今這踩低拜高、阿諛奉承的風氣都未改變啊!遲早有一天她要讓這狗眼看人低的掌櫃刮目相看,讓他悔恨曾經這樣看輕她。

  「救命,快來大夫救命啊!」一名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臉色發白,衝進妙手堂裡大喊道。

  這一喊,熱鬧的妙手堂裡突然一片寂靜,不約而同地齊齊看向那個中年男子。

  「何事?」張掌櫃隨即向前詢問。

  「快,快請大夫,牛車上這對袓孫快不行了!」男子全身顫抖的指著外頭牛車上那兩個人。

  張掌櫃示意一名大夫同他出去查看。

  這驚天動地一喊,也讓許多人紛紛圍到牛車旁看熱鬧,只是,一靠近牛車的人紛紛摀緊了鼻子,搧著衣袖,有的人受不了這惡臭紛紛退開,有的開始議論紛紛的指著牛車上那對像是袓孫的老婦人跟孫子。

  「發生什麼事情?我們也去看看吧。」虞婧好奇的看過去,「牛車上那兩個人好像病得很嚴重。」

  玄墨點了點頭,「是該去看看,發生這麼大的騷動,應該不是普通的疾病。」

  「我也一起看看,究竟是什麼病讓那群圍觀的人開始退避三舍。」那些人的舉動也引起百里少淵的好奇。

  他們三人才走到門邊便被一股熏天的惡臭給駭住了腳步,虞婧仔細打量著牛車上那對身上瘡口不斷流出惡臭膿液的祖孫。

  那大夫一掀開覆蓋在那對袓孫身上白布,稍稍看了幾眼兩人的症狀,驚恐地大喊一聲,「是天花!」

  這「天花」兩字一出,圍觀的百姓慌亂的「啊」地一聲,四處逃竄,生怕被傳染,整個醫館和街上的人皆是人心惶惶。

  「快,快通知衙門的人,把這兩人送出城外!」張掌櫃慌張道:「阿進、阿旺,來把這牛車推走。」

  被張掌櫃喊到的兩人卻跑得不見人影,沒有人敢向前,就連方才推著這兩袓孫來看診的中年男子也不見蹤影。

  見所有人都不敢靠近那對袓孫,虞婧要向前查看,她被玄墨一把扯住手臂——「婧兒,你沒聽到是天花嗎?不許靠近,會被傳染。」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7-31 11:13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7-31 11:29 AM 編輯

【第十八章】     傳說中的女神醫

  「那樣子看起來不是天花,我過去看看,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不顧玄墨反對掙開他的手,虞婧來到牛車旁,仔細觀察著這兩個袓孫,一旁避得老遠的百姓,驚駭的看著這個不知死活的姑娘。

  虞婧替袓孫倆把脈後,隨即自藥箱裡拿出一瓶藥,倒出藥丸,直接塞進他們嘴裡,又對著百里少淵喊道:「百里少淵快拿金針來,我需要你的幫忙。」

  百里少淵聞聲一刻也不敢耽擱衝向藥櫃,拿了一套金針就過來。

  「百里,我之前告訴你的每個穴位所在位置你都還記得吧。」

  「在腦子,一清二楚。」他每天搗鼓那個木頭人,人體的所有穴位早都記得一清二楚。

  「這兩袓孫得的是纏腰火龍不是天花,會看起來像天花,是因為毒發的關係,他們中毒已有一段時間,雖然方才已經先喂了他們解毒丸,但再不先封住他們身上的毒,不出半刻必死無疑。」

  她拿起金針,「我需要你同步跟著我的動作在另一邊穴位下針,先封老婦人的穴位再封孩子的,記住要同步,只有同步才能封住這毒。」許多穴位都是對稱的,這施針法要兩人同時進行才成。

  「好,你喊落,我就下。」百里少淵點頭。

  這時,送著貴客出來的百里崇被大門外的情況給愣住了,又見到宸王也在,與他一同出來的客人也連忙向前。

  「下官符凌,南昌王陳濟璋,草民百里崇見過宸王殿下。」三人向玄墨見禮。

  玄墨只是冷眼看了下他們三人,又將目光落往正在施針救人的虞婧身上。

  「怎麼回事?」百里崇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忙著救人的虞婧,她施針的手法熟練,不像是個剛剛入行的大夫,低聲問著一旁的張掌櫃,「那位姑娘是誰?」

  張掌櫃臉色難看,小聲的稟告著方才發生的事情,還有那姑娘是同宸王一同來的。

  一說完,百里崇、符凌與陳濟璋無聲的對視一眼,之後安靜的看著虞婧跟百里少淵如何救人。

  符凌看到落針、彈針手法精準飛速的虞婧,心中更是驚訝,這針灸治病在白澤國不是沒有,可是不太普遍,因為人體穴位不好掌握,一旦下針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沒有絕對把握的大夫是絕對不會隨便對病患施針。

        即使身為太醫院院使的他,也是鑽研苦練了好些年才有辦法精準掌握穴位,一向有小神醫之稱的百里少淵有這手技術也就算了,可怎麼連她這麼一個姑娘都能如此專精?

  沒過一會兒,那老婦人突然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一聽見這呻吟聲,虞婧緊張張的神色略微放鬆下來,喘口氣,回頭對醫館的人喊了聲,「水,快去準備鹽水,大量的鹽水快拿過來!」

  張掌櫃看了一旁的百里崇,見他點頭,便連忙吩咐學徒去取鹽水來。

  鹽水很快的拿過來,虞婧不停的對著老婦人灌鹽水,百里少淵也往孩子嘴裡猛灌。

  「百里,你把小孩抱起用催吐方式,讓他把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小心不要碰到穴位上的金針。」

  她自己則扶起老婦人讓她側躺,並起兩指往老婦人喉嚨深處挖,刺激咽喉,沒一下子,老婦人跟小孩胃裡的東西跟剛喂下的鹽水全部吐了出來。

  這股味道比他們身上的膿包破掉的臭味還要難聞上好幾倍,那吐出來的污穢之物噁心又酸又臭,讓所有人都摀著鼻子往後退了好幾步,沒人敢靠近。

  他們兩人屏住呼吸,持續的挖著袓孫倆的喉嚨,直到他們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只是不停的喘著大氣乾嘔為止。

  虞婧拍了拍老婦人的背,幫她順了順氣,鬆了口氣,「好了……他們袓孫倆總算是暫時先保下一條命。」

  「暫時?」百里少淵轉頭過來疑惑的看著虞婧,隨即抓起小孩的手腕按著脈門。「這毒……真的還未解……」

  「這對袓孫中慢性毒物已久,本來應該不會這麼快毒發,可能是他們所吃的食物裡含著某種會引發毒素的成分,又剛好染上纏腰火龍,才會來得又快又猛,像是得了天花,想要治療痊癒還得要一番工夫。」

  說著,她開始動手將老婦人身上的金針取下,百里少淵見狀也跟著取下小孩身上的金針。

  就在眾人看得入神之時,突然有一道鼓掌拍手叫好聲音竄入——

  「真不愧是妙手堂,妙手回春,醫術真是無人能及啊!」

  「就是、就是,妙手堂能有小神醫跟這位女神醫坐堂,一定能將他們袓孫兩人給救醒的。」

  一群在一旁從頭看到尾的百姓鼓掌叫好,百里崇見稱贊的人聲音愈來愈多、愈來愈大聲,他撫著鬍鬚開始考慮是否要延攬這位姑娘,請她到妙手堂來坐堂。

  看起來那位姑娘應該是少淵那孽子的朋友,既然是朋友,要想請她到妙手堂坐堂應該不是難事,只要在妙手堂把這對袓孫人救活了,妙手堂的名聲在白澤國就更高了。

  看那對袓孫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百里崇連忙出聲,「你們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將人抬進醫館安置。」

  百里崇這一聲令下,幾名學徒趕緊抬著擔架,要將這袓孫二人移到擔架上。

  「這位年輕姑娘不錯,年紀輕輕下針手法俐落,醫術更是高超。」符凌身邊站的南昌王陳濟璋點著頭稱贊道。

  符凌側過頭,看著陳濟璋望向虞婧的眼神充滿贊賞,看來他很欣賞她……

  符凌深沉的目光移向虞婧,她說她以前叫作符蓉,又同樣是住在福德村,這個符蓉會是他那個失蹤的長女符蓉嗎?

  那日出了風味堂,一番思慮後,他決定將符蓉這事給拋到腦後,即使她真是自己失蹤的長女符蓉,他也不會去認回她。將她帶回符府,只會為自己增添不必要麻煩,就當符蓉那孩子已經死了。

  可後來他訝異的發現,她的醫術竟如此高超,那麼簡單幾下便將卡在小皇子喉嚨裡的葡萄拍出,還有今兒個她那令他驚艷贊嘆的醫術,他後悔了,如果她真的是符蓉,那能為自己帶來多少助益?

  他看向對虞婧很是欣賞的陳濟璋,心裡有了一個想法,不如,認回這個女兒,然後跟南昌王府結親……

  根本不知道旁人正在算計她的虞婧,跟在那對袓孫身邊慌忙的交代道:「你們小心點,別弄破他們身上的膿包。」

  百里少淵幫忙將人抬上擔架後,抬袖聞了下染上一身臭味的衣裳,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問道:「虞姑娘,接下來該如何做呢?」

  「接下來……接下來你不是該我把我引薦給你爹,讓我到你們這裡當實習坐堂大夫嗎?」虞婧發覺他皺眉的模樣,也低下頭看了眼自己,一身污穢,不禁有些洩氣的道:「呃……我看今天算了,下一次吧,我這一身臭烘烘的去見你爹,太失禮了……」

  「我爹他已經看到你了模樣,沒什麼失不失禮的。」百里少淵一手指向他爹百里崇。

  「哈哈哈,姑娘,我就是少淵這不孝子的爹,姑娘,你醫術如此精湛,還當什麼實習坐堂大夫呢,太可惜了。」百里崇向前道,語氣很是贊賞和藹。

  「見過百里老爺,小女子名叫虞婧。」虞婧連忙對百里崇欠身見禮。

  「虞姑娘下針手法可真是讓老夫大開眼界。」百里崇撫摸著鬍子點著頭,萬分滿意的看著她。

  聽到她跟自己那孽子的對話後,對於這孽子氣暈了父親的事情,他也沒那麼生氣了,這混小子能夠網羅到這麼一位小神醫到妙手堂來,算是大功一件。

  「關公面前要大刀,讓百里老爺您見笑了。」虞婧謙虛的道。

  「虞姑娘你客氣了,客套話我們就別說,這對袓孫就先抬到我妙手堂,接下來你所需的用藥等等,老夫會命人全力支援你。」

  「那虞婧就先代這對袓孫謝過百里老爺,這對袓孫目前不宜過度移動,我正煩惱著不知怎麼為這對袓孫排毒醫治呢。」

  「排毒!」一聽到這兩個字,百里少淵眼睛一亮,馬上難掩興奮的問著,「虞姑娘,你接下來要為這對袓孫進行排毒?」這可是難得的機會,說什麼他也不能錯過。

  「嗯,接下來要做的是排毒。」用妙手堂學徒端來的一盆溫水將手給洗乾淨,她一面洗手一面道:「排毒前有一些準備的工作要做,現在暫時沒你什麼事情,你先回去照顧你袓父好了。」

  「你叫我先回去?!」他哀怨的看著虞婧,這種可以偷師的時候居然叫他先回去照看袓父,這實在太過分了。

  看出他一副根本捨不得走的模樣,虞婧翻翻白眼,「你放心吧,接下來如何幫這對袓孫排毒、解毒,我會等你過來,那些事前準備工作沒這麼快弄好。」

  「那好。」聽她這麼說,百里少淵放心了,「我先回去照看袓父。爹,孩兒先回去了。」

  「嗯,回去吧!」百里崇對於兒子今日的表現也是挺滿意的,擺擺手讓兒子滾回去照顧被他氣暈的父親。

  「王爺,你先回去吧,我先去看那對袓孫。」在一群外人面前,虞婧直接稱呼玄墨名諱,客氣的喊了聲王爺。

  玄墨點了下頭,看樣子婧兒當妙手堂的坐堂大夫有望,今天的目的達到,他也可以回禁衛營忙去了。

  才走兩步而已,虞婧忽然被符凌給喚住,「虞姑娘,請稍稍留步。」

  她擰著眉頭轉過身,「有事?」

  「不知你娘是不是叫白芷?」符凌遲疑片刻後才道出心底的疑惑。

  「符大人真是好笑,你我素昧平生,你竟然打探起我娘,不覺得失禮嗎?」虞婧心底冷笑,嘲諷的揶揄他一句,之後匆匆進入妙手堂。「抱歉,我要去看病人了。」

  看著虞婧消失的背影,百里崇轉而面對玄墨,恭敬的問道:「宸王殿下,這位醫術卓著的虞姑娘是您的……」先前便從兒子口中得知,有位年紀很輕的姑娘醫術高妙,救了當時奇毒發作、命懸一線的宸王,這事在他們醫界可曾經引發一陣震撼。

  如今再看到這位虞姑娘跟宸王如此熟稔,他不由得懷疑她就是兒子口中的那位女神醫。

  玄墨睞了眼急著想知道她與虞婧關係的三人,有種很想公布這醫術如此厲害的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只是一想到得暫時對婚約一事保密這事,只能作罷。

  他冷聲的回應,「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這位姑娘是否就是救了宸王殿下的那位女神醫?」百里崇不在意玄墨冷淡的態度,又涎著笑臉試探。

  如果她真是他那孽子口中佩服至極的女神醫,說什麼都要搶得先機將她網羅到妙手堂來,免得被符大人介紹到他的大舅子馬坤北的同慶堂去。

        玄墨冷睞了周圍拉長著耳朵等著他回答的眾人,像是一槌定音的朗聲說道:「是的,她就是救了本王的女神醫!」

  原來,那位姑娘就是傳說中的女神醫……

  符凌聽到玄墨肯定的答案後,心下更是有了番決定,不管這符蓉現在叫的是虞婧還是符蓉,都是他符凌的女兒,她可是救了宸王的女神醫,有她這女兒在,他還擔心完成不了他多年的心願嗎?

*             *             *

  午夜時分,大地一片沉寂,一抹黑色身影出現在寂靜的御花園假山之中。

  那黑色身影抱拳單膝跪下,「屬下見過龍葬公主。」

  「事情辦得如何?」山洞里傳出一記清冷嗓音。

  「那老婦跟她孫子被救活了……」

  「救活了……不是保證萬無一失嗎?」冷咧的嗓音裡蘊含著壓抑的怒火。

  「本是該萬無一失的,按照計劃,官府的人會出現,馬上將那對袓孫拖到城外燒死,可萬沒想到會遇到一個女子,將他們給救活了。」

  「女子?」

  「是的,據聞是救了宸王一命的女神醫。」

  長長的沉默後,傳來的是一陣壓抑的怒喝,「該死的,那老太婆怎麼就這麼長命!

  「馬上,趁人不注意之時將那老太婆跟她孫子給滅口了,嫁禍給那個救了她的女人。」女子冷聲命令,「絕對不能壞了皇兄的大事。」

  「是,屬下遵命。」

  「這次,你要是再出任何差錯,就讓人提頭來見!」

  「公主,請放心,這次屬下絕對會不會再出任何差錯。」那黑衣人沉聲答道。

  「記住你說的話,走吧!」

  「屬下告退。」黑衣人語畢,身形一閃,便已經消失無蹤,寧靜黑夜之中只有強風吹過的呼嘯聲。

*             *             *

  即使在妙手堂照顧那對袓孫忙了一天,到了晚上,虞婧卻絲毫沒有睡意,她檢查了讓人取回來的那些嘔吐物,卻是怎麼也查不出那對袓孫是吃了什麼食物或是中了什麼毒,才會將這對袓孫體內的慢性毒物給激發出來,產生這種類似敗血症的毒性。

  問題究竟在哪裡?難道是喝的水?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幽靜的屋內突然傳來玄墨刻意壓低的嗓音。

  「玄墨,你不是在軍營嗎?」她回頭看著已經走到她身旁的玄墨。

  「軍營的事情處理告一段落,就先回府裡來看看你。」他傾身,一手搭著她的肩,下顎擱在她肩窩上。「你在做什麼?」

  「我在研究這個,都看了一晚上,卻找不出任何頭緒。」

  他的視線落在那團嘔吐物上,濃眉微蹙,「這東西你也能瞧上一整晚不睡覺休息?」

  「還不是因為查不出是什麼原因造成那對袓孫體內累積的毒素引爆出來。」她有些洩氣的說著。「而且那毒我沒見過,我翻了醫書,」她瞄了眼從王府書房找來的書,「不太像是白澤國會常用來害人的毒,明天我再問問百里他那里有沒有別的國家的醫書。」

  「查不出來就早點休息。」他拿過一旁的鍋蓋,將那團嘔吐物蓋上,眼不見為淨。「下毒之人遲早露出馬腳,只要你將那對袓孫救活了,還怕不知道他們中的是什麼毒?」

  「也對,那我就不糾結了。」她轉了轉眼珠子,轉身看著他問道:「只是……玄墨,你說,這一對普通的袓孫,怎麼會被人下毒呢?」

  玄墨一把將她抱起,往矮榻走去,「說起那老婦人,我真有些眼熟,只是她臉上長了膿包,我也無法確定。」

  「你認識?能夠讓你這王爺有印象的老婦人,通常身分也不會太低啊,會不會有什麼陰謀?不然誰要對一個老婦人跟無辜孩子下手。」她圈著他的頸項說著自己心中的懷疑。

  「我明天試著為他們解毒看看,若是解毒成功,膿包消了,說不定你就能認出他們的身分。」

  玄墨抱著她坐在矮榻上,屈指彈了下她的額頭。「先關心你自己的事情,那老婦人的事情不急,下毒之人只要知道老婦人沒死,早晚會再害第二次。」

  「我?我有什麼事?」

  「今天已經成功引起符凌對你的注意,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玄墨蹙著濃眉,憂心的看著她。「相信不日他便會來與你相認了。」

  「但是我可不想自己的性命時時刻刻受到威脅,只能主動出擊。」

  「你不相信本王可以保護你?」

  「我相信你絕對有能力保護我,可是我不想日後被一個對我毫無貢獻,甚至養育之恩都沒有的自私男人,打著你的旗號利用。」她雙手圈著他的頸子。「不揪出買凶殺我的背後藏鏡人,我不甘心。」

  她有現在的幸福,也是因為符蓉的關係,真正的符蓉死得那麼冤,她怎麼可以讓凶手逍遙法外,那太對不起她了。

  他拉過她的手,握在手心裡,表情嚴肅的要她承諾,「婧兒,答應我,一旦查出凶手或是發現自己生命有危險,一定要馬上收手,不許犯險。」

  她點頭,「好,若是找到證據,我就把證據交給你,讓你這個王爺為我伸冤。」

  玄墨額頭抵著她的,嘆了口氣。「你膽子怎麼就不能小一點,把一切都交給我幫你處理不是很好?」

  一想到她跟他說過的盤算,接下來便是有可能離開他,住進符府,不能像現在這樣隨時隨地的看到她,他的心情就感到十分陰鬱沉悶。

  「你從第一天認識我開始就應該知道,我不是這種人。」她笑擰著他那俊逸的臉龐。

  「符凌的妻子馬氏眼裡容不得一粒沙,更不是一個可以任由人拿捏的主,符凌如若執意認你這女兒,讓你回符家,馬氏恐怕不會給你好日子過,馬氏對待庶女出名的嚴苛,光用家規就整得幾名庶子庶女差點半殘……」

  玄墨將他打探到的一些事告知她,擔憂地望著她,希望她可以打消回符府、找出買凶殺她的背後指使者這念頭。

  「家規而已,我不要犯錯就好,有什麼好怕的?」

  「她是當家主母,有權力教導侍妾跟庶子庶女。」

  「我今年過了年都十七歲,可那個符雪跟符宇才十四、五歲,這說明什麼?馬氏她才是妾,我娘是正室,我才是正牌的嫡女,她一個侍妾敢教訓嫡女,看我不抽死她才怪!」

  她說得都不錯,但玄墨就是不放心,那緊擰的眉頭都可以夾死蒼蠅了。

  「玄墨,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我有一定需要去完成的事情,你不支持我沒有關係,但是別阻止我好嗎?」

  看著他神情凝滿擔憂,她用拇指指腹輕輕推開他糾結的眉頭。「我會保護好我自己,不讓自己受傷害的,可以嗎?」

  玄墨知道自己怎麼勸她也是沒用,她決定的事情就會一路做到底,噓口氣。「要我點頭同意,也不是不成,不過,你得好好巴結我讓我滿意,否則明日我便進宮讓皇上將那道早已經擬好的聖旨頒布下來。」

  「喂!」

  玄墨眉尾微挑,一副「隨便你,我不勉強你」的模樣。

  「那要怎麼巴結?送你我剛做好的大力養身丸?」

  他帶著繭的指腹來回細細的摩挲著她紅艷水嫩的唇瓣,「婧兒,有比大力養身丸更為有效且更能巴結本王的東西,大力養身丸那種東西,我們成親後你再送給為夫吧!」

  她杏眼圓瞪,嬌嗔的睞了他一眼,見他像狡猾狐狸一樣隱隱微勾的上揚嘴角,她挺起身子,捧著他魅惑俊逸的臉龐,漾著迷人甜笑的紅唇覆上他灼燙的唇畔,「你說這種巴結方式,你滿不滿意……」

  他微笑著承接她送上的熱情,「還不錯,繼續……」

【上集完】

  PS:想知道虞婧如何發揮神醫本事,救治一個個身患絕症的人;如何步步為營,回到符府中找出想害原主的幕後指使者,為原主母女教訓那個渣爹出一口氣;更要看看玄墨怎麼寵著心愛的小女人,當地身後的靠山,要錢送金山、要人送高手,只是,他們好像還是太大意了,虞婧一不小心著了惡人的道,命在旦夕之際,腦中只想著:嗚嗚嗚,玄墨我還沒和你洞房花燭夜,不想死啊……更多精彩劇情請看《藥妻醫貴夫》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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