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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玉 -【豪情六兄弟之四】熾愛狂情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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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08-8-16 11:47 A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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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歲那年,她接下一個任務──
毀了一個男人的一生
七年後,在一場荒謬至極的婚姻裏
他與她都扮演了「代打者」的身分
她成了他的妻子、枕畔人
任務終於可以開始......
是夜他瘋狂地要了她、奪走她的純真
原來,在沒有愛的情況下
兩具肉體的結合也能激出熾烈的情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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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香
發表於 2008-8-16 11:48 AM|只看該作者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楔子

  西元一九九0年日本能登半島金剛海岸

  雄偉粗獷的男性海岸——金剛海岸,綿長的海岸線,佈滿廠凸出的小山巒,望著一望無際的日本海,海岸上頭有幾株看似蒼鬱的老松,樹下站著兩個東方人,一老一少,看不清楚他們的表情。

  “你知道為什麼我會這樣大費周章,把你從中國的上海帶來日本嗎?寧初?”老人大約有六十歲之譜,銀灰色的頭髮飄揚著,聲音冷酷。

  夏寧初,只有十四歲,又瘦又乾,活像只受了驚嚇的小動物,對於老人的問話,她並未回應,只是張著大大的黑眸看著他。

  其實她根本不需要回答,因為老人很快地接續說道:“我要你替我毀掉一個年輕人的一生。”

  開始下雨了,冬天的雨冰冷的落在夏寧初的小臉上,她知道她的一生將因為老人的話而徹底改變。

  只是她永遠無法預料,最後是她毀掉那個年輕人的一生,或是那個年輕人毀掉她的一生。或許是——他們兩人互毀了對方的眼睛,沒有人知道。

  入山看見籐纏樹,

  出山看見樹纏籐;

  籐生樹死纏到死,

  樹生籐死死也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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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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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08-8-16 11:49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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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九九七年香港

  香港政權剛回歸中國,熱熱鬧鬧了陣子。

  對於出生於豪門世家的南諾揚而言,這個充滿歷史意義的改變,他是看好多過看壞。夜晚的香港特別令人迷醉。就像今夜。

  南諾揚從浴室走出來,踱向床鋪。床上躺了個女人——外交官夫人蘇菲亞。

  蘇菲亞是名中法混血兒,丈夫是法國外交官,去年死於一場意外車禍,她哀痛至極,來到東方明珠散心,結果散心散到南諾揚的床上來了。

  蘇菲亞優雅地在床上伸直她白皙的長腿,風情萬種地笑著,沙啞而性感的聲音,挑動著他的情欲。

  他覆上她的裸體,她仰起頭狂熱地吻著他的唇。美麗又狡獪的女人。這是南諾揚眼中的蘇菲亞。

  “我們一個多禮拜沒做愛了,你會想念我嗎?”她喘息著問。

  南諾揚對她的愛撫動作愈來愈大,愈來愈急切。“廢話,你明知道我的床上除了你沒有其他女人。”他閉上眼睛,整個身體都燃燒起來了。蘇菲亞百般挑逗他,想與他的意志力抗衡。

  蘇菲亞心裏總有個疑惑,何以一年多以來,在這一段激情冒險的韻事裏,她可以有不斷的高潮,而他卻總是控制得宜,未曾失控過;他總能從容不迫地戴安全套,甚至在她欲仙欲死之際,優雅地抽身。

  “諾揚,你好壞!又這麼對我了。我要你,我要全部的你,我想替你生個孩子。”他又即時抽身,惹來蘇菲亞抗議地大發嬌嗔。

  “你對我不滿意嗎?”他不太耐煩地答話。

  “我倒覺得是你對我不滿意哩!”她嘟著嘴埋怨。

  “你希望我怎樣呢?”他不知道為什麼一直以來,每一次做愛之後內心的空虛感都不減反增。

  “我希望你像只發情的公狗狂熱的要我”,她輕言。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好笑的表情。

  “我不夠狂熱嗎?我記得你剛才的呻吟聲幾乎把花園裏沉睡的鳥兒全吵醒了。”

  “因為我情不自禁,無法控制,但是你卻不一樣!你根本不夠投人。”她大叫著,裸著身體俯在他身上。

  “你可以去找更投入的男人陪你‘運動’。”他冷淡地看著她,他真的不在乎她另找別人,頂多他再找個女人幫他“清理門戶”。

  他這麼一說,她害怕了,他已經把她的胃口養刁了,而很難再找到像他一樣勇猛、激烈的男人。

  她放軟身體,躺在他胸膛上,嬌滴滴地道:“我只是怕你得不到全然的快樂嘛,人家是為你著想,又沒說要去找什麼其他男人,你別趕我走。”

  南諾揚面孔冷絕,撫摸著她美妙的背部線條,他真懷疑在這個世界上是否有個女人能真正讓他全然快樂、全然失控?

  “你……會娶我嗎?”蘇菲亞如夢囈般輕輕地問。

  “不會。”他一向誠實。

  “為什麼?”蘇菲亞抬起頭,哀怨地看著他。

  他實在太冷了,面冷、心冷,只有身體的肌膚是熱她突然醒悟到自己剛才問了一個白癡的問題。

  “因為,我從未有結婚的打算。”他撥開她的身體,離開床,站在房間的中央。

  他真的是高大、英俊、粗獷啊!

  蘇菲亞在心裏讚歎著。

  他比她所認識、知道的每一個男人都還要性感,強烈的陽剛氣息令她聯想到希臘神話裏的太陽神阿波羅。

  “可是……你的家族咒語……”她看著他結實、健美的身體,暗暗地吞了口口水,她好渴望獨自擁有他啊!

  他的表情微怒。

  “誰多事告訴你的?”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除了……

  “你別怪英傑,他也是好意,他的目的只是希望我好好把握機會,最好能兩全其美。”

  南諾揚不再說話,沉默地走向浴室,將自己洗乾淨,包括洗去她留在他身上的味道。基本上,他有點潔癖。

  


  南諾揚在香港經營了一家世界級的高科技公司,年淨利占全港產業界前三名。他知道自己真的很有錢,而這來自於他自己的努力,與英國家族的遺產無關。那筆得自於父親的遺產,他為它們成立了信託基金,並請一批專業人士管理。

  他今年二十八歲,但少年老成,內心冷硬,因為他經過太多的大風大浪。

  世界就在他眼前,好像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只除了一樁能破解家族咒語的婚姻。

  他點燃一根細長的黑色雪茄,靜靜吐著煙霧。現在是午後,偌大的辦公室裏除了他,還坐著一個喜歡無病呻吟的富家子——梅英傑。

  “我看我這次真的完了。”

  梅英傑抱著頭,一臉苦澀。

  梅氏企業經營的生意,與南諾揚的公司—向保持密切的往來,兩人年紀相仿,梅英傑老愛找南諾揚吃喝玩樂,南諾揚嘴角上揚,表情十分不以為然。“你會有什麼麻煩事讓你玩完了?”

  “這次是真的很慘。”

  梅英傑長歎一口氣。

  “你業務雄厚,能有什麼事擺不平的。”

  “就是因為業務雄厚,所以丟不起這個臉。”梅英傑站起身,開始在辦公室裏踱方步。

  “到底是什麼事?”南諾楊皺著眉峰。

  “我被封建遺毒逼迫著!”梅英傑嘶吼道。

  “把話一次說完,什麼封建遺毒?”南諾揚極不耐煩。

  “指腹為婚!聽過嗎?你一定不相信二十一世紀馬上就來了,我的婚姻大事卻建築在可笑的父母之命上頭。”

  “怎麼這幾年從沒聽你提過呢?”

  “我以為大家都把它當作一個玩笑,誰知道最近兩家人認真起來了,天啊!我快瘋了!”梅英傑痛苦地吼道。

  “指腹為婚?算起來女方年紀也不小了吧?早到了適婚年齡,怎麼對方最近才緊張呢?”

  要逼婚應該更早幾年才是,老一輩的人不都急著抱孫子嗎?

  “聽說那女孩今年才二十歲左右,正確說來指腹為婚那年我已經七歲了,所謂指‘腹’指的是女孩母親的肚皮,而我是本尊恭逢盛會,被命運捉弄。”梅英傑垂頭喪氣道。

  “那很好啊!有個現成的女人願意嫁給你,省去追求的矯情過程,你應該感謝老天爺。”南諾揚饒富興味地道。

  “我不要這種現成的妻子,未免太心甘情願了點,一點愛情的美感也沒有。而且,我已經有喜歡的人啦,你知道的。”梅英傑看向他,希望他能替這個棘手的問題尋找個解決的方法。

  “你和美娜?”

  南諾揚疑惑地看著梅英傑。

  “我們是認真的,我還打算明年娶她為妻呢要是知道我有婚約在身,一定會砍死我的。”

  “那你希望我怎麼做?”南諾揚問。

  “救我!”

  “怎麼個救法?”

  南諾揚吐出一口煙霧,發揮少有的耐心,靜待下文。

  “你替我娶方家的小姐,我娶美娜。”梅英傑盯著他堅定地道。

  南諾揚大笑。

  “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反正你也缺一個新娘嘛,我們安排同一天結婚,然後生米煮成熟飯,第二天一早,方靜瑤也只有認了。”梅英傑熱心的獻計。

  “胡鬧!你明知我對婚姻的看法,我受不了牽絆。”南諾揚站起身,表情不甚愉悅。

  “諾揚,你忘了你有家族責任?你狠心因為你而讓其他兄弟永世不得相見嗎?或者你想等南老夫人百年終了,你們也老了,再全拄著拐杖相約倫敦老宅再見?”梅英傑口才突然大好,流利地道。

  “不會這麼誇張的。”

  南諾揚嗤之以鼻。

  “總之,既然你們六兄弟選擇了相信咒語的真實性,就得努力破解咒語,如果你的其他兄弟全娶妻,只剩你……你想當害群之馬嗎?”為了自身享福,梅英傑卯足全力勸說。

  南諾揚目光炯炯地看著他。“你現在建議我要的是一名陌生女子,不是我的老情人!”

  梅英傑聳聳肩。“陌生女子才好,反正你們家的咒語又沒規定不能離婚,你可以娶了之後再休妻,你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如意算盤他老早替南諾揚撥好了。

  “若要離婚的話,現成我就有個不錯的對象。”南諾揚不以為意地道。

  “你指的是蘇菲亞?”

  南諾揚點點頭。

  “你不是極力慫恿她嫁給我嗎?”

  “那是三天前的事了,現在我希望你娶方靜瑤,我的燙手山芋。”梅英傑只差沒跪下來求他。

  南諾揚沉默了—會兒。“太冒險,我不喜歡意外的人生,這並不在我的生涯規劃裏。”

  他有他的顧慮,他自由自在慣了,突然弄個女人拴在身邊,就算只是很短暫的時間都會令人崩潰,何況是個陌生女子。

  他是有家族責任要面對,英傑分析得也有幾分道理,他不該在其他兄弟全努力破解咒語之際,仍一派瀟灑、不聞不問,但……過於詭異的提議不合他的風格。

  說實在的,他還真想早日與其他兄弟團聚哩!

  “諾揚,算是我求你!美娜肚子裏懷了我的骨肉,我一定要娶她,不然她會跳樓的,到時一屍兩命,我也不想活了。”梅英傑見情況不妙,只得使出殺手鐧,這一招再不管用,他只好硬著頭皮毀婚了。

  “我不相信你會因為把女人的肚子搞大就想娶對方為妻,這根本不像你的作風。”南諾揚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諾揚,我這回是認真的,你就看在七年前我曾幫了你—個大忙,這回也幫幫我吧!”

  梅英傑本不想提七年前的往事,可是這次他真的走投無路了。

  提起七年前,南諾揚的臉龐更陰冷了,那是一段他不願輕易碰觸的痛苦。“既然你向我討這個人情,我就會還你。”

  “諾揚,很抱歉,我本來不想提的,我實在……”

  南諾揚抬起手揮了揮,打斷梅英傑要往下說的話,“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情你打算要我怎麼償還?”

  南諾揚又坐了下來。

  “我想好了。”

  梅英傑也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

  “雙方家長全知道我不是你,我如何李代桃僵?”

  “我想先斬後奏。”梅英傑開心的笑了起來。

  “方小姐未必會配合。”

  南諾揚看著窗外飄過的白雲,不以為然的說。

  “她已經同意了。”梅英傑興奮地道。

  南諾揚轉過頭,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光看著他。

  “她答應了?”

  梅英傑再次肯定的點點頭。

  “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女人喜歡偷偷摸摸嫁人的南諾揚不屑地笑著。

  “或許她不喜歡被人當猴子耍吧!”梅英傑可不想花時間探討這個問題,他只求這件事早點結束。

  想來他也對得起方靜瑤了,他替她找的新郎倌可是一等一的如意郎君,她三輩子燒了好香也不—定能有的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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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發表於 2008-8-16 11:50 AM|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夏寧初從七年前離開上海的那—夜起,便註定了她不能自主的人生,也造就她得為別人而活的悲哀。她活著全是為了毀掉—個人。

  經過七年的訓練,她學了不少東西。胡老讓她到香港,給她半年的時間毀掉那個人。他只告訴她:“半年的時間其實太長了,如果三個月你還毀不掉他的話,你應該自行了斷。”

  七年來,她想了許多方法,最後決定殺了他,比慢慢毀了他更乾脆。但是,她從未殺過人,胡老也不准她殺人。

  她暗暗發誓,她殺了他之後,她也將陪他人黃泉,一命還一命,她不會讓他吃虧的。

  對他的一切,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除了他的面孔,因為那個人並沒有照片流通在外,胡老曾不只一次對她交代:“我不要他死得太快,不然我請個殺手一顆子彈就可以解決他,用不著買下你,我要他慢慢的被毀掉。”

  但是,她不知道如何慢慢地毀掉一個人。雖然七年來她學了無數方法,卻沒有一個看來是百分之百有效的。

  所以,她想——同歸於盡會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她想得出神,卻被一個同樣失神的女孩撞了一下,她扶女孩站穩,發現女孩比她高半個頭,一臉憂慮的望著她。

  夏寧初並不想多管閒事,卻在鬼使神差之下開了口:“你還好吧?心事重重的走在路上,很容易發生意外的。“女孩的眼淚立刻像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來“我好可憐,想找個替我嫁的人都找不到。”

  “什麼意思?”

  “你聽過指腹為婚嗎?”女孩問道。

  夏寧初點點頭,在上海時,她曾聽過老一輩的人談論過這樣的事。

  “我不想嫁給指腹為婚的陌生人,想找個灰姑娘替我當新娘,但我找了一個星期,卻沒有人願意飛上枝頭當鳳凰。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代大家都不再能接受盲婚啞嫁了,真想買個傻瓜充數算了。”

  女孩垮著一張臉,無語問蒼天。

  夏寧初歎了口氣,原來世上的人各有著不同的煩惱。

  女孩看著她,突然眼睛一亮。

  “我叫方靜瑤,你呢?”

  “夏寧初。”

  “你有沒有興趣嫁人豪門啊?對方挺有錢的,梅氏企業的梅英傑你聽過嗎?聽你說廣東話的口音,不像香港本地人,未必瞭解梅氏的情況。”

  夏寧初當然聽過梅英傑,而且知之甚詳,但她不動聲色,看來她將愈來愈接近此行的目的了。

  “你們見過了嗎?”夏寧初問。

  “沒有,只通過一通電話,他約了我私訂終身,說什麼要給雙方家長—個驚喜,所以明天飛往美國公證結婚,來個先斬後奏。我一時也想不到理由拒絕,只好先答應他。”

  “你會和他搭同一班飛機到美國嗎?”夏寧初心裏盤算著,看來這個險值得一冒,梅英傑是南諾揚的好友,當年的悲劇他也參與其中,想要打入他們的生活,婚姻是很好的面紗,可以遮去她的動機。

  “不會,我們到紐約後再會合,你是不是願意幫我這個忙?如果你來香港是準備找工作,不如嫁個有錢少爺,不愁吃穿,如何?”方靜瑤如遇救星般,直把夏寧初當成救世祖。

  夏寧初下了最大的決心。

  “希望你不會後悔。”

  方靜瑤大叫著:“哇——我鐵定不會後悔,太刺激了,謝謝你。”

  “要是你家人發現了呢?”

  那也是好幾天後的事,我才不怕。“方靜瑤先說大話,她就當作一切都會沒問題。

  “要是新郎倌發現我不是你呢?他准會氣死的。”夏寧初微笑地道,坦白說她倒不會擔心這一點,只是順口問問。

  “不會啦,反正都是陌生人,娶你娶我還不都一樣,何況你長得比我美,我把機會讓給你,算是他賺到了,他磕頭道謝都來不及咧!”

  既然雙方都覺得這計畫沒什麼問題,好像沒有理由不付諸實行。

  “夏寧初,萬事拜託了,你可不能臨陣脫逃哦!”方靜瑤不放心,又和她確定了一次。

  夏寧初溫柔地微笑著,她當然不可能臨陣脫逃。

  她等這一天已經七年了。

  


  整樁計畫聽起來似乎很簡單,反正就是閃電結婚嘛!一場以謊言開始、騙局終結的婚禮,在牧師夫婦和路人甲、乙的注視下匆匆結束,沒有人會仔細看結婚證書上新郎、新娘簽下什麼名字,因為當事人絲毫沒有興趣將它拿回去珍藏,最好就遺忘在這間小教堂裏吧!

  男人嫌惡的表情、不耐煩的腳步,讓夏寧初明白,原來這場婚禮不只是方靜瑤急於擺脫。

  她注視著他的背影,他是個健壯高大的男子,走路的步伐透露出他的厭煩,卻不失優雅、矯健;他的肌膚曬成健康的古銅色,面貌英挺非凡。

  她想,這麼出色的男子,為什麼不逃開這場雙方都覺得勉強的婚姻呢?

  她必須以小跑步才能趕上他的速度,他鑽進法拉利裏等她,她也跟著鑽人。如果說這位叫梅英傑的傢伙養了一隻黑豹,正餓著它準備將她當午餐,她也不會覺得詫異,她被他陰沉的表情凍在後座。

  南諾揚在整個荒謬的鬧劇裏,根本不曾正視過他的新娘,他只將這一切當作例行公事,任何女人的面孔對他而言都不重要,他只當她是個平庸的女人。

  梅英傑要求他一定要在新婚之夜與他的陌生新娘圓房,他還真不是普通的為難。

  好吧!就當作他是在召妓吧!

  他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老了,他大概已經老得不太能做這種年少輕狂才會做的事。他承認他只想趕快結束,然後速速搭明天第一班飛離紐約的飛機回香港。

  然後呢?

  她當然不可能自生自滅,她是個富家女,多的是數不清的財富等著她揮霍。

  回到充作洞房的酒店房間,南諾揚脫下西裝外套隨手丟在沙發上。“我出去一下,晚上十點左右會回來,你把自己洗乾淨等我回來。”

  他也不等她答腔,逕自往門外走去。她當然不可能天真地以為他和她的婚姻是一場柏拉圖的實驗劇場吧!

  他得讓婚姻有效,否則不算真正幫到英傑和他的美娜。不過,在晚上的重頭戲之前,他想先出去透透氣。

  多麼奇怪的情況啊!

  不情不願的新郎留下新娘面對一室的靜謐。

  夏寧初輕喟一聲,她很清楚晚上將會發生什麼事;她也明白,為了要完成任務,她對自己的身體並無自主權,只要對她的任務有所幫助,不論如何難以忍受,咬著牙也要撐過去。

  只要她的靈魂是純潔的,身體被人蹂躪又算得了什麼?經過七年的訓練,她不應該還有痛苦的感覺才是。

  夏寧初下樓簡單吃過晚餐,依著那人的命令與要求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然後靜靜等待著。他的行事作風不像心甘情願的模樣;但若不是心甘情願,又為何離家千裡娶她呢?

  不!正確的說法是娶方靜瑤。

  有許多女人命不好、運也不好,只得無可奈何的認命忍受,卻也有女人命好運電好而不自知,例如方靜瑤。

  看這個梅英傑既然肯跳入婚姻的墳墓,也算是個條件不壞的選擇,不知道日後方靜瑤會不會恨自己草率的決定,遺漏了這顆光芒萬丈的鑽石。

  她希望自己今夜的犧牲能夠得到梅英傑的信任,當然,首先她必須取悅他。在性愛這門藝術裏,她並沒有實際經驗,但她很清楚那是怎麼一回事。這七年來,胡老在這方面給了她很多紙上資料,讓她觀摩了許多“影片教學帶”,在意識形態上,她應該算是個中高手了。

  驀地,門開了又關的聲音傳來。

  十點正,他回來了,真守時。

  夏寧初不安地動了一下,室內燈光暈黃,而他凝向她的眼神讓她的恐懼更升高。

  他發現她是冒牌貨了嗎?

  他站著一動也不動。“我以為你會離開這裏,離開我。”

  夏寧初微微一笑,她的身體輕輕抖動著。她告訴自己要勇敢,不要畏縮。

  “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不會反抗。”

  南諾揚沒有開口,眼眸陰暗。幸好她的聲音滿好聽的,這使得今夜將發生的事變得比較可以忍受。他很重視女人的音域。

  “你好像過於迫不及待了,我不喜歡我的老婆過於放蕩。”他斜睨著她,與她的視線相遇。

  “男人總是持雙重標準,你對你的情婦—定會有不同的要求對吧?”夏寧初慵懶十足地笑著補充:“還是太放蕩的女人會讓你有壓力?”

  他冷冷地笑了笑。“女人,過來。你最好別讓我失望,言過其實的女人我見多了。”他不喜歡在他床上的女人過於挑釁。

  夏寧初在黎明前安靜地溜下床,穿上睡袍,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她迅速地伸手在他斜披在沙發上的外套內袋裏摸索,小心地拿出暗袋裏沉甸甸的皮夾。

  就著暈黃的燈光,她翻看放在皮夾裏的護照。

  南諾揚……

  天啊!他不是梅英傑!?

  她偷瞄了他一眼,正巧迎上他的黑眸,陰暗的光線使她看不清楚他。

  他像豹——般敏捷地走下床,全身赤裸;他雖身材高大,步伐卻輕靈優雅。他優閑地接過她手中的護照放在梳粧檯上,一隻手臂圈住她纖弱的肩膀,簡潔的道:“嚇了一跳嗎?我叫南諾揚。”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試圖冷靜地問。

  他就是南諾揚?在命運的安排上對她反而是一件好事,讓她的計畫更方便,不是嗎?

  毀掉一個人——南諾揚。

  “因為英傑已有心上人,對於這樁婚姻十分苦惱,而我,則是欠了他一份天大的人情,必須此時此刻償還,所以我娶了你。”

  “太荒謬了。”她難掩訝異地道。

  “我又想要你了。”他深沉的男中音像撼動人心的和風。

  他將她平放在床上,優閑地打量她身體的曲線;她並沒有蘇菲亞那麼豐滿,也沒有她那麼高挑,蘇菲亞的乳房沉甸甸的,包裹在他的大手裏剛剛好,而她的新婚妻子則不。

  但他卻為她著了魔。

  南諾揚輕輕撫過她白皙的肌膚,該死!他激烈放蕩的行為讓她白皙的肌膚上多了好幾處瘀青,和他情欲高漲之際所留下的咬痕。

  儘管他再輕柔,還是驚動了她,她已筋疲力竭,無法再消受他的折磨。狂野的折磨。

  過度的縱欲造成的酸痛讓她疲憊和昏眩。

  “你不能再碰我了。”她一臉決絕地看著他。

  他看著她紅腫的嘴唇,霸道的說:“我是你的丈夫,我愛碰你哪裡就碰你哪裡。”

  雖然嘴上這麼說,他卻拉過被單蓋在她身上怕她著涼。

  “你不是梅英傑,我們的婚姻根本不合法。”夏寧初並沒有希望婚姻合法,昨日在牧師面前簽在結婚證書上的名字是她的本名,而非方靜瑤三個字。

  南諾揚冷冷地笑著。“我不是梅英傑,而你也不是方靜瑤。”

  夏寧初訝異地看著他,她真沒用,出師不利,七年的訓練一點用也沒有。

  是她太蠢還是他太厲害了?

  “昨夜在我們第二次做愛之後,你睡著了,我也看了你的護照,夏寧初。”他仔細地打量她。

  “沒有人願意將自己一生的幸福交給一個陌生人。”她輕蔑地看著他。

  “你呢!你又為了什麼原因願意躺在陌生人的床上,被人像妓女一樣的對待?”南諾揚挖苦地嘲諷。

  “你以為呢?有錢能使鬼推磨。”她心裏更不知所措了,要毀掉這個男人談何容易,她根本不是那塊料,胡老為什麼一定要她做這件事?

  南諾揚冷哼一聲。“算你走運,並不是所有的淘金女郎都能挖到金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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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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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香港

  空氣裏飄散著濃濃的咖啡香,窗外下著細雨,幾株扶桑樹倚著窗邊快活地探著頭,偶爾飄下幾片葉子落在細雨裏。

  夏寧初此刻坐在書桌前翻著一本宋詞。

  從紐約回來後,才人機場大廳,南諾揚即把她交給司機阿寶,語帶威脅地恐嚇她:“別耍花樣,天涯海角無你可藏身之處。”

  在紐約的短短幾天裏與他過招了幾回,她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如何能毀掉他?或許在毀掉他以前,她已屍骨無存。

  一個多禮拜以來的反常,她突然醒悟,原來這七年來她以為的訓練根本算不上什麼。

  晴天時晨跑,雨天則休息;—週一次烹飪課程,以及七年來看過多部三級錄影帶等等……胡老對她只有一個要求——不能談戀愛。

  這算得上哪門子的訓練?

  胡老怕什麼?怕別人愛上她嗎?還是怕她愛上別人天啊!她要毀掉的是一個男人,不是一隻昆蟲。胡老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就像掉人陷阱裏的小動物,等待獵人的擺佈。

  “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看你—副敗德的樣子,賤得像個娼婦!”

  全然陌生的咆哮聲嚇了夏寧初一跳。她回頭看向站在書房中央的福嫂,有些納悶的開口:“福嫂?”

  福嫂根本懶得解釋,她舉起右手狠狠地揮出一個巴掌,夏寧初的左頰霎時多了爪印。

  “福嫂,我做了什麼得罪你的事?”

  “你忘了你今天之所以在這裏的責任了嗎?”

  “我的責任?”

  夏寧初幾乎可以聽到自己愈來愈強烈的心跳聲。

  “毀掉南諾揚,而不是在他睡了你之後,你就沉迷了。你的眼睛為誰發亮?腦子裏塞了什麼邪惡、骯髒的念頭?”福嫂眼神嚴厲地看著她。

  “你是誰?胡老……”

  “你別多問,我在這裏的身份是福嫂,你只管把自己分內的事做好。我會—直監視你,不論你有多聰明,都別想背棄你的誓言。”福嫂伸出霸氣的手作勢又要打她。“如果你敢做叛徒,就不只是剛才那—巴掌了。”

  “我從來沒起過背叛胡老的念頭。”夏寧初委屈地道,原來胡老早已安排好一切,她知道福嫂替南諾揚管家已有三年的歷史。

  “最好是這樣,不然寧遠不會有好日子過。”福嫂鼻孔擴張,口氣強硬。

  夏寧初繃緊身子,以手撫著胸口。“福嫂,求你告訴胡老,我會老老實實的,絕不會背叛他。”

  寧遠是她在世上所知惟一的血親,小她六歲的胞弟。七年前胡老將他們由上海帶到日本,直到她來到香港才分開。在她的心目中,再也沒有比寧遠更重要的責任和牽掛了,她早已猜到胡老會以寧遠要脅她,胡老知道她有多在乎親情。

  “放心好了,只要你乖乖聽話,不要忘了辦正經事,胡老不會虧待你的。”福嫂很滿意她肯定的承諾,語氣也放軟了些。

  “寧遠……”她還想多問一些事。

  福嫂揮了揮手,打斷她的問話。“別問我,我沒見過你弟弟,你們姊弟的事全是胡老告訴我的。對了,南諾揚下午回香港,他的秘書一早緊張兮兮的通知阿寶去接機,你要好好把握時機。”

  “福嫂,我想問胡老幾個問題,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和他聯絡,你能不能…”

  “有什麼問題直接問我。胡老到瑞士去了,除非他主動聯絡,否則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聯絡他。”福嫂搖搖頭。

  “我……我不知道怎麼毀掉一個人。”她咽了咽口水,困難地問。

  福嫂神秘一笑,曖昧地看著她。“你已經開始做了,怎會還問這個笨問題呢?”

  夏寧初微蹙眉,一頭霧水。“我什麼都沒做啊!”

  “你只要繼續和他在床上翻滾,就能毀掉他了。”福嫂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我不明白。”夏寧初在心裏打了個冷顫。

  “你儘管迷住南諾揚,不需要問太多問題。”福嫂不耐煩地揮揮手,搞不懂她哪來那麼多問題。“好了,好了,我得下樓扮演管家的角色,哪像你這麼優閑,躺著當妓女就行了。”

  福嫂刻薄的聲音逸去,卻重重敲擊在夏寧初的心坎妓女?一個妓女的角色!?

  為什麼胡老會選上她?

  




  一陣寒風卷起,才秋天,不該這麼冷的。這一個禮拜的時間,南諾揚做了許多事。首先,他去了一趟溫哥華,處理一件世紀末最大的投資案,他準備將部分的資金投資在溫哥華的度假酒店;然後心裏實在不放心地又飛了一趟紐約,確定他和夏寧初婚姻的合法性。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在意這婚姻的合法性,或許他是迷戀上她了。

  其實,他不喜歡這種盲目的迷戀。對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他不該有太多的眷戀,尤其是女人的身體。

  所以他厭惡自己,開始自我反省,想要擺脫這種無藥可醫的感覺,反復思索之後,他得到—點覺悟,也許他是迷上她的純真無邪吧!當她深諳男女之事後,失掉了現在的純真,或許他就能忘了她、冷淡她,甚至離棄她。

  —定是她的純真讓他反常的。他微笑地下了結論。

  可是有哪個女人在被男人需索無度之後還有純真可言?就從今夜起吧!他要徹底粉碎她的純真。

  “阿寶,不用直接回家,先回總公司。”南諾揚搖下隔音玻璃朝司機阿寶道。

  阿寶頷首,他早已習慣一個口令,—個動作,除了將分內的事做好,他一向不多話,就算有什麼事就在他的眼前發生,通常他也只是冷眼旁觀;刻意問他,也不見得能讓他鬆口,不明白他此項美德的人只當他是傻子,但他不在乎,一點也不。

  步出了車外,南諾揚直接搭乘專用電梯上頂樓。

  一出電梯,神清氣爽的梅英傑映人他的眼簾。“本想來碰碰運氣的,沒想到你會到公司來,我正感無趣想走人呢!”

  “你怎麼會無趣?不是到南非度蜜月了嗎?”,南諾揚隨手打開辦公室的空調。

  秘書華小姐立刻由她的小辦公室出來,緊張的解釋:

  “南先生,我不知道你下午會過來,所以沒有先開空調讓空氣對流。”

  “別緊張,我只是來兜個圈子,—會兒就走。”他打開電腦進入公司幾個主要資料檔,用很快的速度流覽了一下。

  “南先生,要喝咖啡嗎?”華小姐問。

  “不了,在飛機上喝了—整天的咖啡,現在不想喝,你去忙吧!有事我會叫你。”南諾揚連看華小姐—眼也沒有,淡淡地道。

  華小姐掩上門。不再說什麼。

  “搞不懂你到底有什麼魅力,讓每個秘書小姐都能待這麼久。上回的王小姐要不是移民,我想她會捧著‘南鼎’的飯碗老死;這回這個華小姐也來四年了吧?”梅英傑道。

  “不是什麼魅力,大概是我從不對她們做些下流的性騷擾動作,穩定性自然夠;而且我對我的員工一向大方,每年公司分紅一定讓她們口袋塞個滿滿的。”

  梅英傑點點頭,關心地問:“對了,那個方小姐沒給你惹什麼麻煩吧?”

  “你呢?你娶了美娜,你的家人沒讓你鬧一場革命嗎?”

  梅英傑聳聳肩。“我沒娶美娜。美娜懷孕是假的,她甩了我,跟一個黑人跑了。”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失戀的模樣,反而像是無事一身輕。

  “你說什麼鬼話!?”南諾揚咆哮道。

  “你們飛紐約結婚的那天,我本來和美娜去註冊結婚的,誰知道那婊子摟了一個黑人在我面前晃,不知羞恥地告訴我她不要我,黑人比我有意思多了,而她也沒懷我的孩子,純粹只是想嫁人豪門罷了,”梅英傑沙啞地說。

  “黑人比你更有錢嗎?”

  女人真無情,惟利是圖。

  “當然沒有,黑人是個窮舞者,我調查過他,得連房租都付不起,有一搭沒一搭地替歌星伴舞,還得上班賺錢養他。”梅英傑搖搖頭,嗤笑了一聲“聽你這麼說來,美娜的眼光一定有問題。或許那黑人是個人品高尚的人吧!”這是惟一的解釋,物質條件上不合邏輯,只有往精神層面想了。

  “狗屎!人品高尚個頭!”梅英傑不平衡地罵了一句髒話,平常他可是不屑用髒話來形容一個人的,尤其是黑人,他可不想被世界和平協會的人扣上種族歧視的帽子。

  “既不為錢,人品又是一坨狗屎,那麼就是美娜瞎了眼?”

  “瞎眼的是我。那坨狗屎有個最大的優點,聽說他在床上十分勇猛。”梅英傑洩氣地說。

  在別人面前承認自己技不如人是件殘忍的事。

  南諾揚並未笑他,男人在這方面一向脆弱,就像女人在胸部脂肪的尺寸上斤斤計較一般。“你有那方面的功能障礙嗎?如果你需要可靠的醫生,我可以推薦……”

  “我很好啦!試過了,一切正常。”梅英傑又恢復了自信。

  “別逞強,有的時候只是心理因素,請教專家會好些。”

  “安啦!那個方小姐……不錯吧?”梅英傑心裏一直懸念著這件事。

  “我也沒娶方小姐。”南諾揚將電腦關了機,準備面對他的審問。

  “什麼!?你沒娶方靜瑤,可是南鼎全公司上上下下的員工都知道你結婚休假去了,你到底娶了誰?”太奇怪了。

  “原來,在指腹為婚的把戲裏不只你心不甘情不願,有小姐她也找了人代打。”

  梅英傑狂笑了一聲。“誰這麼瘋狂敢嫁給你?:”

  “一個叫夏寧初的女人。”南諾揚淡淡地說。

  “你調查過她嗎?”

  南諾揚搖搖頭。“不需要調查。”

  “你不怕夾路不明的女人太危險了?”

  “我並沒有打算擁有她太久。你說的,我有家族責任要擔負;有一天,我會離婚。”

  “什麼時候?哪一天?”梅英傑還是覺得不妥。女人有的時候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變化莫測。就像美娜,他本以為她很簡單、很好控制,娶她基本上零風險,結果呢?一名黑人勾個手指頭,她就欲仙欲死了。

  他是吃過女人虧的,好在損失不大。

  “不知道,等我厭倦她為止吧。”南諾揚訕訕地回答,對於這個問題他不願細究。

  “糟糕!那個真正的方靜瑤看來是離家出走了。方家到我們家來要人,我還覺得莫名其妙,這下可好,這一切與我們原先的計畫完全背道而馳,梅家與方家的聯姻關係又回到原點了。”梅英傑歎了口氣,真倒楣,本來以為逃過一劫的,難不成繞了一圈還是得娶那個黃毛小丫頭?後頭兩句話其實也是安慰他自己的。

  南諾揚故意拖到午夜才回家,他在心裏抗拒著不想太早面對他的純真小妻子。

  他在一樓的浴室洗完澡,罩了件浴袍直接走上二樓。書房裏虛掩的門內透出微弱的燈光。會是誰?這麼晚了還在書房裏。

  他推開門。

  “老天!”他輕歎,像是發現藏寶處一樣。書桌上堆滿了顏料及畫筆,年輕的夏寧初趴睡其中,書桌旁面窗的地方置了一個畫架,他停在畫架前,著迷地看著畫布。

  畫布上栩栩如生的畫了窗外白晝時的景致,充滿了鮮活的張力和色彩——雨中飄落的扶桑。

  他僵在原地數秒,心跳加速,他沒想到她有如此的才華。除了身上所散發出的獨特純真氣質,原來她還才華洋溢呢!

  “你嚇著了嗎?”

  南諾揚愣了一下,轉過頭看向她。“有一點。”

  她從書桌上悠悠地抬起頭“我想也是”

  他走向她,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愛撫似的捏著,力道恰到好處,讓夏寧初覺得很舒服。“你有一種不尋常的美。”

  她的輪廓不像一般東方人的平板,而是立體,雅致的,像經過大師雕琢過。他沿著她纖細的鎖骨往下吻,雙手忙碌的將她的睡衣脫下。

  半晌,夏寧初赤裸著上半身靜靜向著,沒有移動,她記得福嫂告訴她的,只要乖乖躺在床上,讓他為所欲為,就能完成任務。她現在很乖,沒有任何反抗的舉動。

  這樣就能毀掉他了嗎?她完全沒有概念。兩人目光相鎖,她迎上南諾揚欣賞的目光,她的黑眸因欲望而變得更黑。

  此時,一名偷窺者輕輕打開書房的門,睜大了眼睛,咽著驚訝的口水。

  一對姦夫淫婦在書房裏竟然幹下這般驚世駭欲的行為,胡老果然有先見之明,早就預料到這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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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8-16 11:53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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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南諾揚像是一隻吃了大餐的美洲虎,精力充沛地辦公。今日他的辦公速度比過去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快,弄得替他做牛的手下全都人仰巴翻、喘不過氣來。直至中午時刻,他才稍作歇息。

  一有閒暇,昨夜的綺情又躍人他的腦海中。他真的被那個叫夏寧初的女人給迷住了,事實上,他不只想在肉體上與她做愛,他還想在精神上與她做愛。

  突然,外頭的叫囂聲打斷他的冥想。

  “夫人,夫人,你不能進去呀!南先生不在,沒有事先預約的情況下見客。”秘書華小姐大聲擋駕的聲音傳來。

  “我不是一般人,要見南先生隨時可見,不必羅羅唆唆。”

  “不行啦!夫人,你就行行好,和南先生約個時間再過來嘛!”華小姐扮黑臉扮得很吃力,快要崩潰了。

  “你讓不讓路!”貓叫春似的尖叫聲傳來。

  “真的不行啦——”

  南諾揚看華小姐實在招架不下去,吼道:“讓她進來吧!”反正自己遲早得面對蘇菲亞的。

  一見到南諾揚,蘇菲亞立刻大發嬌嗔。“真過分!我這張臉還不夠當作通行證嗎?”

  “別怪華小姐,她一向一視同仁的。”南諾揚隨口說。

  “對我怎麼可以一視同仁呢?我是南諾揚爵士的紅粉知己,身份自是不同,諾揚,你說對不對?”

  說完,蘇菲亞緩緩解開上衣的鈕扣。

  “蘇菲亞!你在做什麼?這裏是辦公室,不是賓館。”

  他走向她,拉好她的上衣,快速地扣回她上衣的鈕扣,她不甘心地往後退了兩步,重複剛才的動作,而且脫得更徹底。

  蘇菲亞有一種成熟女人的風情,而且身材噴火,乳房大而白皙,乳頭挺立得像紅色的寶石。

  她更進一步讓自己的上身赤裸,迷蒙的雙眼痛苦的看著他。“聽說你結婚了,我好怕我會失去你。”

  “你當然不會失去我的友誼。”

  蘇菲亞挫折極了。“友誼?我記得你在床上時從來不談友誼的。”

  南諾揚是個正常的男人,也是個縱欲主義者,要是以往,他一定會將她撲倒在地上,紓解他的欲望。但,現下情況已大大不同,他是個有家室的男人,他的妻子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所以他捺住性子道:“要對妻子忠貞。”

  蘇菲亞一聽哈哈大笑,胸部上下劇烈地起伏“諾揚,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人,為什麼要說這樣的難道你忘了我們之間的熱情了嗎?”

  敲門聲這時響起,華小姐的聲音傳來:“南先梅先生說有急事找你。”

  不等南諾揚允諾,梅英傑已大刺刺地推門而人。

  梅英傑看到屋內的影像,一臉尷尬,乾笑三聲“你們在忙嗎?看來,我糊塗的開錯一扇門了。”

  南諾楊立即反應過來,他和蘇菲亞並沒有怎麼樣,他無需心虛。

  “你是有點糊塗,不過你並沒有打擾到什麼不能中斷的事。”他的話應該夠明白了吧?

  “瞭解、瞭解,我十分鐘後再進來。”

  蘇菲亞冷地穿好衣服,維持起碼的尊嚴道:“看來,我是再也無福享受你的勇猛與力量了。”

  “對不起。”南諾楊彬彬有禮地道歉。

  “我的房門永遠為你敞開。”蘇菲亞苦澀地一笑,狀似瀟酒地離去。

  十分鐘後。

  “嘿!你的情婦分手時表情竟然一點也不猙獰了多少錢才搞定的?”梅英傑好玩地看著南諾揚。

  “蘇菲亞是一個即使用錢也打發不了的女人,除非她心甘情願要放手。”南諾揚站在窗前,看向香港繁忙的街景。

  “她放手了嗎?”

  南諾揚搖搖頭。“不知道她今日的決心能撐多久。”

  “她的胸部好大、好漂亮啊!你捨得放棄?我看了都想一親芳澤。”

  “你可以試著追追看。”南諾揚樂觀其成,他不是小氣的男人,自己不再想要的東西,他不會霸著不放。

  “NO、NO、NO!我不要自找麻煩,好不容易清靜了,我現在只想找一處山明水秀、鳥語花香的地方修身養性,不想再沾惹塵埃了。”梅英傑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

  “你要出國?”

  梅英傑無事一身輕地點點頭。“今天傍晚的飛機。”

  “一路順風。”

  “謝謝。”

  開普敦豪特灣(HoutBay)

  梅英傑是個典型的享樂型富家子,在在他的身上絕對看不到對物質的儉約;他大大方方的花錢,花得藝術,花得所到之處必留痕跡。

  開普敦的豪特灣在過去是全世界有名的龍是補給站,梅英傑一到豪特灣立刻顯現出闊綽的豪氣。

  “喂——喂!你們儘量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不要客氣,今天全部開銷由我負責,吃不下的打包帶走。”

  一個年輕的東方女子看著他,心甘情願裏想著:瘋子!

  來豪特灣還有一個重頭戲,坐船到杜克爾島(DuikierIsland)賞海豹,船票只要22.5元的蘭德幣。

  梅英傑又情不自禁地嚷道:“船票由我付,船票由我付,你們只管上船。”

  瘋子!那女子不禁又在心中啐道。她忍不住開口:“你有毛病啊?來南非扮散財童子!”

  梅英傑掏出皮夾付了全船二十多人的船票錢,回頭看了女孩一眼。“你怎麼知道我是香港人?跟我說起廣東話?”

  “白癡也聽得出來你的英語裏有濃濃的廣東腔。”女孩不以為然地看著他。

  梅英傑指了指自己的鼻頭,不甚服氣地道:“胡扯!我的英語道地得不像話,誰說有廣東腔?”

  “你要不要隨便拉個英國佬問問?”女孩仰著一張俏臉看他。

  “這裏是南非,又不是英國,隨便拉個英國佬!?你是不是沒話找話說想搭訕啊?”梅英傑雙手叉腰大聲道。

  “我——搭訕?像你這副德行的神經病替我開車門都不配!”女孩挑起眉,不以為然地看著他。

  “我替你開車門?笑話!香港梅氏集團你一定聽過吧?”

  女孩點點頭。“專門製造電腦映射管的公司,怎麼樣?”

  “我的身份要是說出來怕會嚇昏你。”

  “你是要告訴我你在梅氏集團打雜是吧?”女孩走向船首,驕傲地揚起不馴的下巴。

  “狗屎!”他忍不住罵髒話。“我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怎麼會是打雜的?聽清楚了,我是梅氏集團惟一的法定繼承人——梅英傑是也。”

  女孩大吃一驚,杏眼圓瞪地看著他。

  “梅——英——傑?”

  “害怕了吧!”梅英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女孩喃喃問道:“你怎麼會長成這樣?”

  “什麼?”他沒聽清楚。

  “方頭大耳……像門神。”

  “你的審美觀是不是有問題啊!濃眉大眼說是方頭大耳;潘安再世說成廟裏門神?”梅英傑像看怪物地上下打量她。

  她長長的睫毛煽動著,笑容不甚自然地問:“你不是結婚去了?新娘被你氣病了阿!”

  梅英傑微愕地瞪著她。“你到底是誰?”“你猜!”女孩頑皮地道。

  “你該不會告訴我,你姓方名靜瑤吧?”他的脈搏狂跳,恐懼吞噬了他。

  方靜瑤揚起唇角。“是的。”

  “哦——No!”英傑失態地大叫,踉蹌一下,差點掉人大海。

  “你注意一下形象好嗎?這裏可不是你家廚房。”方靜瑤不屑地睨著他。

  “你躲到南非來作啥?你家在香港的親友團天天上我家來要人,你倒清閒地跑來南非吃龍蝦、賞企鵝、海豹,你有沒有一點人性光輝啊!”梅英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想到方靜瑤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光會說我,你自己咧?還不是來這兒逍遙。”方靜瑤頂了回去。

  “我無事一身輕,為什麼不能到這兒來透透氣?不然叫我留在家裏孵蛋啊!”

  “你老婆呢?”她想起那位代嫁的女孩。

  “紐約的婚禮我也請別人代打,原來你和我一樣心不甘情不願。”梅英傑雙臂交握於前,準備來個大審判。

  “正好,我們誰也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一樣是膽小鬼,既然婚禮有人替我們友情演出,而你也不想履行婚約,那就算了。我記得你已經成年好久了,不需要事事上稟父母吧?”

  “都什麼時代了,你以為我是浮生六記裏的沉三白嗎?”梅英傑嗤了一聲,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好!這樣吧!我們約定,從今以後不准再提指腹為婚的事,誰提誰是小狗。”方靜瑤的表情有點得意。

  “一言為定。”他求之不得。

  “喂!老梅,你找誰替你賣力演出新郎倌的角色?”

  “等一下!在回答問題之前我先聲明,不准叫我老梅,我可沒比你大幾歲,若論外表,你看起來比我老。”梅英傑大言不慚地道。

  “真不要臉,二十八歲的老男人還裝十八歲。”她挑剔地打量他一番。

  “習慣就好。”他清了清喉嚨,咳了幾聲。

  “你到底找誰代打,快點從實招來。”她看了他一眼,又咕噥地補充一句:“咳得活像肺癆病患者。”

  “你的嘴巴真毒,好在沒真的娶你做老婆。”

  “你到底說不說啊!羅哩叭唆個沒完沒了,廢話一堆。”真是傲慢、羅唆、自負的大公牛。

  “我有一個好朋友叫南諾揚,他剛好欠我一個人情,所以就……”

  “南諾揚?不會正好是新一期時代雜誌的封面帥哥吧?”方靜瑤一臉失落的表情。

  “Bingo!全香港我只承認他比我有魅力。”

  “唉——唉——唉!”連唉三聲,可以想像她有多怨歎。

  “你的哀聲歎氣是什麼意思?”梅英傑不解地問。

  “你想換人演出也不通知一下,早知道新郎是南諾揚,我也不必求夏寧初替我扮新娘了。”

  梅莢傑翻了翻白眼。“我有這麼差嗎?我的魅力只略遜諾揚一籌耶!”

  方靜瑤誇張地搖頭。“這一籌未免差太遠了吧?一差就差十萬八千裡。”這話太傷人了!

  “方靜瑤……你……太狠了!”梅英傑齔牙咧嘴地吼道。

  方靜瑤在心裏竊笑。“好了好了,別喊啦,杜克爾島到了,還不快點欣賞你的同類們在海裏悠哉的舞姿。”

  梅英傑循著方靜瑤的手指朝海面望去,碧波蕩漾,只見數不清的海豹在岸上曬太陽、在海裏游泳。她說海豹是他的同類!?

  梅英傑正要發飆,方靜瑤又朝他嚷道:“你不是愛擺闊、搶著付錢嗎?明天我要到高門鴕鳥表演農莊看鴕鳥,你可以順便當我的信用卡幫我服務。”

  “憑什麼?”梅英傑生平還不曾見過比他更誇張的女人。

  “憑——我是你前任未婚妻。”方靜瑤故意促狹地道,旅程太無聊了,不自己找樂子會瘋掉。

  “誰的錢我都樂意付,偏偏你這方家大小姐的錢我不願付,我寧願省下來捐香油錢。”梅英傑瞪了她一眼。

  



  “你有訪客”

  聽見福嫂的聲音,夏寧初將擺在畫布上的心思拉了回來。有訪客?她在這裏不該有訪客啊!

  她側轉身朝福嫂的背後望去。

  “哈羅!”

  是她!?兩個多禮拜前在維多利亞港附近偶遇的美麗少女。

  方靜瑤悠哉地走進書房,邊走邊張望四周,走到畫架旁時回眸對福嫂客氣地道:“你去忙吧,順便把門帶上。”

  福嫂把門關上後,室內立時陷入短暫的寂靜,終於方靜瑤先開口:“三天前我一回到香港就想來拜訪你了,你過得好不好?”

  夏寧初朝她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你呢?好不好?”

  “我好得沒話說,我一向自得其樂慣了。我沒料到你還是個才藝過人的女畫家哩!”方靜瑤看著她的畫,熱情地讚美。

  夏寧初抿著嘴微微一笑。“不是女畫家,隨便塗鴉罷了,繪畫能夠打發許多獨處的時間。這裏很好,可以看看書也可以塗塗抹抹,時間過得很快。”

  “這些畫具原來是誰在用?”方靜瑤不認為夏寧初會背著畫具飄洋過海。

  “據說是屬於一位真正的女畫家,她曾住在這裏養病,後來病好,也嫁人了,東西卻留在這裏。我無所事事借來一用,我想那位元女畫家也不再需要拿回這些東西了。”她曾問過南諾揚關於這些畫具主人的事,南諾揚稍微提過幾句。

  “你嫁的丈夫和這個女畫家是什麼關係?”方靜瑤這麼問完全出於關心,南諾揚不可能一點風流韻事皆不曾沾惹,她不希望自己的自由建築在一個女人的痛苦上“好像是表兄妹關係。”

  “表兄妹?改天得問問梅英傑。”

  “你知道?”

  方靜瑤平靜地點點頭。“你嫁的人叫南諾揚,不梅英傑對吧?這裏的地址就是梅英傑告訴我的,他向我招認了。”

  “相反地,就是陰錯陽差之下你倒是幫了我的,我現在是自由之身”方靜瑤將她在開普敦遇到梅英傑的事大略說了一遍。“好在你嫁的人是南諾揚,否則真不知該如何彌補你。”

  “梅先生那麼糟嗎?”夏寧初好奇地問。

  “糟透了,簡直無法形容的糟,有機會認識他之後,你就會明白我今天告訴你的話是多麼語重心長。”

  夏寧初心裏納悶著,方靜瑤口中的梅英傑,與她這些年來所有的認知竟是如此大不相同。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夏寧初問。

  “不是誤會,是結下了梁子。”方靜瑤隨口道。

  “要不要請南先生替你們化解一下?”

  “算了,對待梅英傑這種人最好退避三捨,少接觸為妙。說真的,你的畫真的畫得不錯,我這個門外漢都忍不住想收藏。”方靜瑤沒耐心再談梅英傑的事,趕快轉移談話內容。

  “我希望能純粹靠賣畫為生”

  這是夏寧初小小的夢想,也是最難觸及的夢想,她現在的局面是前有狼後有虎,進退維谷,神仙也難救。

  “聽你的口氣好像覺得是天方夜譚?”方靜瑤很敏感。

  “有一點,畢竟世上有畫家夢的人比比皆是,去一趟巴黎蘇豪區,下一場雨,淋到的幾乎全是藝術家,而且個個才華洋溢、卓然出眾。”夏寧初柔聲道。

  “說來真的好巧,巧得有點邪門。為什麼就有你和南諾揚這麼熱心的人願意替人結婚?你們全非平庸無知之人啊!為什麼?”這個問題困擾了方靜瑤好幾天,想破頭也想不通合理的邏輯。

  被方靜瑤一問,夏寧初有點說不出話來。這女孩真是厲害,先找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與她閒聊,趁她不設防之際再探消息。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她曾在腦海中演練過好幾次,所以深呼吸後,仍能從容不迫地回答:

  “我在香港無親無故,而我在遇見你之前已經在香港街頭四處閑晃了好幾天,工作不好找,我有自知之明,在這裏最好的待遇就是找個好人家嫁了,本想參加一些徵婚活動的,沒想到會碰到你。”

  方靜瑤聽得很仔細。“但你不是偷渡客,你有護照,才可能飛到美國結婚。”

  “是呀,我在日本住過七年,當年領養我的人已在去年過世,我聽此報導說,香港謀生比日本容易,所以我就來了。結果,對於我這種沒什麼本事的人來說,香港、日本都一樣,都不易,還是謝謝你。”夏寧初發現自己說謊編故事的能力愈來愈好了,希望這種說法方靜瑤能接受。

  不過,這個女孩古靈精怪的,自己說的話她未必會照單全收。

  就算有所懷疑,方靜瑤也沒有明說,只是笑著道:“沒想到亂點烏龍鴛鴦譜也能改寫成一篇浪漫的佳話,真是令人羨慕。我們一定要常常往來,好讓我沾染你的浪漫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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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8-16 11:54 AM|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夏寧初像往常一樣,靜靜地在畫室作畫。

  福嫂早上才警告過她:“你顯然不夠賣力,還沒有懷孕的消息。”

  “這應該不只是我單方面的問題。”

  她不明白胡老急著要她懷孕的目的是什麼。

  “我管不著這是誰的問題,已經一個多月了,胡老說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再不懷孕的話,你們姊弟就有好受的。”福嫂對她講話一向沒有好口氣,連對陌生人都比對她客氣。

  想著,想著,書房的門被打開,夏寧初回頭,南諾揚大膽的黑眸鎖住了她晶亮的眼。不知道為什麼,每回看到他,她都必須保持高度的警戒和自製才能讓狂跳的心平穩。大概是他的魅力強烈地魅惑著她吧!她嫁給他一個多月了,他們之間很少用言語交流,可以說幾乎未曾以說話來增加對彼此的瞭解。

  “福嫂說我不在家的時間裏,你幾乎都關在書房裏,是不是太寂寞了?”南諾揚挑了今日的午後回家看他的妻子。

  他從沒有這麼關心過一個女人是否寂寞。

  她深呼吸了一下,脈搏狂跳著。“不寂寞,只是有點煩,可能是窗外太熱鬧了吧!有雲、有風、有花語、有陽光、還有鳥鳴,而我心無波瀾,只是有點煩。”這是一句謊言,她不只有點煩,而是非常煩。如何才能讓一個女人懷孕呢?這件事竟然和毀掉一個男人一樣重要。

  “我猜,你是有點想家了。”南諾揚試探地道。

  “不!我沒有家。”她指的是真正的家。

  “你是孤兒?”他有點吃驚。

  她點點頭。“嗯,所以我想快點建立一個真正的家。”

  “這裏就是你的家啁!”

  “還不夠像,這個家裏只有大人,沒有小孩。”

  她暗示得夠明顯了嗎?

  他直視她酡紅的臉頰。“原來你想做母親了?是嗎?寧初。”

  她回視他,他顯然很高興。“我想儘快懷孕,讓這裏更像一個家。”她一鼓作氣地講完,怕有了猶豫之後說不出口。她想,若能得到他的協助,她應該較能儘快受孕。

  他燦爛地笑了。“可是這種事急不得,我只有更努力了。”

  夏寧初的心狂跳著,感覺他就要吻她了。她不知道若沒有這個任務,若沒有胡老和福嫂的相逼,她與南諾揚之間會有交集嗎?她是否還會讓他對她的身體予取予求?

  是的,她很少拒絕他。他要她,她就給,她知道他們之間沒有愛,只有獸性的欲望;他曾說他對她像是著了魔一樣,就像現在她也無法解釋清楚,為什麼她變得愈來愈在乎他。

  他的唇輕輕刷過她的,然後粗嗄地低語:“老天!昨夜我對你太粗魯了,早上我還對天發誓,得讓你休息幾天,不能再煩你。現在,我又情不自禁了。”

  她閉上眼睛,雙唇顫抖,主動吻上他的。“只要你溫柔些,我可以承受的,現在——”

  某種強烈的電流像動情激素一樣通過兩人之間。他將她從椅子上拉起,激烈得差點踢倒了椅子。他輕柔地吻她,想要取悅她,手指在她身上遊移,很愉脫下她身上的安哥拉羊毛連身長洋裝。d他拉她跪在厚地毯上,輕聲細語地哄著她,用牙齒輕咬她的銷骨。

  她喘息著,被這種銷魂的感覺的震撼。但她拼命抗拒這種激情,最好這一次就能受孕,她不要他像個真正的情人溫柔地擁抱她,她怕有一天她必須離開他時她會死……不能帶給他了。

  南諾揚知道她動情了,當他埋頭強力吸吮她時,她如蠱惑搬地嚶嚀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開始脫下自己的長褲,然後柔情似水地進入她,比以前任何時刻都要溫柔。他一向在性愛的領域裏主宰女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這個向在他身下的女人卻輕易地讓他投降;這種純然熾熱燃燒的感動,此生恐怕再也不會有第二個女人能帶給他了。

  “胡老,什麼風把你吹來香港?”福嫂三年未見胡老,此次約在海洋公園,完全是為了掩人耳目。

  “我心裏有點著急。”雖然這麼說,但他在心裏還是得沉得住氣。

  “胡老指的是那丫頭?”

  “嗯,她懷孕了嗎?”胡老問。“

  “沒有。那女娃兒很不爭氣,好像不易受孕。”福嫂每日照三餐威脅夏寧初,但仍不見她懷孕。

  “本以為計畫裏最簡單的部分就屬受孕這一樁,沒想到拖了這麼久還是沒消息。”

  該不會男女有一方不能孕育後代吧?

  “胡老,要不要換人試試看?”福嫂不分青紅皂白討好地獻計。她有一個侄女,生得挺標緻的,若能為南諾揚生下一兒半女,不知有多少富貴榮華能享受哩。

  胡老立刻板起臉。“胡鬧!我若要找個蛇蠍美人引誘他還不容易。要毀掉南諾揚,非夏寧初不可。”

  “胡老,我不明白您的用意。”

  “等到寧初有孕後,你自會明白。”胡老寒著一張臉,用一種仇恨的眼神看向前方。

  “如果那丫頭一直無法受孕呢?”福嫂考慮到這個可能。

  胡老看向她。“老天爺虧待我太久了,這次一定得還我個公道!對不起我的人,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

  看著胡老堅硬冷峻的表情,連福嫂也不禁瑟縮一下。

  秋天來了,院子裏充滿了秋意。

  “這楓葉轉紅,好美啊!”夏寧初情不自禁地讚歎。

  南諾揚摟著她的腰,吻著她的發香。

  “這是槭樹葉,不是楓葉。”

  “哦?”夏寧初抬頭看著他。

  “楓葉三列,槭五裂;楓葉互生,槭對生。這些是野槭樹,去年我到大嶼山時移植了幾株種在院子裏。”他喜歡聞她的味道,令人心曠神怡。

  “想不到你也喜歡蒔花弄卉。”這是一項新奇的發現。

  “小時候,我的夢想是做個花農,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以為那樣的生活最自在,沒有一絲煩惱。長大後,我突然明白,人人都會有煩惱,想要快樂不一定要做花農,所以我成了現在的我。”他牽著她的手,站在一棵相思樹下。

  “愈是認識你,愈是覺得你與眾不同。”她說的是肺腑之言。

  “我母親一定會很喜歡你。”他突然說道。

  “你怎麼如此肯定?”

  “你說你是上海人,我母親也是上海人,她在上海出生、臺灣長大,然後到英國念書嫁給了我父親。”

  “你母親一定很美。”

  他笑著看著她。“你看過白先勇先生的作品嗎?”

  她輕快地點點頭。“看過一些,在上海念中學時曾在舊書攤買過幾本書。”

  “《永遠的尹雪豔》,看過嗎?”他興致高昂地問。

  “嗯,那是我讀的第一本白先勇先生的作品。”

  “我的母親就像書中所描寫的尹雪豔一樣,美麗、傳奇。母親當時到英國念書時青春正茂,喜歡穿體面的旗袍,氣質高雅,吸引了父親的注意,熱烈追求之下,許下不渝之愛。”

  “你母親一定是個幸福的女人。”夏寧初語帶羨慕地道。

  “基本上算是吧。母親是世家千金,物質上從不曾匱乏,身上的詛咒,可能是她這一生最大的挫折。母親好勝、好強,卻敵不過命運的捉弄。”南諾揚長歎了一口氣。

  夏寧初靜靜聽南諾揚說著阿德烈家族的家族史,和六兄弟十年不得相見的悲哀,心裏想著,原來外表光鮮亮麗的貴族也有不為人知的痛苦。

  “我們家辦舞會,你來做什麼?”

  梅英傑一年一度的生日舞會進行到三分之一時,他才發現方靜瑤存在的事實。

  “你幹啥張大嘴,像是被點了穴一樣。”她丟給他記衛生眼,繼續吃她的美食。“不會啦!我聽說了,今晚將有個拋繡球大會,誰接到你的繡球誰就是你的下一任女朋友。我來共襄盛舉一下不行啊,小氣巴拉的。”方靜瑤喝了一口雞尾酒。

  “我就怕你來踢館。”

  “我才沒那麼無聊哩,放心好了,我不會去接繡球,就算砸到我的頭我也會把它頂出去,0K?”

  其實她真的不是來踢館的,純粹是哪裡有好玩的節目就往哪裡鑽。

  今晚的拋繡球大會是梅英傑母親的主意,女人總是比較浪漫嘛,既然兒子對指腹為婚沒興趣,仿古禮拋個繡球總可以吧!

  梅英傑為了他的終身大事,已大費周章地先篩選了幾天,因此與會的小姐全是一時之選,貌美如花不用說,人品也是一流的。

  “你是怎麼溜進來的?我記得我並沒有發請柬給你呀!”

  “你母親發給我的。”

  “我母親?”

  “嗯,主要是我媽要我先來觀摩一下,如果辦得不錯的話,改天我也來辦一場比武招親,熱鬧熱鬧。”她真的有此計畫。

  “請你離開好嗎?你在這裏,接下來的活動我沒辦法進行。”梅英傑看了看腕表,不耐煩地道。

  “好啦好啦,不壞你的好事。不過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南諾揚書房的畫具原來是誰的?”方靜瑤問。

  “這與你何干?”

  “我很好奇。”

  “諾揚表妹的。”

  “這麼說來,真有一個表妹。”方靜瑤咕噥道。

  “好啦,問題問完了,你趕快離開好嗎?”

  “那表妹為什麼沒有愛上表哥?”

  “你這是什麼問題?表妹為什麼一定要愛上表哥?”

  “南諾揚條件這麼好,表妹應該會愛上他呀!”方靜瑤很愛幻想,一點蛛絲馬跡都能讓她編故事。

  “說好只問一個問題,你再不走,會耽誤我的時間。”梅英傑心裏有點著急。

  “我先走,可是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真相。”方靜瑤固執得很,非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

  那個表妹生病住過南諾揚家,然後病好就嫁人了?“好吧!我的姑奶奶,你快走好不好?”他好像在送瘟神。

  “你為什麼一定要趕我走?”方靜瑤不高興的低嚷。

  “我怕了你——”

  “你是不是怕我接到你的繡球,然後賴上你?”

  “對啦對啦!我老是覺得你後悔草率退婚的事,想重新倒追我。”

  方靜瑤聞言作嘔了一下。“少臭美了。”

  “你走是不走,屁股黏了強力膠是不是?”

  “明天早上再來找你。”說完話後方靜瑤立刻閃人。

  梅大少爺剛開完業務會報,走進辦公室,只見方家掌上明珠已經端坐在沙發椅上看報紙了。

  “昨天繡球拋得不錯嘛!接球的是馬來西亞榮拿督的二小姐,從報紙的照片看來長得滿漂亮的,你運氣真不賴。”

  “馬馬虎虎啦!對了,你居然真的來問諾揚表妹的事”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奇極了。”

  方靜瑤走向他,相視的兩人有兩分鐘的凝視比賽。

  “表妹就是表妹,你想知道什麼?”梅英傑不曉得該由哪裡開始介紹一個人由出生到現在的生命刻痕,尤其那個人一點重要性也沒有。

  方靜瑤沉思了一下才道:“我在由南非飛往香港的,飛機上認識一位元古怪的人,他告訴我要來香港上墳。”

  “很普通啊!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老人有個女兒為情所困,在香港自殺身亡。”

  “你以為這件事和諾揚的表妹有什麼關係?”梅英傑一怔,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地凝神傾聽。

  “這個老人很奇怪,知道我是香港人之後,開始和我聊起他的女兒。”方靜瑤頓了一下,打量著梅英傑,看他的表情。

  梅英傑開始冒冷汗,不會這麼巧吧!“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你平常不是快人快語嗎?怎麼今天吞吞吐吐的。”

  “他說他的女兒被南諾揚害死了。”梅英傑像是見了外星人似地,嘴巴張成“O”字型。

  “你被嚇呆了呀?”

  方靜瑤在他面前搖著手指,想招回他的魂魄。

  “他說的不是真的,你趕快走,我的頭被你煩得好痛。”梅英傑按了按太陽穴,一副呼吸快要停止的模樣。

  “是不是南諾揚移情別戀愛上他的表妹,所以老伯的女兒含恨自殺?”她猜測地道。

  “你有嚴重的幻想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梅英傑急忙否認。

  “不是那樣?那是怎樣?”

  “這件事對你而言很重要嗎?誰要你多管閒事?誰要你強出頭?”平月脾氣挺好的梅英傑被逼急了,火氣也上來。

  這個方靜瑤總有本事令他七竅生煙。

  “我只是——”她欲辯解。

  “你只是什麼?雞婆!”他咆哮道。

  “我對夏寧初也有一份責任,我怕這件事會影響到她和南諾揚的婚姻!”她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有人想要破壞他們的婚姻嗎?”梅英傑睨著她。

  “暫時沒有,我未雨綢繆不行嗎?”她可不覺得自己理虧。

  “你可別多事大嘴巴地告訴諾揚和寧初,本來可能什麼事也不會發生,我怕經由你的廣播,事情愈變愈無法控制。”

  “你以為我手上拿著擴音器,沒事大放送嗎?”方靜瑤覺得很委屈。

  “你的那張嘴本身就是擴音器,最好縫上拉鏈比較保險。”梅英傑一早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壞。

  七年了,本以為煙消雲散的悲劇,如影隨形又出現。

  “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真的很想知道。

  “閉嘴!什麼都別問。”梅英傑吼道。

  “你好凶哦。”方靜瑤嚇了一跳,只得乖乖閉上嘴。

  梅英傑聽了方靜瑤的那番話,連連失眠了好幾晚,一直很掙扎,不知該不該提醒南諾揚。

  或許什麼事也沒有。可是——萬一有事呢?終於,他忍不住了,非和南諾揚談談不可。

  “你的婚姻生活還好嗎?”梅英傑問。

  南諾揚朝他笑了笑,“漸人佳境。”

  “你愛上夏寧初了嗎?”梅英傑又問。

  南諾揚愣了一下,好像沒料到他會這麼問。

  “愛上了嗎?”他又追問。

  南諾揚認真的點點頭。“可能性很大。”

  “如果失去她,你會怎麼樣?”

  南諾揚聳聳肩。“不知道,從沒有想過,你為什麼問這個?”

  今天英傑一進門就沒頭沒腦的提出一些怪問題,讓人很不放心。

  “沒事,只是隨便問問,畢竟你的婚姻大事是我逼你往裏頭跳的,我也希望你幸福。”梅英傑一臉心虛。

  “你的繡球千金呢?開始約人家吃飯了嗎?”

  “最近沒心情管到她身上。”

  “不怕人家以為你太踐,不要你了?”

  “那正好,本來我也覺得麻煩,馬來西亞人,距離遙遠又是名門千金,我現在沒什麼耐心呵護。“梅英傑心事重重地道。

  南諾揚看著他:“你好像很煩的樣子。”

  “沒事,我回公司了。”

  梅英傑站起身,立刻逃離現場,怕再坐下去,自己成了大嘴角。鑽入平治後,他在街上繞來繞去的,最後繞到方靜瑤的家門口。

  拿起手機,他撥了她家的電話號碼。

  “快出來,我在你家大門外。”

  “瘋子!我正在練瑜珈。”

  “管你練什麼功夫,快出來。”說完後,他無禮地掛斷電話。

  三分鐘後——

  方靜瑤由家裏衝出來。“梅英傑,你有什麼毛病!?在電話裏雞貓子亂叫,想讓我耳朵長繭啊!”

  梅英傑也不跟她抬槓,只是開了車門。“進來。”

  方靜瑤大搖大擺地坐進去。“你最好有天大的事,否則等會兒有你罪受的。”

  “你忘了我們有革命情感?”梅英傑促狹地道。

  “什麼革命情感?你不是叫我少雞婆,嘴巴最好裝上拉鏈嗎?”

  梅英傑歎了一聲,“難怪有人說最好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未婚的。”

  “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說……咦?你載我到中環來做什麼?”她望著窗外咕噥道。

  “還不是你那天告訴我的事……我快要憋不住秘密了,有沒有解藥啊!”梅英傑最怕替人守秘密,有話不能直說真的很痛苦。

  “沒有解藥。”方靜瑤沒好氣地道。

  “諾揚可能假戲真作的愛上夏寧初了。”

  “真的!?”方靜瑤興奮地大嚷。

  “這麼高興做什麼?人家愛上的又不是你。”

  “與有榮焉啊!難道你不替他們高興嗎?我們算是大媒人耶。”

  梅英傑一聽,苦笑起來。

  “你笑得真難聽,好像在哭。”方靜瑤白了他一眼。

  “我擔心大禍臨頭,當然不可能盡情歡笑。”

  方靜瑤似乎感受到不尋常的氣氛,收拾起嬉鬧,開始關心整件事的發展。

  “危機出現了嗎?”

  “我有預感,山雨欲來風滿樓。”

  “不會吧,昨天我才約寧初喝下午茶。一切正常”

  “希望不會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說了半天,我根本還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如何理解?”

  梅英傑抿了抿嘴,然後細說從頭:“七年前,諾揚剛來香港不久。有一天,他在公司工作到很晚,那天雨下得很大,只見有個女孩,就是那日你在飛機上遇見的老伯——胡秋霖離家出走的女兒胡敏,她淋得一身濕倒臥在諾揚家門口,諾揚心腸好,將她抱回家照顧她。胡敏病了三天,後來病好了,可憐兮兮地求諾揚收留她,原來胡敏有孕在身——”

  “南諾揚被栽贓了是嗎?”這種事肥皂劇裏真的滿多的。

  “起初胡敏從不提她家裏的事,後來胡秋霖追來香港,在報紙一直登尋人啟事,我們問她想不想見她父親,她才哭著說出她和男朋友私奔的事。”

  “男朋友呢?怎麼沒和她一起到香港?”方靜瑤問。

  “男朋友臨陣脫逃,在到香港的第二天,留下一封因為諾揚總是掉以輕心,對這樣的事完全不設防。”梅英傑聲音平板地道,他正試圖平復情緒。

  “原來,表妹真的只是表妹。”方靜瑤喃喃的說。

  梅英傑看了她一眼。“本來表妹就只是表妹,是你這八婆喜歡加油添醋。”

  方靜瑤扮了個鬼臉。“是你神秘兮兮的,讓我有了幻想的空間。”

  “你知道胡秋霖在香港的落腳處嗎?”梅英傑問。

  方靜瑤搖搖頭。“他又不認識我,怎麼會告訴我?”

  梅英傑沉思了一會兒。“不,我認為他根本就知道你是誰。”

  方靜瑤被嚇了一跳。“你別嚇我。”

  “不然,你以為胡秋霖為什麼告訴你他到香港來上他女兒的墳?胡秋霖給我的印象比較像沉默寡言的孤獨老人。會在飛機上長舌,令人匪夷所思。”

  “天啊!聽你這麼分析,胡秋霖真的不懷好意。”

  “我覺得他心病很重,人格分裂。”這下梅英傑更擔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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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8-16 12:01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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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南諾揚到俄羅斯去了。

  寧初開始有些不習慣。原來她已經這麼依賴他,在她不自覺的時候在乎他,成為一種依戀。

  有那麼一刻,她以為她就是她,不是胡老安排來毀掉南諾揚的夏寧初,而是過著簡單生活的夏寧初。

  福嫂在這個時候探頭進書房。“下午一點三十分,胡老約你在大街右側的‘向日葵甜品屋’見。”

  夏寧初微愕,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聽到了沒有?裝聾子!”福嫂怒道。

  夏寧初點點頭。

  也很想見胡老,當面問他寧遠的事和這個謎樣的計畫。

  下午,她依約來到約定的地點,但她反而被他臉上嚴肅的表情給駭住,所有想問的話全吞進肚子裏。

  “你在南諾揚身邊已經快三個月了,在日本時我怎麼告訴你的!”胡秋霖不甚高興的問。

  “若三個月還是不能毀掉南諾揚,就自行了斷。”她囁嚅地道。

  “你毀掉了嗎?”胡秋霖聲音低啞,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抱歉,胡老,我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毀掉一個人。”

  “福嫂沒告訴你嗎?”

  “不知道胡老指的是哪件事?”

  “懷南諾揚的孩子就能替我毀掉他。”

  夏寧初不解地看著胡秋霖。“我不明白胡老的用意。”

  “你現在不需要明白,等到時機成熟時,你想不明白都不行了。你現在最好乖乖照辦,不要耍什麼花樣;寧遠患了腎病,需要動手術換腎,如果你表現得好,我會替他到中國大陸內地買個腎治他的病。你是知道的,器官的移植不容易,尤其要找到和甯遠相容的腎更難。”

  夏寧初驚詫地呼道:“怎麼會這樣?寧遠怎麼會有腎病?”

  胡秋霖站起身來。“有很多事都是你不知道的,不用太驚訝,寧遠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只要你乖乖聽話,我會讓寧遠活得好好的。”

  “胡老,可以用我的腎,我們是親姊弟,我的腎應該不會有問題。”夏寧初憂心似焚。

  “不行!你身體現在唯一的作用是用來毀掉南諾揚,其他都不干你的事。”

  胡老說完話後拂袖而去,夏寧初一臉驚愕和擔憂。她該怎麼辦呢?留下跌坐回椅子裏的夏寧初。

  夏寧初一個人遊魂似地走在街上,她現在能求誰呢?求神嗎?聽說黃大仙很靈驗,她去求求黃大仙吧!

  突然間,她被人撞了一下。

  “對不起。”撞她的女人聲音嬌嬌地道。“我心不在焉,不是故意的,你沒怎麼樣吧?”

  夏寧初朝她虛弱地笑了笑。“不要緊,我自己也不留神。”

  “咦?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臉色白得像一張白紙,要不要我扶你到前面公園坐坐?”

  夏寧初搖了搖手。“謝謝你,我沒什麼,只是心裏有點悶,走走路、散散心就會好了。”

  “這樣好了,我幫你把把脈吧,我是開業的中醫師。”夏寧初看著眼前熱心的婦人,點了點頭,也好,這兩天她是真的覺得人有點微恙,本以為是秋老虎的天氣讓她中暑了。

  “我的中醫診所就在前面,到我那兒去休息一下吧。”

  不到五分鐘的路程,兩人彼此自我介紹了一番。

  中醫婦人叫林心雲,四十多歲。

  “叫我心雲姨就可以了。”她這麼說。

  進了診所大門,已經有幾個病人在做例行的物理治療,這間診所大約二十尺左右,兩位助理護士,一位掛號小姐。明亮、乾淨是夏寧初對它的第一印象。

  “你坐一下,我一會兒就來。”

  夏寧初微笑地點點頭。

  這個時候診所大門被推了開來,一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推門而人,爽朗的聲音揚起:“心雲姨,你要的野薑花我替你從姨丈的花店拿來了。”

  年輕人捧了一束散著淡淡清香的純潔野薑花立在診所正中央,正忙著招呼病人的年輕護士也不禁微笑的投以愛慕的目光。

  夏寧初回眸,迎上他探尋的目光。

  是他!?朱靖於。

  朱靖於先是震驚,然後是不敢相信。

  “寧初,是你嗎?”

  林心雲聞聲好奇地問:“你們認識呀?”

  “心雲姨,寧初是我在上海的好朋友,真巧,能在香港重逢。”他又轉頭向夏寧初道:“我找你好久,這幾年你都到哪兒去了?”

  “靖於,先等一等,我替寧初把把脈,你們一會兒多的是時間聊天。”

  朱靖於和夏寧初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塊兒長大的,朱靖於一直希望長大後能娶她為妻,總覺得這樣的生命才算圓滿,不過這種想法他不曾說給誰聽。

  林心雲為夏寧初把了脈後綻開笑顏。“看來是喜脈,寧初,恭喜你懷孕了,大約一個多月。”

  朱靖於聞言愣了一下。“你結婚了?”

  夏寧初輕輕地點頭。“嗯,三個月前吧!”

  敏感的林心雲看見外甥的表情,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姊姊老是抱怨靖於大學都畢業了,連個女朋友也不曾交過,看來是大有文章——他可能一直在等著這位叫夏寧初的小姐。

  “你們到後頭休息室聊聊天、敘敍舊吧!野薑花拿給我。”林心雲笑著道。

  昨日當我年輕時

  生命的滋味甜蜜一如舌尖的甘霖

  我嘲弄生命仿佛它是一場愚昧的遊戲

  就像夜晚的和風嘲弄著燭火……

  兩人聊了半個鐘頭,最後,朱靖於堅持開車送夏寧初回去。

  一路上兩人並未交談,只是和著齊豫的歌聲唱《Yeste~ayWhenIWOsYoung》這是他倆最愛的一首歌,如今聽來更有感觸。他們一遍又一遍的唱著,被歌詞裏的意境所感動,產生心靈的共鳴——

  朱靖於今年自上海聖約翰大學畢業,和多數的青年—樣想闊步追逐夢想。香港是他第一個想來拜訪的城市,卻在這裏見著了他的心上人——屬於另一個男人的夏寧初。

  夏寧初話不多,在中醫診所裏多半是他說她聆聽,而且心事重重。

  朱靖於突然將音響的聲音調小,問她:“為什麼離開上海?”

  她只是回答:“我母親叫我帶寧遠離開上海,哪裡有更好的機會就往哪裡發展。”

  “你母親在你離開後半年過世。”朱靖於淡淡地道,不想加入太多悲傷的情緒,怕影響她。

  “是肺病吧!”她的眼眶微濕。

  “嗯,不過她走得挺安詳的,好像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寧遠呢?和你一起住在香港嗎?”

  他一直記得這個可愛的小兄弟。

  “寧遠不在香港,他在日本,和當初帶我們離開上海的人一起住。”夏寧初幾乎要把胡老的事全盤托出,但又怕惹出更大的事端來。

  “把他放在那麼遠的地方,你放心嗎?”朱靖於問。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說:“過些時候等我在這裏更安定些,再接寧遠來香港——我到家了。”

  “不好意思,為了貪圖和你多說點話繞了些路。你家的房子挺大的。”朱靖於看了一眼豪宅道。

  夏寧初趕緊下車,生怕聊得愈多透露愈多。道了再見,看著朱靖於的車開走她才準備進屋。

  “寧初,等等我!”方靜瑤在對街叫著她。

  “你來多久了?”夏寧初回過頭,看著她跑向自己。她有點心虛地問。

  “久到足以看到一位俊男送你回家,他是誰呀?”

  “朱靖於,我的朋友。”

  兩人進了屋回到畫室,邊走邊聊。

  “才剛認識嗎?感覺他好像跟你很熟。”方靜瑤奉梅英傑之令,密切觀察這邊的情況,一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向他報告。

  “不,不是剛認識,靖於是我在老家的朋友,如果你想認識他,改天介紹你們認識。”在外頭待了一下午,她有一點累,再加上心雲姨替她把了脈說她懷孕,不知該讓她高興還是憂心。

  “兩個小時前我就來了,福嫂說你一點多鐘就出去,我本想坐在這裏找幾本書翻翻等你回來,結果十分鐘內福嫂進進出出三次,好像怕我偷東西似的,所以我乾脆出去逛逛再來。我覺得你家的下人不太像下人,倒像是蓋世太保,專門監視主人和客人的一舉一動。”

  方靜瑤就是覺得福嫂古怪,只是不知道怪在哪裡、夏寧初冒了一陣冷汗。“會嗎?”

  “你是女主人,怎麼老是窩在書房裏?如果你不滿意福嫂當你的管家,就大膽換掉她嘛。南諾揚那麼有錢,就算你要再請十個下人也不會有人抗議,還會將你製造就業機會的義行歌功頌德一番。”

  “福嫂……很好,只是不太會與人交際。”夏寧初身不由己,如果她有自主權,早已請福嫂走人了。但,她不能。

  “她不只不擅與人交際,連下人的禮貌也不懂,如果在我家,我媽咪一定換掉她。”

  “現在好的管家不好找,而且我們已經習慣讓福嫂打理一切了,我想還不至於嚴重到非換人不可。”夏寧初瞥見福嫂站在門口偷聽,吞了吞口水後道。

  “不然我家的羅嫂借給你用,福嫂到我家去接受我媽咪埃及豔後式的訓練,等到達到水準後再回來替你工作,如何?”方靜瑤好久沒見識母親調教下人的精彩課程了。

  門外的福嫂倒抽了一口氣,如果將她換給方家,的好日子非結束不可。不過她料准夏寧初沒那個膽。她“算了,看你作不了決定,我等南諾揚回香港親自說服他去。”

  夏寧初為難地笑了笑。“其實真的不必換掉福嫂的。”

  “不訓練是不行的,這是我媽咪的至理名言,現在時代不同了,下人很難管理的,別說了,等你老公回來再說。”

  方靜瑤當然也瞄見福嫂鬼鬼祟祟躲在門外的蠢樣更是故意放大音量嚷道。

  朱靖於是個有魅力的男人,總是笑口常開,瀟灑穩重得不像與他同年齡的其他男人,身上早已脫去稚氣。

  自從與夏寧初重逢後,他頻頻造訪她,不過很少有與她獨處的機會,多半也會碰到她美麗的朋友方靜瑤。

  “你準備在香港待多久?”方靜瑤嬌俏地笑著,“看情形。”他看向正在調色的夏寧初。

  “聽寧初說,你們是在上海一起長大的兒時玩伴?”

  “是呀!兩小無猜的那種。”

  好半晌,他們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夏寧初作畫。

  “想不想到起居室喝杯咖啡?”方靜瑤突然問。

  “你們去院子裏逛逛吧,待在這裏太無聊了。”夏寧初也提議。

  方靜瑤看向朱靖於,明眸裏充滿智慧。“走吧!”

  他站起身,隨她走了出去。

  來到起居室,朱靖於開門見山地問:“你有話想對我說是嗎?”

  “你很聰明,但我怕你一時糊塗,做了不聰明的事。”

  “我只是做我覺得必須做的事。”他潤了潤唇。

  “寧初已經嫁人,而且嫁得很好,你不該過分打擾她的生活。”

  “你怎能肯定寧初嫁得很好,憑這間大房子和屋裏的擺設嗎?我不覺得這些很重要。”

  方靜瑤開始動手煮咖啡。“當然不只是一間華麗的屋子和屋內的擺設,最重要的是她嫁給了誰。南諾揚會是個好丈夫,比你能想像的好。”

  “你怎能這麼肯定?你對寧初的婚姻瞭解多少?”

  “不算很多,但已足夠。”

  “你擔心我會破壞這裏的平靜?”朱靖於笑了笑後道:“不會的,我也希望寧初幸福,如果她丈夫真如你所說的這麼好,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方靜瑤遞了杯咖啡給他。“這裏到處都有煮咖啡的咖啡室,你喝得習慣嗎?”

  朱靖於點頭,“可以,在止海偶爾也和朋友到咖啡廳擺龍門陣。”

  “下午南諾揚會回香港,別讓他一回香港就在這裏——他的地盤看見你,不要製造令人不安的錯覺。“方靜瑤從梅英傑那裏得知南諾揚會搭傍晚的飛機回香港。

  “不會吧,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罷了。”朱靖於笑了笑。

  “你不知道你的魅力嗎?我想很少有女人能抵擋得住的魅力。”

  朱靖於大笑。“你真有趣。”

  南諾揚一到香港,座車即往家裏駛去。他實在太想念寧初了,他想給她幾個火辣辣的吻,想大膽說出他的愛慕之情。這些念頭令他震驚,對於早已習慣被美女包圍的他而言,這是不曾有過的感覺。

  車才駛進大門口,他早已等不及了。“阿寶,讓我在這裏下車。”

  這個時間,她應該在書房裏。

  他來到書房,卻不見她的身影。

  她不在書房會在哪裡?

  他又找了幾處。

  “福嫂,夫人呢?”他的語氣焦急,已沒有耐心。

  “好像在院子裏散步,南先生回來時沒注意到嗎?”福嫂雖然不買夏寧初的帳,但在心裏怕極了南諾揚,她知道不怒而威的他可不是紙老虎。

  夏寧初穿了一身湖綠,在秋色重重的院子裏,看來格外淡雅、清新。

  她知道南諾揚今天回香港,這消息讓她一整天魂不守捨,她既期待又怕他回來。

  她懷孕了,很快福嫂就會知道,然後胡老也會知道。

  然後呢?她就能毀掉諾揚?

  怎麼毀呢?她已經不能沒有他而獨自活下去了。

  倏地,她的纖腰被摟住。她喊叫出聲,但是太遲了。

  她被人扳過身子狂吻著。

  這熟悉的氣息和感覺……他回來了。

  她眷戀地回應著,他的擁抱像鐵鉗一樣有力,讓她無法移動。他吸吮著她的唇,舌頭和她的交纏,她的手臂情不自禁地攀住他。

  一會兒,他自她身上抬起頭。“再不停止,我們可能會在這棵大槐樹下上演限制級的鏡頭了。”

  他們的視線相鎖,相視而笑。

  “我以為你會在書房作畫。”南諾揚說。

  “畫了一整天,所以下樓散散步。”她回道。

  “來,我買了一些漂亮的大衣,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福嫂站在客廳,不屑地看著夏寧初。她像妓女一樣,被男人包養著,走到哪兒就被親到哪兒,真是不要臉,也不知道懷孕了沒。她只要被那男人一碰,總要做一回那檔事,要是一般女人早就懷孕了,她怎會到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

  夏寧初看向福嫂,迎上她輕鄙的目光,低垂下頭,臉頰微紅,她知道福嫂一定會猜她和諾揚上樓是為了做那件事。

  他們是夫妻,熱情溫存是天經地義的事,她不該害羞的,可怎麼也控制不了瞧不起自己的心思。

  進了他們的臥室,南諾揚打開放在門邊的皮箱。“現在全世界的環保人士都在反對人們用皮草做大衣,這是一頭年老力衰自然死亡的野熊身上的毛皮,我出了高價買下,為你制了件皮外套,你試試。”

  她接了過來,往身上套。

  他鎖了房門,目光灼熱地看著她,再次貼著她移動。突地,他將她身上的野熊大衣脫下,鋪在地板上,兩人再次點燃了熾烈的火焰,急切渴望地想要得到彼此;就在溫軟的大熊皮上,他們給了彼此最真的愛。

  “你根本不夠盡心。”梅英傑抱怨著。

  “我怎麼不盡心來著?”方靜瑤可不服氣了。

  “天天往諾揚家跑,什麼消息也沒探到,只顧著和夏寧初的舊情人打情罵俏。”

  “亂講!我沒有天天往諾揚家裏跑,頂多一星期三天。還有,誰說我什麼也沒有探到,我不是說了嗎?我發現福嫂有古怪,只是還沒查到怪在哪裡。而且我也沒和寧初的舊情人打情罵俏,你別亂造謠。”方靜瑤大叫。

  “你敢否認你喜歡朱靖於嗎?”梅英傑挑釁地問。

  “你這個人有毛病啊!是你叫我盯著朱靖於的,現在反而羅羅唆唆,煩不煩啊!”

  “我叫你盯著朱靖於,可不是叫你和人家談戀愛。”他咄咄逼問,雙手握成拳頭。

  “干你什麼事啊?梅先生?”她看著一張臉氣成豬肝色的梅英傑。

  “你——公器私用!”他開始口不擇言。

  “小氣鬼!我不過用了你幾次車,約過朱靖於到你家餐廳簽過幾次帳。你就說我公器私用,不是說好的嗎?我出力你出錢。

  “是羅,這不就是公器私用?”

  “好吧,現在你出力我出錢,由你負責打聽消息。”方靜瑤嘟著嘴嚷道。

  “我哪有空,我要工作。”

  “那你還這麼多廢話。”

  梅英傑也知道是自己無理取鬧,於是放軟聲音,“不是說要把福嫂和羅嫂交換的嗎?”

  “寧初不願意,我也沒轍。”

  “我看直接找諾揚好了,其實我看不只是福嫂怪,連寧初也怪。她好像很怕福嫂似的。”梅英傑若有所思地道。

  “你怎麼會這麼認為?”英傑很少與寧初相處啊,他會發現什麼不對勁?

  “昨天我藉故到諾揚家去找他,我發現只要有福嫂在場,寧初就顯得渾身僵硬、不能自在,你不曾注意到嗎?”梅英傑喝了一口酒後道。

  “唉!你不說我還沒特別注意,真的耶!你看我們要不要告訴南諾揚,請他謹慎些?”方靜瑤開始擔憂起來,不過這實在太刺激了,好像推理劇一般詭異。

  “沒有證據,只有我們兩人的第六感,諾揚會罵我們神經過敏。”梅英傑搖頭否決。

  “我看不要再瞞下去了,乾脆把我在飛機上碰到胡秋霖的事全盤托出,這樣諾揚也會警覺些,背負著這個秘密好有壓力哦!”她已經好幾天睡得不安穩了。本來是一件與她完全不相干的事,現在卻搞得她也緊張兮兮的。

  梅英傑微皺著眉,深思熟慮後說:“先擱著吧,過一陣子看情形再說。”

  夏寧初於一個多月後證實自己確實懷有身孕,南諾揚知道夏寧初懷孕後,高興得不得了,對她更是無限柔情,疼愛有加。

  福嫂立刻將這個消息稟告胡秋霖,他只是神秘一笑,並未多說什麼。

  “胡老,下一步應該怎麼做呢?”福嫂問。

  “等待。”胡秋霖簡單地回答。

  “等待什麼,不是那丫頭懷孕後,就可以講行新計畫了嗎?”福嫂恨不得快點看好戲。

  這幾天為了夏寧初懷孕這件事,南諾揚交代她不少新工作,加上新請了兩名泰傭,光是訓練她們就把她弄得累癱了。看來今後伺候那丫頭的工作可能會全落在她身上,又要燉補又要噓寒問暖,她已經厭煩了。想偷懶,還得接受南諾揚一天十通以上電話的追蹤,要投機也不容易。

  “等到她的肚子大到不能墮胎為止。”胡秋霖表情冷漠。

  “他們愛死孩子了,怎麼可能會墮胎?”福嫂不同意胡老的顧慮。

  “現在當然不會想打胎,以後就不一定了,我要讓南諾揚生不如死。”胡秋霖倡狂地笑著。

  他的笑聲讓福嫂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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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8-16 12:02 PM|只看該作者
一九九八年六月

  隨著時序季節的推移,夏寧初的肚子已十分明顯的隆起,她已是懷孕七個多月的美麗孕婦。

  南諾揚和夏寧初的整副心思都在迎接小生命的來臨上,他們約定好,一等寶寶生下來就發E—mail給分散在各地的兄弟,讓他們有意外之喜。

  懷孕的這七個多月,夏寧初過得很清靜,胡老並未召見她,只透過福嫂帶來甯遠的消息。

  寧遠的身體調養得很不錯,隨時等待一顆健康的腎。胡老承諾她,只要她生下孩子即著手進行手術,捐腎的人有限,賣腎的人卻不少,高價之下定有勇夫,相信很快會有適合的活體腎臟。

  已經七個多月了,孩子在子宮內的活動十分頻繁,雖然胡老的謎底一直未揭曉,仍難掩夏寧初初為人母的喜悅。

  帶著報復心而來的胡秋霖在夏寧初懷孕七個月後,主動找上梅英傑。

  “你有先約時間嗎?我們總經理很忙的,老先生。”接待人員客氣地道。

  “你可以報上我的名字試試看,胡秋霖,我想你們總經理一定會見我。”

  接待人員雖不明所以,還是通報總經理。

  辦公室裏正在和方靜瑤通電話的梅英傑,聽到胡秋霖三個字,嚇得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你怎麼了?被雷劈到了啊?”電話彼端的方靜瑤聽到一聲巨響,好笑地問。

  “胡秋霖找上門來了。”梅英傑用氣音嚷道。

  “天啊——”她的聲音比被雷劈到更慘。

  “我要掛電話了,有空的話過來一趟。”

  梅英傑掛下電話後,示意接待人員讓胡秋霖進來。

  一會兒,胡秋霖擺著一張帝王臉走了進來。

  “坐!”梅英傑力持平靜的招呼他。

  “不坐。我知道你在找我,看到我應該不會讓你太緊張,我今天來只是想借你的口約南諾揚見面。明天晚上,你家,方便吧?”

  “你要見諾揚做什麼?”梅英傑一見他就反感。

  “一來敍舊,二來想告訴他一件天大的秘密,有興趣的話也可以邀請你女朋友方靜瑤共逢盛會。”

  “什麼秘密?你先告訴我,否則人我不保證能夠約到。”梅英傑擺出了一點高姿態。

  “哼!”胡秋霖先是冷笑,然後成竹在胸地道:“如果你不願意替我約人,我透過夏寧初也一樣。”

  “這件事和夏寧初有什麼關係?”梅英傑不放過他詭異的笑,語氣很衝的問。

  “當然和她有關係,她可是我精心安排的,明天我會一起解開謎底。”

  胡秋霖離開後二十分鐘,方靜瑤匆匆趕到。

  “人呢?”她東張西望,看不到胡秋霖。

  “走了。”梅英傑將胡秋霖從進門開始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然後開始蹙眉。“惡夢終於開始了。”

  “早要你告訴南諾揚的,這下可好,人家神仙眷侶,哪有心機對付惡霸紳士?”

  “我想我們在陰錯陽差之下助紂為虐的害了諾揚。”梅英傑沮喪不已,看來他請商諾揚代他娶妻全是一場錯誤。

  “誰也沒料到會這麼巧,你逃婚我也逃婚,然後偏偏我所托非人,夏寧初原來是胡秋霖的一顆棋子。”難道天要亡南諾揚,益友變損友?

  “真奇怪,胡秋霖擺了夏初寧在諾揚身邊,這顆炸彈為什麼遲遲不引爆?而且據我的觀察,他們一直挺濃情蜜意的,胡老頭能耍什麼花樣?”他百思不得其解。

  “明天晚上就知道了。”

  “真***混蛋東西!約在我家碰面,分明想把戰場設在我家,到時死傷一片,教我將來觸景傷情。”梅英傑咬牙切齒地咒駡。

  “也許他真的只是想要敍舊,別往壞處想,”雖這麼說,方靜瑤這番話也只是安慰人的狗屁話,胡秋霖當然不會這麼好心。

  “哎呀!不瞎猜了,先約人要緊。”梅英傑拿起電話直撥南諾揚的流動電話號碼。“不通!關機了。”

  “直接去找他吧!”

  “老天保佑一切順利。”梅英傑在心裏暗暗禱告。

  兩人趕到諾揚的公司,不等華小姐通報立刻衝入辦公室。

  南諾揚見兩人慌慌張張,—臉疑問地看著他們。

  方靜瑤絞著手,看向梅英傑,等他開口。“你們是好朋友,由你來說。”

  “什麼事,直說無妨。”南諾揚輕笑。

  “胡秋霖又出現在香港了。”夠直接了吧!

  南諾揚挑了挑眉,有一絲驚詫,但瞬間又恢復平靜。“他找你說了什麼?”

  “他約了你和寧初明晚在我家碰面。”

  “寧初?為什麼寧初也要去?”南諾揚起了戒心,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怎容一粒細沙破壞。

  “寧初認識胡秋霖,或者應該說她是胡秋霖刻意安排在你身邊的棋子,而我和靜瑤無意之間幫了他們的忙。”

  聽了這話,可想而知南諾揚的臉色有多麼難看,心裏有多麼震驚。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妻子竟是虛情假意地待在他身邊,躺在他的床上,懷著他的孩子。全是謊言和背叛,該死的寧初!該死的胡秋霖!

  “我無法相信。”沉默了片刻,他的震怒化成深沉冷靜的怒氣,他要求證,親口聽寧初怎麼說。

  南諾揚立刻飛車趕回家,衝上二樓,進入書房,站在夏寧初面前;他的臉上沒有笑容,眼裏燃著火焰。

  “告訴我實話。”

  夏寧初一愣,手中的畫筆突地從她無力的指間滑落。

  終於該是面對一切的時刻了。

  他猛然伸出手,在她反應之前,他已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但為了怕傷到胎兒,他仍是極小心。

  “我不是好女人,欺騙了你的感情,請你恨我吧!”她面色蒼白,開始掉淚。

  “為什麼要嫁給我?”他冷冷地問。

  “因為……要毀掉你。”她哭得更凶了,身體顫抖著。

  “為什麼懷我的孩子?”他用更冷的聲音問。

  “因為……要毀掉你。”她無力地幾乎踉蹌倒地。

  他扶著她的腰,怕她跌倒。“你怎麼知道我是南諾楊,不是梅英傑?”

  “我不知道我嫁的人正好是要毀掉的人,只是湊巧。胡老一直告訴我,要我想辦法接近你,我也是無可奈何……”說完話後,她虛弱地暈倒在他懷裏。

  獨行獨坐,獨倡獨酬還獨臥。

  佇立傷神,無奈輕寒折磨人。

  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

  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

  朱淑真。減字木蘭花。春怨

  南諾揚的心比冬天更寒冷。

  他望著躺在床上休息的寧初,心痛至極。醫生剛走,寧初之所以暈過去完全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剛才他真的太嚴厲了,她是他至愛的妻子,他不該這麼憤怒。

  不管他們相識的原因是什麼,不管背後埋藏著什麼醜惡的報復之心,他愛她不是嗎?這比什麼都重要。

  她動了一下,緩緩張開眼,迎上他憂慮的眼眸。

  “對不起,我知道你有權這麼生氣。”

  他握住她纖弱的手,包裹在他有力的掌心中。“別說話,好好睡一覺。”

  她點頭,稍微放心了些,至少他看來不那麼生氣了。

  “我們一起面對胡秋霖,不論多難堪的局面,只要我們坦然面對,他也拿我們沒轍。乖,快睡覺。”他哄著她。

  “到底會有什麼驚人的消息,非把我們全找來不可?”方靜瑤不耐煩地問。

  “你有點耐心好不好?現在才七點多鐘,你又不是女主角,心情應該最輕鬆。省點力氣,一會兒可能用得上你的肺活量開罵。”梅英傑頭一次在他的小公寓招待客人,胡秋霖能找到他這間房子來作談判場所也夠厲害的。

  “我看最好報警處理,他不知會不會奸詐到一把火燒了這棟大樓,或放爆裂物讓我們死得難看?這不就是用最好、最便捷的方式毀掉南諾揚!”

  方靜瑤閑著也是閑著,索性胡亂猜測一番。她看向南諾揚和夏寧初,由進門到現在,兩人始終手牽著手,並且不時相視而笑,像是給彼此打氣。

  “你好好坐著,別走來走去,像只活跳蝦。大家已經夠緊張了,你還吱吱喳喳吵死人了。”梅英傑拍了拍身邊的椅子哄方靜瑤坐下。

  門鈴聲響起,梅英傑看了對講機的螢幕一眼:“是胡秋霖。”

  南諾揚和梅英傑七年來第一次和胡秋霖會面,歲月在彼此的身上都留下痕跡。

  “給我一杯白蘭地。”胡秋霖冷冷地道。

  南諾揚點頭示意,梅英傑便由酒櫃裏拿出一瓶白蘭地,斟了一杯給胡秋霖。“我這裏從沒打算招待酒鬼,所以酒不多。”

  胡秋霖一口飲盡杯中的酒,放下酒杯後邪惡地笑著。“我等這一刻已經等很久了,七年前我離開香港時,我就立下心願一定要毀掉你。”他的食指指向南諾揚。

  “你明明知道胡敏的死不是因為我。”南諾揚冷峻地說。

  “不是嗎?要不是當年你讓胡敏到日本,她也不會在纖細斷崖投崖自盡,就是你這個幫兇,害我失去心肝寶貝;如果不是你的鼓勵,她不會大膽地離開香港,全是你的錯!”胡秋霖的憤怒七年來並未減少一分。

  “你的指控我沒有一件承認,如果我有錯,是錯在沿有親自陪她去日本。當年若是我在她身邊,她也不會在走投無路之下跳崖自盡。”

  這些話南諾揚已經說過無數次了,但固執的胡秋霖沒有一句聽得下去。

  胡秋霖開始狂肆的大笑。“就算你編了再好的理由想脫罪,都無法阻止我報復的決心。你們——哈哈!兄妹相奸、天理不容,會招天打雷劈的——哈哈!”

  兄妹相奸?天理不容?天打雷劈?這些罪名如五雷轟頂般炸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驚心動魄,完全無法招架。

  “胡秋霖,你得尊重點,寧初不是我妹妹,我根本沒有妹妹。”南諾揚試圖鎮定,他的腦子被炸得一片空白。

  “哈哈哈!如果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我為什麼選擇她來毀掉你?”胡秋霖報復仇家的心讓他失去了最後一絲人性,眼眸佈滿血絲。

  “胡老——我沒有哥哥,只有一個弟弟甯遠,你是知道的,諾揚不是我哥哥——”夏寧初已瀕臨崩潰的邊緣。

  方靜瑤站出來擋在胡秋霖面前。“胡老頭,你太扯了,你是老人癡呆症了呀?說什麼瘋話!?諾揚和寧初怎麼會是兄妹!”

  “胡秋霖,你要報仇乾脆給我一顆子彈結束我的生命,不要用這種伎倆傷害寧初、傷害我。”南諾揚吼道。

  “我不只要傷害你,我還要毀掉你。你們生下來的孩子一定會遭天譴。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七年,我要睜大眼睛看看你的下場。”胡秋霖早已瘋狂。

  “你的話沒有人會相信,拿出證據來。”方靜瑤嫉惡如仇地指著胡秋霖。

  “二十多年前,在英國有幾個上流社會的貴族因為趕時髦流行,在某位貴族的起哄下,每人捐了一顆精子存放在精子銀行裏,讓不孕症的夫婦取來進行試管嬰兒,而你的父親,阿德烈家族的大家長南爵士,也不落人後地捐出他的精子,寧初就是那顆精子和某顆卵子結合之後的產物,你們不覺得寧初之所以擁有這種不尋常的美,是因為混了西方的血統?”胡秋霖得意洋洋地看著眾人。

  沒有人能夠接受這套說詞,南諾揚看向胡秋霖。

  “我父親在世時從來沒提過關於捐贈精子的事,我的母親也只生下我們六兄弟;如果你編的故事是關於私生女的劇情,可能還暫時可以唬到我。”

  “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會花這個閒工夫,弄來一對孤兒孤女。”他打開牛皮紙袋,幾張影印紙張躍入眾人眼簾。

  南諾揚搶過紙張,那是捐贈過程的同意書,上面確實有父親的親筆簽名,他顫抖地倒抽一口氣。

  夏寧初看了南諾揚的表情,就知道胡老的話八九不離十。她的心跳加劇,腦中一片混亂。

  一旁的梅英傑精明地道:“這只能證明諾揚的父親確實捐了精子,並不能證明寧初是南諾揚父親的女兒。”

  “你們省點力氣吧!如果我的消息是亂掰出來的,我又何苦導演這場鬧劇?二十多年前,那個負責保管精子的醫生,恰巧是我的同窗,七年前他來香港度假,我正逢喪女之痛,他聽到我提起南諾揚的名字,作了聯想,然後告訴我多年前在英國一群貴族捐贈精子的事。”胡秋霖翻出一張寫著夏寧初出生的證明文件。

  “不!我還有個弟弟甯遠,我母親不可能不孕!”夏寧初加重了語氣道。

  “你在上海的母親並不是你真正的母親,她是你的阿姨,你母親的妹妹。你母親在英國住過幾年,她是當時少數有機會到英國念書的中國人。她嫁給一位英國實業家,實業家經診斷為精蟲稀少不健全症,所以有了之後的試管嬰兒,也就是你。”胡秋霖辛苦了七年,全為了今晚精采絕倫的表現。“你親生母親早已死了,英國的父親也不要你。”

  夏寧初再也無法忍受那些在腦中徘徊不去、令人心痛的字眼——兄妹相奸,天理不容……

  而南諾揚還處於驚愕、沉默之中。

  方靜瑤憤怒地瞪著胡秋霖。“胡秋霖,你真是骯髒、齷齪,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也做得出來,簡直變態到極點,應該讓你五馬分屍!”

  胡秋霖一臉奸計得逞的嘴臉。“隨便你們怎麼罵我,如果不是他們甘願相愛、作賤自己,和你們這些好朋友的幫助,我的計畫豈會如此天衣無縫?”

  一旁的梅英傑和方靜瑤恨不得撕裂胡秋霖的臉洩恨,他把他們也拖下水,分明是故意陷害他們。

  “你們慢慢想辦法自圓其說,我不打擾了。”胡秋霖冷冷地說完,開門往外走,他的恨意終於得到救贖了。

  教堂卜十字架蔔嵌著一顆層。外頭明月皎潔。繁犀熠熠,南諾揚幾次抬頭看向十字架底下的聖母像,內心異常的痛苦、淒涼。

  梅英傑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她還好嗎?”南諾揚並未回頭,只是淡然地問。

  “好得了嗎?哭了一夜,靜瑤還在陪她,不知道能不能熬得過去。你呢?一臉憔悴,何苦這樣折磨自己?”

  其實梅英傑自己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胡秋霖那個老傢伙說了一大串屁話就一走了之,讓他們幾個人懊喪不已。

  “我覺得自己像禽獸、像畜牲,連自己的妹妹——”南諾揚根本說不下去。

  “我也有錯,莫名其妙求你娶什麼老婆。如果當初我自己有膽去面對,今日的局面或許會有不同。”梅英傑和方靜瑤也自責了一夜,兩人都後悔極了,若有一人或嫁或娶,也不至於弄得人家兄妹……

  南諾揚搖搖頭。“這是孽緣,註定的,若我們當初沒有結婚,胡秋霖一樣不會放過我,我和寧初的悲劇照樣會發生。”

  “看來你真的陷得很深。”梅英傑歎了一口氣。

  “如果不深,也就不會這麼痛苦了。”他幽幽地道。

  “和南老夫人聯絡上了嗎?”梅英傑問。

  “母親和諾奇到北歐去了,下個月才會回臺灣。”

  “沒有別的法子可以聯絡上他們嗎?”

  “家裏的管家說諾奇怕人打擾,什麼訊息也沒留。”

  “你相信這樣的事嗎?捐精子給精子銀行?以你對你父親的瞭解,他會因為趕時髦,在幾個人慫恿之下就捐精子嗎?他是如此聰明絕頂的人,不怕貴族血統外流?何況他已有了六個完美的兒子。”梅英傑百思不得其解。

  “我心裏的判斷,認定父親不會做那樣的事,父親在許多傳統觀念上是很保守的。但這樣的事怎能用理智分析呢?人都有瘋狂的一面,或許父親當時是在一種好玩的情緒之下捐了精子。”如果真是這樣,他恐怕只能痛苦一生。

  “混蛋邪惡的胡秋霖!”梅英傑咒駡道。

  “他毀我毀得真夠徹底。”南諾揚的語氣極苦澀。

  “諾揚,你有什麼打算?”他不得不問。

  南諾揚看向他。“我到現在仍然不相信寧初是我的妹妹,因為我沒有那種感覺,若她真是我妹妹,我一定會知道,我不可能對她產生如此熾烈的愛。”

  “你怎能如此確定?”

  “我就是知道。”他固執地道。

  夏寧初哭了一夜,聲音都哭啞了。

  “寧初,你再哭下去,肚子裏的寶寶會不舒服的。”方靜瑤陪了—夜,也安慰了一夜。但她自己也很難過懊悔,自己的婚事自己為什麼不嫁?若當初嫁的人是她,也就不會弄出這樁悲劇來。

  “這個孩子已經被詛咒了,—定不是個健康的孩子。”夏寧初可憐兮兮地哭道。

  “不要自己嚇自己,孩子當然健康,若不健康,產檢時醫生—定會告訴你。”科技已經很進步了,不是嗎?

  “原來這就是毀掉諾揚的方法……”夏寧初喃喃自語。

  “胡秋霖真賤,用這招他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不!十九層地獄,害人害得這麼慘。”靜瑤咬牙切齒地咒駡一番。

  “靜瑤,如果是你,碰到這樣的事,你會怎麼做?”

  方靜瑤搔了搔腦門,一臉為難。“我大概會不想活了吧!世俗的眼光千夫所指,諾揚是有頭有臉的生意人,這流言更具殺傷力。哎呀———別問我,我對這種事很白癡。寧初,你要想開一些,所謂不知者無罪嘛,老天爺會原諒你們的,一定可以絕處逢生。”

  夏寧初苦澀地笑了笑,“我是當局者迷,沒有辦法像你一樣樂觀。”

  “寧初,堅強點,事情的真相一定還要再經過求證。”

  “我尚有一個弟弟——現在是表弟了,叫寧遠。他有腎病,需要動手術換腎,不知道被胡老藏到哪裡去了,我很想他。”她擔心他不知道會被胡老怎樣對待。

  “諾揚一定有辦法救他出來,你閉閉眼,睡一下吧!”方靜瑤一夜無眠,累得直打呵欠。

  夏寧初點了點頭,她是為了讓靜瑤安心,其實她哪裡睡得著呢?

  諾揚呢?他好不好?同樣是椎心刺骨的痛吧!

  南諾揚發瘋似的叫喊,像一頭受傷的猛獸。寧初走了,只留下一封信。

  他拿起信,失魂落魄地打開,娟秀的字跡讓他心碎。

  諾揚:

  請原諒我不告而別,人生自是有情癡,最美是癡情,最悲的也是癡情。

  我愛你,但這種愛世俗不容,會遭神譴,所以我選擇千裡飄零。答應我,人生的路勇敢地再走下去好不好?

  至於孩子,我們的悲劇我會讓他知道,在他足以承受時告訴他,他的父母在命運的捉弄下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我會盡畢生之力,讓他避開愛情的魔障,避開你其他的親生子女,不讓悲劇歷史再重演。

  請多珍重,好嗎?

  寧初

  信紙從南諾揚的指縫間飄落。寧初的離去,在他的生命中刻下深深的痕跡,若是不能找到她,埋掉的將是他的人生,他的快樂。

  梅英傑拾起飄落的信紙讀著;而方靜瑤則無法置信地尚在震驚中。她只不過打了個盹——寧初就走了。

  一天一夜發生這麼多事,南諾揚和夏寧初的悲歡離合有誰能解?

  外頭又下雨了,仿佛連大自然也歎息悲泣。

  自歎多情是足愁,況當風月滿庭秋。

  洞房偏與更聲近,夜夜燈前欲白頭。

  魚玄機。愁思

  夏寧初走後,眾人找了她一個多月,但整個香港竟沒有她的蹤跡,她就像平空消失一般。

  更諷刺的是,胡秋霖這一個多月以來天天泡在PUB裏,喝得爛醉,根本沒有多少清醒的時候。

  留在南諾揚家的福嫂只是個供人使喚的夥計,問她什麼全部一問三不知。

  方靜瑤不悅地踢開廚房門,很想大揍一頓福嫂。“你到底是怎麼混進來的?除了會弄幾個菜之外,你還會做什麼?”

  幸好梅英傑適時拉開方靜瑤,否則真有福嫂受的。

  “靜瑤,冷靜點,你想今年過年在牢裏吃牢飯啊!”

  方靜瑤還是朝福嫂踢了幾下。“還不快滾!要不是傑哥攔我,我一定把你打成肉餅。”

  “你快走吧!福嫂,別等南諾揚注意到你。”梅英傑厚道的說。

  福嫂感激地道謝:“梅少爺,你就好人做到底,替我寫封推薦信吧,現在市道很差,工作好難找,不然我也不會待到現在還賴著不走。”

  “你是呆子啊!我們恨不得趕快趕你走,還讓你去害人啊?你走還是不走?不走我要拿掃帚趕毒蛇嘍!”

  福嫂見她開始找掃帚,嚇得屁滾尿流,趕緊走人保平安。

  “真是奇怪,找個人這麼難找。”方靜瑤無奈的搖搖頭。

  “問過那個朱靖於了沒有?”梅英傑問。

  “朱靖於回上海,人家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而且我也不好啟齒。”

  “是啊!這種複雜的事,你還是少開尊口好些。”梅英傑也認為少在別人面前說長道短,畢竟這是讓諾揚最痛心的悲劇。

  “那個胡老頭為什麼約我們在你家揭露這件事?”方靜瑤不死心地問。

  “真有你的,這麼久了還在想這件無關痛癢的事。”他啐了一聲。

  “為什麼嘛?”

  “好吧!七年前,胡敏到日本的前一晚,是在我家度過的,不過不是那間公寓,是我家祖屋。當時胡秋霖帶了員警到南諾揚家搜人,胡敏只好躲到我家,因此胡秋霖懷恨在心,希望在我的地盤逞他復仇之心。”

  “怎麼男人這麼記恨啊!”

  “其實我真的滿自責的,但是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時間無法倒流,人生也無法重來。”

  他看向方靜瑤,頗有滄海桑田之感,不過才一年的時間,能讓人這麼心碎大概也只有“情”字了。

  “是啊!我們當初為什麼都那麼膽小,沒有一個有膽的;你也不算太糟嘛,應該也不太難相處,我怎麼不敢嫁給你呢?”

  方靜瑤有點悔不當初。

  “我早該叫我媽向你媽要一張你的照片,那我想我會比較有意願娶你。”

  “少來這套,據說當時你已有一位論及婚嫁的女友美娜小姐。美娜是不是長得比我美呀?”她聽她媽咪提過。

  他輕笑兩聲,方靜瑤狠狠擊中他的罩門了。“她哪有你美,你美若天仙,她怎能同你比。”

  “是嗎?最新的消息是美娜小姐和一位黑人舞者在比利時結了婚,正確的說法是她把你甩了。”

  梅英傑冷汗直冒,只好用手帕輕擦。“你媽咪沒教你嗎?女人說話不要太直太衝,尤其用在揭發男人的瘡疤上更不適合。”

  方靜瑤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失禮了,我以為你已經痊癒,你別生氣。”

  “算了,下回請顧慮一下你前任未婚夫的感受,不要往人家傷口上抹鹽。”梅英傑一副大人大量、不與小女子一般見識的表情。

  “遵命!對了,諾揚呢?怎麼我們坐在這裏這麼久,他都還沒回來,是不是又出去找寧初了?”方靜瑤問。

  “到臺灣去了。”

  “諾揚相信胡老頭的話嗎?”

  “事情的真相總要弄清楚,而世界上也許只有諾揚的母親能夠提供一些線索。”

  “萬一諾揚的母親也不清楚這件事呢?”有的時候悲劇發生時,老天爺只會袖手旁觀。

  “我會為他禱告。”梅英傑雙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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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為了心裏的困惑,南諾揚來到臺灣,他想親自問問母親,父親是否曾捐過精子。

  一出桃園中正機場,南諾奇的家用司機已來到機場外等候多時。

  “四少爺要直接去‘南奇園’,還是先到臺北市兜兜風?”司機恭謹的問。

  “直接到‘南奇園’吧,南夫人在家嗎?”南諾揚問,他不確定母親是否回臺灣了。

  “在,一早就在家裏等您了。”

  “諾奇呢?也在家嗎?”他與諾奇有回避彼此的默契。

  “小少爺還在國外沒回來。”

  南諾揚滿意地點點頭,這樣最好,家族的咒語尚未完全解除,他們兄弟還是不要貿然見面的好。

  儘管為了寧初的事,他早已心亂如麻,但想到將與多年未見的母親相見,他的心裏還是有著些許期待與喜悅。

  這幾年母親都與諾奇同住臺灣,他們其他五兄弟輪流來臺灣探望她。

  來到“南奇園”,只見南夫人已穿著一身白底織黑色鬱金香的旗袍,倚在客廳窗前往院子裏望著。

  每一個兒子都是她心頭的一塊肉,要不是因為她的身體,她才捨不得讓他們六兄弟分隔六處、十年不得相見,好在十年之約快到了。

  見到南諾揚,南夫人喜出望外。

  “我盼了你一整天呢!”“諾奇沒陪你一起回來?”南諾揚問。

  南夫人搖搖頭。“我叫他別那麼快回來,他在冰島有工作要完成,好像是為冰島的政府設計新的飛機場什麼的,我也沒問那麼多。諾奇這幾年可發達了,本來他最小,我最擔心他,現在你們六兄弟的事業成就我全不用擔心,將來你們六兄弟見了面,大家一起合資買下一座島,我們全家人住在一起,我也可以享享清福了。”

  “母親本來就可以享清福了。”

  “我是呀,可以享清福,可是還差抱孫子這一項,你們全住那麼遠,就算結婚生了孩子我也無法天天抱在懷裏。而諾奇也不知道在搞什麼,女朋友一大堆,挑來挑去不知鍾情哪一個,要不就是弄些花邊新聞氣我。這一年多以來,我也懶得管他了,放牛吃草。來!諾揚,讓我看看你,要不是你和諾風的髮型不同,你們的模樣還真相似到難以分辨哩。”

  “諾風好嗎?”他問。

  “為情所困吧!前陣子來看我,情緒起伏很大。你呢?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那天我打電話回家,聽管家說你要來臺灣看我,我心想你很少在知道我不在臺灣的情況下還說要來臺灣,所以立刻就趕回來了。”

  知子莫若母。

  “媽,我要向你求證一件事。”他內心忐忑不安。

  “什麼事?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父親在二十多年前是否捐過精子?”

  南夫人微愣了一下。“是啊,你怎麼知道這事?”南諾揚的心已涼了一半。“有人告訴我父親捐的精子讓一位來自上海的女人生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我的妻子夏寧初,這件事對我和寧初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他苦澀的開口。

  南夫人握住他的手,微笑的解釋:“你父親是有捐精子,當年為了那件事我還和他大吵一架,一個多月不和他講話,趕什麼時髦!?氣得差點要我的命。後來我運用一些關係買通醫學中心的檢驗師,換掉你父親的精子,改成那位檢驗師的精子,至於後來是誰用了那位檢驗師的精子,我就沒有特別追究了。”

  真的嗎?全是一場誤會?

  “那——父親的精子呢?”

  “被我倒人醫學中心的廁所,讓水沖走了;想到就有氣。對了,你剛才說有人告訴你這件事,是誰這麼無聊?何況知道這事的人也不多。”

  雨諾揚只是輕輕牽動嘴角、搖搖頭,並不想多作解釋,他內心狂喜著,只想對全世界大叫,他可以光明磊落地愛著他的寧初了。

  南夫人見兒子的表情有著明顯的放鬆,也就不再多追問,她年紀已大,只要兒子高興,其他事她一向懶得管。

  “什麼時候結的婚?也不通知媽一下。”

  “去年。因為很匆忙,只和大哥在電話裏提了一下,本來我想等寧初把孩子生下來後帶著寶寶一塊兒來看你。”

  “真好,我快要有孫子了,你們這些孩子,要不是因為十年之約快到了,看來是很難逼你們結婚啊!”

  “媽,寧初是上海人,你們一定很合得來。”南諾揚微笑地道。

  “真的嗎?”南夫人高興極了。

  “嗯,等孩子生下來,我會帶她來看你。”

  “你們最乖了,我現在比較煩惱諾塵和諾奇,一個是一天到晚替人打官司,一個是天天只顧著泡妞。”

  “諾奇泡妞就是談戀愛了嘛!母親不用擔心。”

  “誰說不用擔心?泡妞和談戀愛怎麼會一樣?這個泡完泡那個,泡的妞全來不及看清面孔又換人了,看得我眼花繚亂。”南夫人揉了揉額際。

  南諾揚只是淡然地笑著,他知道諾奇為人博愛了些,對女孩子總是很體貼,“樂善好施”的結果讓諾奇背負了花心的罪名。

  “昨天下午一朵繡球花飄進我家。”方靜瑤以拇指輕拂鼻樑,雙眼充滿笑意。

  “什麼繡球花?現在是繡球花開的季節嗎?”腦筋還沒轉過來的梅英傑優雅地切著牛排,一臉狐疑。

  “你的馬來西亞繡球花啊!”

  “誰呀?馬來西亞繡球花?”其實他已猜到她所指的正是上回拋繡球招親時接到繡球的大馬姑娘。

  “榮拿督的千金小姐啦!還裝模作樣。”方靜瑤準備修理他。

  “哦,榮翠妮小姐呀!她找你作啥?”

  “她問我是不是想橫刀奪愛。”方靜瑤挑了挑眉。

  梅英傑一聽,差點被一塊腓力牛排噎到。

  “太恐怖了,你怎麼回答?”他吞了一口口水後問。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前任未婚夫。”

  “我和她之間根本沒什麼,她怎麼會跑去找你呢?我最近為了幫諾揚找寧初,哪有什麼時間去拍拖,她是不是有愛情幻想症啊!”

  “少來,人家可是對你一見傾心、再見更鍾情,愛你愛到無法形容,每天對著你拋給她的繡球犯相思,你竟然這麼絕情。”方靜瑤看他著急的表情,心裏快活地竊笑著。

  梅英傑正要抗辯,不過立刻察覺她的不對勁。“你是不是在耍我?什麼繡球花、大馬小姐,就算有這回事,你方靜瑤小姐也不會吃虧的,對方一定被你踢回大馬了。”

  他想起她前天狠狠踢了福嫂一頓的模樣。

  “那當然,誰也不能欺負我。榮翠妮以為我是你的女朋友,到我家來大吵大鬧,差點被我家的獒犬咬掉一隻美腿。不過呢,女人的事情麻煩你以後自己解決,不要扯上我,我可是忙得很。”

  “都怪我媽,弄什麼拋繡球,才會搞出這種事。以後若我的那些女性朋友問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請你幫個忙,假裝一下。”他懇求她。

  “有什麼好處?”

  “你想要什麼?”

  “你家的——房地契。”她半玩笑半認真的說。

  “哇——你以為我們賭金條啊!”他忍不住埋怨。

  “所以嘍,這筆交易是談不成了,你另請高明吧!”

  “你是我見過最狠的女人!”他生氣的罵她。

  方靜瑤聳聳肩。“謝謝誇獎。”

  他站起身,掏出皮夾。“我要到機場接諾揚,你一個人冷靜冷靜,嫻淑女子沒有一個像你一樣的。”

  “我也要去。”她也跟著起身。

  “男人要談事情,女人跟去幹什麼?”他嘴裏這麼說,卻沒真要拒絕的意思。

  “我可以在一旁幫你們倒茶水、遞毛巾、當菲傭啊!”

  “你真的很煩,世界級的煩!”

  梅英傑和方靜瑤一路吵鬧抬槓直到接到南諾揚才停嘴。

  南諾揚一鑽進梅英傑的平治,梅英傑立刻問:“怎麼樣?你母親怎麼說?你到臺灣後一通電話也沒打,害我們擔心極了。”

  南諾揚欣喜的說:“父親是捐了精子,但後來母親以另—位檢驗師的精子對調,父親原本留下的精子被母親倒入便池沖掉了。”

  “哦那!太帥了,你母親真是英明,女人萬歲!”方靜瑤興奮至極地尖叫著,好像中了彩券特獎。

  “這下胡秋霖糗斃了,白忙一場。”梅英傑也十分高“只可惜到現在還是沒有寧初的消息。”方靜瑤臉色微黯。

  “放心好了,我們一定會找到寧初的,有志者事竟成。”梅英傑樂觀的安慰大家。

  “我想今晚就去上海找寧初。”南諾揚一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想起今晚是中秋團圓的日子,他和寧初卻不能團聚,喉嚨忽然有種哽咽的感覺。他想,他真的愛上她了。

  “這麼急?今晚過節,不留在香港一起過?”梅英傑問。

  “你真是死腦筋,老是想過節;諾揚不會乾脆留在臺灣和他媽—起過啊!回香港作啥?”方靜瑤白了他一眼“靜瑤,你上回提起寧初在—上海的好朋友朱靖於,你有他的地址嗎?”南諾揚問。

  “我沒有耶,不過他的心雲阿姨應該會有。”

  日本。北陸。纖細斷崖

  夏寧初懷裏抱著孩子,站在有著淒美傳說的纖細斷崖前,望著三個月前她投崖尋死的海洋。

  當初,她傷心欲絕、罪惡難當,自責極深。她想縱崖跳下,體會當年胡敏的絕望和跳崖後粉身碎骨的痛楚。

  但她卻沒有死成,落海後被靖於救起。

  “寧初,你看懷裏的孩子多可愛啊!你不該也不能尋死。”朱靖於站在她身旁,一樣眺望著遠方的海洋。

  夏寧初伸出右手,下意識地摸了摸右眼上約長五公分的疤痕;那是落海時被巖石劃傷的,深沉的傷口雖經縫合,卻留下極難看的疤。

  “你的傷口還疼嗎?”

  她搖搖頭。“早已不疼了,我只是覺得它像我身上永遠無法抹去的烙痕,提醒著我曾做了那件罪行。”

  “這不是你的錯,是胡秋霖、是命運、是仇恨的心,你沒有錯。”朱靖於愛憐的說著,他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他愛寧初,但寧初並不想再談感情,也沒有心情聽他訴衷曲。

  三個月前,寧初離開南家後來找他,向他借錢;看著她心碎的模樣令他心疼。

  她要來日本,他說也要陪她—道來,—路上默默跟著她,在她趁夜跳崖的時候,他也跟著她。

  好在他一向不嗜睡,否則怎樣也料不到她會真的跳崖,何況她肚子裏還懷著孩子——

  結果,孩子早產了。

  他覺得她好傻。“不要鑽牛角尖,也不准再尋短。”

  “不,我不是鑽牛角尖,只是我和諾揚做的事是天理不容、會遭天譴的罪事,我不該苟活。”

  “孩子呢?你想過孩子嗎?他多可憐,沒有父親已經夠可憐了,如果再沒有母親不是更可憐嗎?你看他健康極了,你的憂慮根本不存在,他完全沒有近親聯姻的病態。”朱靖於逗著孩子。

  夏寧初看向孩子。“那以後他的孩子呢?不能保證……”

  朱靖於打斷她的話:“如果你擔心後代子孫遺傳基因的問題,就告訴孩子將來結婚不要生孩子,或借別人的精子,或領養。”

  “不!不能再借別人的精子了,我已經深受其害,毀了一生的幸福,不能要孩子再重蹈覆轍。”

  “所以你要堅強的活下去,也只有你才能將你對他的期許正確地帶給他。”

  “靖於,謝謝你。”

  “不要跟我見外。心雲姨來電說南諾揚向她打聽我在上海的住所,他要到上海找你。他大概猜到你可能會來找我,要不要告訴他你很平安?”朱靖於試探地問。他雖然愛寧初,但並不想積極地奪取,他只想默默的為她付出。

  夏寧初又摸了臉上的疤痕。“不!我不能再害他了,就讓時間沖淡一切吧!”

  “他不會死心的,他會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找到你為止。”

  “不會的,再深的兒女私情都會被歲月沖淡,時間久了他一定會忘記我,他會再找到喜歡的女子共組家庭。”

  想到這裏,不爭氣的淚水又奪眶而出。

  朱靖於見她落淚,張開雙臂摟緊她和孩子,眼裏也含著淚水。“別哭,你哭孩子也跟著開始哭了。”

  “我決定告訴他我已經死了,跳下纖細斷崖死了。”夏寧初一臉決然。

  “他不會相信的。就算相信,你現在這麼告訴他,你想他還能活下去嗎?他一定也活不下去。”

  可能是氣氛實在太悲傷,孩子哭的聲音更大了些,夏寧初溫柔地哄著他,又幽幽地開口:“我不希望他一直抱著能再見到我的想法苦苦尋覓。”

  “可是——這樣太殘忍了。”

  “長痛不如短痛。”

  十一月香港

  雖是秋冬交替時節,但不算太冷。

  南諾揚去了三趟上海,找遍許多可疑的地方,就是沒有夏寧初的蹤影,就連朱靖於也不在上海。

  他也問了朱靖於的阿姨——林心雲,她也不確定她的外甥是否和寧初一起離開香港。

  為了怕使問題複雜化,他並未對林心雲談及太多寧初之所以離開的原因,只說是夫妻為了一些觀念不合鬧僵了,寧初負氣不告而別。

  這天,梅英傑和方靜瑤又到南諾揚家會合,商量尋人的新方向。

  “真是奇怪,看寧初纖弱柔順,還真會躲,我們找了這麼久,一點消息也沒有。”梅英傑疑惑的說。

  “因為她是刻意躲開我們,有沒有試著報警?”方靜瑤問。

  “不會有多大的效用,如果據實以告,又會引來媒體的關切,連七年前胡敏、胡秋霖的事件都會重新被挖出來,到最後警方會像處理鬧劇一樣,丟給影劇新聞的記者來辦案,就像影星被狗仔隊追蹤,反而麻煩。”南諾揚心煩意亂的介面。

  電鈴這時響起,下人開門後,一位充滿嬌貴氣質的女孩被下人迎了進來。

  “哪一位是南諾揚先生?”女孩有著古怪的腔調。

  南諾揚站起身。“我就是南諾揚。”

  “你是誰?”方靜瑤也站了起來。

  “我叫沙也子,從日本來的。”

  “我們這裏應該不會有你認識的人。”

  沙也子點點頭。“肯定不會有,我是受人之托來到香港。有一個叫夏寧初的女人跳崖自盡後,留下一筆錢和一封信,另外在信封上寫下:”若有好心人將信送到寫在信封右側的地址,則可得到那筆錢,以及向這封信的收信者索討一百萬日幣的報酬。“最近,我家裏發生了一些事,很需要這筆錢,所以,在那個女人死後好幾個月,我才下定決心來香港送信,因為我不相信真的可以拿到錢。”

  “你說什麼跳崖自盡?什麼信?”方靜瑤不敢置信地問。

  南諾揚整個人早已呆住了,仿佛死去一般,根本無法站穩,還好梅英傑站在他身旁扶住他。

  千思百轉,他腦中一片空白。

  “諾揚,冷靜一點,看信上怎麼說。”梅英傑提醒他。

  他雙手顫抖,哪裡拿得住信。梅英傑一手扶著他,一手替他拿信,而信已由方靜瑤拆開。

  諾揚:

  本來答應你要好好活下去,但在來到纖細斷崖時,我改變了主意,總覺得應該由我死,才會有你的生,如果我們沒有人來替這一切的罪行作個交代,不論在哪裡活著,都是一種罪。

  請你、請你、請你,忘了我。

  求你、求你、求你,忘了我。

  寧初絕筆

  南諾揚就像行屍走肉一樣,人活著心卻死了。

  梅英傑和方靜瑤二十四小時守著他,怕他結束自己的生命追尋寧初而去。

  那個送信的沙也子拿了等值一百萬日幣的美金,只待了,一夜。第二天就離去了。她知道的並不多,所以說的也不多,只說她是湊巧到纖細斷崖想心事、散心,看到一個女人跳下斷崖來不及喊救命,就被海浪卷走了。

  就像胡敏一樣。

  很簡單、很悲哀,也很壯烈。

  “怎麼辦?他不知道能不能熬下去。不吃、不喝、不說話,等於是慢性自殺。”方靜瑤歎了口氣。

  “寧初為什麼不再等—些時候?她這樣子不是死得很冤枉嗎?愛情真的傷人好深。”梅英傑看著南諾揚,他整個人憔悴得瘦了—大圈。

  “有—個人更該死卻沒死。”方靜瑤想到什麼似的咒道。

  “是啊,該死的胡秋霖!”

  “找幾個人修理修理他。”方靜瑤提議。

  “這樣好嗎?我怕我找的打手會把他的老骨頭拆散了,到時候曝屍街頭,你我也會有事。”

  “膽小鬼!”方靜瑤啐了一聲。

  “不是膽小,是怕多事之秋,又給諾揚找來麻煩。”

  南諾揚靜靜坐著,心思飄到很遠的地方,他心痛得麻木不堪;他應該怎麼辦?寧初,你竟這樣走了,留我獨活在世上……

  不!不會的,他的寧初不會這麼殘忍。

  他要去纖細斷崖,他要親自弄明白。

  隔天,他一個人離開香港,追尋他的最愛,尋訪她的蹤跡。

  沙也子回到日本,夏寧初和朱靖於立刻找她問清楚詳細情況。

  “這是一百萬日幣的等值美鈔。”她將裝錢的紙袋放在桌上,推向夏寧初。

  “不,這是你該得的,謝謝你的幫忙。”夏寧初又將紙袋推向沙也子。

  沙也子看向朱靖於。“這錢太多了,我不能收。”她很有義氣,也很善良,不是趁火打劫的女孩。

  “當初我之所以這麼沒計,是因為希望這個計畫能夠更合邏輯,不至於太誇張,竟有人會心甘情願幫助一個陌生女子千裡送信,所以有了這—百萬日幣報酬的構閑。寧初,這錢是南諾揚的,理該歸你所有。”朱靖於看了夏寧初一眼,然後誠摯的謝了沙也子。

  “不,這錢是沙也子的報酬,諾揚要給的人也是送信人,而不是我。”

  大家都不想收下這筆錢。

  “這樣吧!這筆錢就給寶寶當作教育基金。沙也子,改天我再請你吃一頓上等料理,算是謝謝你。”

  沙也子高興地笑著,能和心儀的朱靖於單獨約會吃飯,比給她一百萬日幣還令人高興。

  “沙也子……”夏寧初欲言又止。

  “嗯?”沙也子看向她。

  “寧初的丈夫看了信的內容有什麼反應?”朱靖於體貼的替夏寧初開口。他知道寧初作這個決定有多不捨,更清楚其中含著多麼強烈的不得已。

  “哦!他看完信差點站不住還要人扶著,完全不能接受事實,然後大哭了一場。我第一次看大男人掉眼淚,有點難過,也跟著哭了,忍不住想要告訴他們實話,又想到你們拜託我千萬保密,只好硬下心腸不開有朋友陪在一旁,會比較容易熬過去”

  南諾揚一向堅毅,她希望他在一切明確之後能重新開始,不要對她再有懸念。一切的情緣從此切原諒我,諾揚。

  自從朱靖於許下承諾要單獨好好的謝謝沙也子後,他再也得不到安寧,她跟前跟後,像—粒特級跳豆般,纏功一流地非要他盡速履約。

  朱靖於本想等寧初情緒穩定一些時再履約,不然他實在很不放心,但是沙也子哪有耐心等候,所以他只好投降。

  “這家店氣氛很好對不對?”沙也子興奮的說。

  朱靖於連頭也沒抬地嗯了一聲,他只顧著埋頭吃東西,只想早點吃完早點回家,寧初—個人在家照顧寶寶,他真想立刻飛回她身邊。

  沙也子一直找話題,得到的只有三兩句簡短的回答;他要快,她偏慢,而且特別慢。他早已盤底朝天不耐煩地看著手錶,她還老神在在的吃著壽司。

  “沙也子,你要不要帶回去慢慢吃?”朱靖於捺著性子問。

  “為什麼?你有什麼事急著要離開嗎?”她的口氣不是很好。

  “我想早點回家。”他老實回答。

  “是誰的家,你的家或是夏寧初的家?”她提高音量。

  “都一樣,我和她是隔壁鄰居,回我家就是回她家。”他避重就輕地回答。

  “不一樣,怎麼會一樣?我看你待在她家的時間比待在你自己家裏的時間還多,你是不是打算娶她?”她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問。

  “你胡說什麼?”他不想被人看穿,尤其是一個小女生。

  “我才沒有胡說,你對她好殷勤,什麼好東西全往她家搬,怕她冷、怕她熱、怕她餓、怕她寂寞、怕她哭!你之所以留在這裏作翻譯的工作全是因為她對不對?”沙也子嫉妒心十足地道。

  “我是寧初的好朋友,有能力當然多幫她一些。”

  “騙人!什麼好朋友?你根本愛上她了。”沙也廣大吼。

  “你閉嘴,這些話你別在寧初面前亂說,我不想影響她的心情。”

  “她已經結婚,又為別人生了一個孩子,你愛著人家不是很奇怪嗎?”沙也子質疑道。

  “寧初以後和她的丈夫不會再見面了。”

  “你怎能如此肯定?憑我送去的一封信嗎?我不相信她的丈夫這麼輕易就能相信這件事。”

  “沙也子,你到底想怎樣?”朱靖於的脾氣也上來了。

  “你根本不該愛上夏寧初,她已經是別人的老婆了。”沙也子說完後,衝出店外,留下一臉驚愕的朱靖於。

  他不能怪沙也子,她並不知道發生在香港的悲劇,她只負責送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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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夏寧初靠繪畫來尋求心靈的平靜。

  朱靖於坐在她身旁,看她畫著外頭池塘裏戲水的雁鴨。

  “寶寶睡啦?”

  “嗯,他午睡一向很準時。”

  “今天心情好嗎?”他關心的問。

  “不錯,一早上都在畫畫,不想就不會有痛苦,你呢?不是和沙也子一起吃午餐,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她很高興靖於和別的女孩子約會,她不希望他把全副的心思放在她身上。

  “沙也子太古怪了,老喜歡刺探別人。”他討厭被刺探。

  “會嗎?我覺得沙也子人很機伶,她是喜歡你所以才刺探你吧!她對你有興趣,希望多瞭解一些你的事。”

  “她喜歡我,怎麼會?我們國籍不同,根本不合知。”

  “沙也子的母親是香港人,算有一半的中國血統。我也只有一半的中國血統,我們不也結成了好朋友。”

  他的理由掰得太爛了,馬上詞窮。“哎呀!沙也子已經是朋友了,何必太刻意說什麼喜歡不喜歡?”

  “靖於,你也到適婚年齡了,如果周圍有不錯的女孩,不要害羞。”夏寧初語重心長地道。

  “不急,男人沒那麼快拉警報,我事業無成,不想太早談感情的事,會耽誤人家。”

  他四兩撥千斤,這理由夠充足了吧!

  “可以同時進行、雙管齊下。”她繼續鼓勵。

  “寧初,你在怕什麼?老要把我推銷出去,你是怕我愛上你嗎?怕我像瘋子一樣愛上你後對你糾纏不清嗎?”朱靖於實在承受不住了,他不要寧初一直逼他談戀愛;他只想靜靜等待,等待她的傷口癒合,等待她接受他的愛。

  她回避他灼熱的目光。“這輩子我再也無法愛了,靖於,不要放太多心思在我身上。”

  朱靖於意亂情迷地看著她,他的唇印上她的,溫柔、細膩,充滿試探。

  她愣了一下,這是他們之間的第—個吻,和諾揚給她的吻是如此的不同。她推開朱靖於,不能讓他誤會她半推半就,所以她加重了力道。

  但仍嫌太遲,這一幕全映入正站在窗前的南諾揚和沙也子眼裏。

  兩人的眼中都燃著妒火。

  “哦!老天爺。”夏寧初低喃道。她看見諾揚眼裏盛滿憤怒,他怎會在這裏出現?

  首先回過神的是朱靖於。“是我主動吻寧初的,你也看見她正要把我推開。”

  “那是因為她看見我來了。”他的心裏有看見她的喜悅也有憤怒,五味雜陳。

  他推門而人,冷冷地看向他們,“你出去!”他指著朱靖於,用令人顫抖的聲音道。

  沙也子也進入屋內,用力將朱靖於推出門外。家一家團圓,你在裏面會妨礙到他們。“夏寧初的身體好像被定住了,無法移動。

  他看著她,用一種絕望的眼神,“為什麼對我這麼殘忍?就算你不再愛我了,也不要用死亡的方式離開我。這樣不會讓我死心,只會讓我心碎。”

  他走向她,拉她站起來,用手指輕拭她的唇,似乎想擦去其他男人的痕跡。然後他撫向她的腹部——不可思議的平坦,根本不像生過孩子的模樣。

  “我們不是兄妹,沒有一點血親關係。”為了讓她安心,他說完這句話才開始吻她。

  他的吻饑渴、挑逗、粗魯也多情,不可思議地令人灼燒。他想要懲罰她,也想要取悅她,一個矛盾的狂野之吻,揭開了久別重逢的情潮。

  她有點苦澀地推開他,回避他的凝視。

  她臉上的疤痕讓她強烈意識到自卑心。

  “你不想看到我嗎?”他帳然地反問。

  “你說我們不是兄妹,沒有一點血親關係?”她呐呐地問。

  “母親告訴我二十多年前確實有捐精子的事件,不過母親運用一些關係花了一些錢以—位檢驗師的精子移花接木——”他娓娓道來事情的始末。

  這一層新的認知讓夏寧初釋懷了些,但卻不能讓她毫無顧忌地愛他。

  她的親生父親由一位英國的爵士,變成一名在醫學中心工作的檢驗師?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當年捐了精子,讓一位來自上海的女子懷孕?兄妹相奸這個指控已不存在,除去這個罩著兩人的魔障她應該很高興才是,但她卻怎麼也無法真正開懷。

  她伸手摸著右臉上的疤痕,這疤痕明顯的破壞了她整張臉的美麗。她瑟縮了一下,這道疤痕讓她想到配與不配的問題。

  諾揚在香港社交圈是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總不能帶著一位臉上有著瑕疵的妻子交際,會讓人恥笑的。

  她正思考這個問題,南諾揚見她不答腔,以為她根本不認為這項澄清有何珍貴,他深受打擊,所以準備反擊。

  “你和朱靖於在一起多久了?”

  她愣了下,回過神。“什麼?”

  “我問你,你和朱靖於在一起有多久了?

  夏寧初嚇了一跳,看向他憤怒的臉孔。

  “什麼在一起?”她不懂他指的是什麼。

  “少裝模作樣!”南諾揚咒駡了一聲。

  他朝她大吼。

  “我和靖於之間……只是好朋友。”她害怕地回答,她見識過他的怒氣。

  “該死的你,好朋友之間會像剛才那樣擁吻嗎?”他嚴苛地斥道。

  “那只是巧合。”她自己也被靖於的舉止嚇了一跳。

  “我不夠好是不是?不值得等待是不是?我千裡迢迢發狂地找你,收到你的絕筆信魂魄掉了一半,而你卻在這麼短的時間裏背叛了我。”他低啞粗嗄地道,抓住她的肩膀讓兩人目光相鎖。

  “為什麼?”他低喃。

  夏寧初望著他的面孔,優雅、英挺,這麼高貴、完美,他應該配一個完美的女人,不是她。

  她絕望地看著他,說出違心之言:“我從來不曾愛過你。”

  他聞言幾乎崩潰,但他只是冷冷地放開她的肩膀,讓她柔弱的身子跌回椅子裏。

  然後他輕輕地推上門,離開。

  朱靖於掙脫出沙也子的手,微慍地低吼:“你把我拉走做什麼?”

  “人家夫婦小別勝新婚,你去湊什麼熱鬧?”沙也子嘲諷的說。

  “是不是你通知南諾揚來的?”朱靖於指著她興師問罪。

  “我是很想這麼做,可是人家丈夫早了一步。我早說過,如果真正相愛的人,不會只憑一封信就相信這一切,還好他來得夠快,否則你和寧初不知又會做出什麼下流的事。”

  沙也子心裏也有氣,心上人竟然吻著另一個女人,真想狠狠捶他兩拳。

  “你什麼都不知道。”朱靖於橫了她一眼。

  “誰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南先生全告訴我了,根本是一個大團圓的結局。”沙也子有點得意地看著他。

  “你胡說什麼?”他局促不安地問。

  沙也子將南諾揚稍早為了取得她的信任而透露的真相全部說了一遍。

  這個讓寧初開心的消息,對朱靖於而言卻是一記晴天霹靂,他的白日夢就只是白日夢,永遠不可能有美夢成真的一天。

  蒼天啊!為何他的快樂如此短暫?

  “你還好吧?”沙也子看著他的表情,有些擔憂地問。

  “能好嗎?”他苦澀一笑。

  “沒有夏寧初,還有我呀。”

  朱靖於陰鬱地看著她。“我真的只是把你當作普通朋友,就像寧初永遠也不可能愛上我一樣,我也不可能愛上你。夠清楚了嗎?”

  沙也子難過地流下淚來。“為什麼?”

  他笑了笑。“如果我知道原因,也能對症下藥的話,我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朱靖於返回家時見夏寧初—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掉眼淚,覺得不可思議。不是已經真相大白了嗎?應該歡喜相聚、有道不盡的溫柔情懷才是啊!怎麼——

  “寧初?”他叫了一聲。

  南諾揚呢?他看了看屋內,沒有人。

  夏寧初止住淚水,堅強地朝他扯出一抹笑“我真愛哭,老是讓你看到我哭。”

  “人呢?”他狐疑地問。

  “走了。”她強顏歡笑。

  “走了?”他像鸚鵡似地複誦一遍。

  “我想離婚。”她潤了潤唇。

  “怎麼會這樣?不是已經證實你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了嗎?”他太震驚了。

  “我知道,也很高興。但是我和他在一起無法快樂,還是分開比較好。”

  “你以前能快樂,現在卻不能快樂,沒有道理啊!你為了要幫助他重生,還不畏死的跳下纖細斷崖,你忘了嗎?你臉上的疤痕不就證明了你對他的愛?”

  她又摸著臉上的疤痕。“再也沒有比這道疤痕更刻骨銘心的了。現在的我心情反而輕鬆了些,我現在只想趕快找到寧遠,然後安定下來,把寶寶扶養長大。”

  朱靖於觀察著她,心想女人真是難以捉摸,所謂:女人心海底針,一點也沒錯。

  但是這個令人難以捉摸的女人卻讓南諾揚天堂、地獄全走了一遭。

  離開夏寧初住的地方後,南諾揚宛如行屍走肉的在街上走著。

  寧初不再愛他了,就這麼簡單。

  但在他的心裏卻無法這麼簡單的釋懷,他已經不能沒有她而獨活了,她卻……

  她的愛人是誰?朱靖於嗎?在他為著她的不告而別痛苦時,她竟交了新的男朋友。

  不,他們早就認識了不是嗎?

  他的孩子呢?他剛才實在太絕望,來不及看孩子就離開她。

  她不要他!?但他要孩子。是的!如果她也要孩子就必須留在他身邊。他知道他這樣做很卑鄙,用孩子來牽制她等於牽制她的自由,但他管不了這麼多了。他愛她,也愛孩子,他很貪心,全部都想擁有。

  “南諾揚先生?”這時,有人由背後叫住他。

  他轉過頭,納悶的看著叫住他的女子。

  “我是胡敏啊!你忘記了嗎?”那女子笑著看他。

  胡敏?

  她沒有死!?

  “天氣愈來愈冷了,就算在這裏住了七年,還是有點不習慣。”胡敏泡了一壺茶,倒人精緻的瓷杯裏遞給南諾揚。

  “在這裏遇見你,真的很訝異。”南諾揚喝口熱茶後道。

  他感歎的搖搖頭,這一團混亂,不就是因為胡敏的死亡而衍生出來的嗎?

  “我沒想到你們全以為我投崖自盡;其實我很怕我父親,也很怕死,要我跳海尋死更不可能。難怪我父親—直沒有來找我,原來是這個原因,我正想過了冬天,明年春暖花開時回家看看他呢!”

  “你一直在日本待了七年?”他覺得命運太奇妙,好像環環相扣的鎖鏈將一切扣在一起,處處是危機又處處是轉機。

  敏點點頭。“那年我來這裏找我的男朋友,沒找到,所以到附近來散心,然後就愛上了這裏。”

  “你男朋友呢?”

  胡敏聳聳肩。“應該也娶妻生子了吧!”

  “我記得你男朋友的母親說他飛機失事死亡了。”

  胡敏噗哧一笑。“是誤傳,語言不通,大家亂傳的。我誤以為父親買通他母親,日文我又不是很懂,大家比手劃腳;我父親對日文也是略懂皮毛,問了我男朋友的母親後他大概以為我已自殺,也不求證就離開日本,其實我只不過到附近散心罷了。”

  “你打的最後一通電話裏告訴我的——關於男朋友飛機失事、你父親和你男朋友母親串通的事全是因為語言不通?”他自己也覺得好笑。

  “嗯,後來我請人翻譯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本想打電話給你們說一聲,結果抄著電話的紙張又弄丟了,時間一久也就不特別覺得需要解釋,直到今天遇見你。我還得謝謝你,要不是你給了我一筆路費,不少的一筆,我也不可能有辦法在這裏生活,而且一待就是七年。好快呢!”

  胡敏的同化程度頗深,連說起中文都帶有濃濃的東洋腔,在她感歎滄海桑田的同時,南諾揚只能搖頭苦笑。

  她根本不知道她的隨性、任性、不覺得特別需要解釋,已經對許多人的一生有了很大的影響。

  他把這七年來發生的事钜細靡遺地全說了一遍。

  胡敏的眼睛瞪得好大。“怎麼會這樣?爸爸太過分了。”

  “他愛女心切,以為永遠失去你了,才會想用這種方法毀掉我。”

  “怎麼父親這幾年也住在這個地方,而我卻從來不曾遇見過他?”這一點令她覺得匪夷所思。

  難道就是所謂的咫尺天涯?

  “我太對不起你們大家了。”胡敏頭一次感到這麼強烈的罪惡感。

  南諾揚搖搖頭,只是淡淡地道:“抽個空回家和你父親團聚吧。”

  “我父親現在是在新加坡老家還是香港?”

  “我想應該是在香港,他還沒看到我被徹底的毀滅,怎麼會捨得離開呢?”他自我調侃地道。

  “南先生,你和你的妻子——我真的很抱歉。”她愧疚至極。

  “算了,已經發生了不是嗎?”

  至少他的寧初還會是他的。

  翌日,南諾揚又來到夏寧初住的地方。“我想要看看孩子。”他不帶任何感情的開口道。她點點頭,轉身抱了孩子走出來。

  南諾揚看著自己的兒子,心裏充滿了父愛和滿足。“我要帶走他。”

  她一驚。“不!你不能把他帶走。”

  “為什麼不能?他是我兒子。”他抱起孩子,面無表情地宣佈,他要逼她讓步,讓她跟他回香港。

  “我只剩下他,什麼都沒有了,你還要把他從我身邊搶走!?”她忍不住哭出聲來。

  “你可以和我一起回香港,孩子還是你的也是我的。”

  “回香港?”

  “選擇權在你,孩子我一定要帶走,如果你要留在這裏,我也不會勉強你。至於孩子,你要見他就得回香港。”他沒有一絲妥協的餘地。

  她該怎麼辦?孩子是她的心肝寶貝。

  “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如果你要回香港,明天早上到這個地址來找我。”

  他給了她一張紙條,然後抱著孩子離去。“你要把孩子抱到哪裡去?”她急急的追了上去。“有個女人會替我照顧他。”南諾揚故意暖昧的說。

  朱靖於也跟著追出來,望著南諾揚離去的背影,問:“寶寶被他抱走了?”

  “他要我跟他回香港。”

  “你打算怎麼辦?”

  “我要想一想。”她咬了咬下唇。

  香港

  “你們終於回來了,你們再不回來,我和靜瑤準備到日本去找你們呢!‘’梅英傑一見到夏寧初和南諾揚,不禁鬆了口氣。

  “是呀!我們一聽到寧初沒死的消息,科想要大醉三天哩。哇噢!太完美了。”方靜瑤興奮的尖叫。

  夏寧初懷裏抱著孩子,朝大家微微一笑。“多謝大家關心。”

  “才離開幾個月,家裏的一切應該還熟悉吧?”南諾揚問她,語氣平緩。

  她點點頭。“可以。”

  “我到公司處理一些事情。”

  南諾揚說完話後便匆匆忙忙地離去。

  “真是工作狂,你回到他身邊後,他又生龍活虎了。”梅英傑笑了笑。

  “是啊!讓你和寶寶休息一下,不打擾你了,我們改天再來。”

  梅英傑和方靜瑤都走了以後,整個屋子突然安靜得讓人陌生。

  諾揚早已恨不得逃開她,而寄情於工作嗎?

  這種貌不合神也離的婚姻能支撐到哪一天?

  據諾揚的說法,福嫂已經離開,新請的兩名傭人從她一進門開始即必恭必敬的,讓她很不習慣。但她們對照顧孩子卻很有經驗,讓她擁有較多的時間熟悉這個她未來要住的牢籠。

  她走到書房,她的畫全保留在原來的位置,而且一塵不染,可見兩名傭人非常能幹。

  她猜,會不會是靜瑤的媽咪採用埃及豔後式的訓練方式,將她們重新打造過了。

  想起靜瑤,她驚歎於富貴人家的生活竟是如此養尊處優,一舉手一投足永遠是那麼氣定神閑,那樣閑淡的氣質大概是她一輩子也難以學得來的。

  還有,胡老不知道怎麼樣了?

  南諾揚在回香港的飛機上提了一下胡敏還活著的事。

  說來真戲劇化,只是因為語言不通,而讓生命裏多了這麼多風風雨雨,也因此造就她和諾揚的相識。

  這麼算來,她真不知應該怨恨還是感謝胡老。

  她回到臥房,輕撫著乾淨的床單,坐在梳粧檯前對著鏡子不自覺地蹙眉。

  怎麼看那道疤痕都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當晚,南諾揚並未回家用餐,等到他回到家時,差不多已午夜十二點。他先進育嬰室看兒子,保姆也睡在一旁的單人床陪著孩子。

  他用了一樓的衛浴設備清洗自己,穿上浴袍後上二樓走進臥室。

  夏寧初就躺在那裏,以某種甜美的魅力吸引著他。他鑽進被窩,開始碰她,令她驚喘出聲。

  他身上的味道是清新、醉人的男性味道,讓她不自覺迷失其中。

  他的唇吻上她的頸窩,慢慢地將她扳轉向他,然後吻上她的唇。他的手則溫柔地撫弄她的大腿內側,她出乎他意料之外地並沒有抗拒,而且開始熱情的回應他。

  他挪動身子,深深地進入她,感覺就像他們第一次結合時一樣完美,好像他們之間這幾天不愉快的相處都不存在。

  “不過是吃個飯罷了,你穿得好像要參加英女皇的加冕禮似的。”梅英傑到方靜瑤家接她到半島酒店吃飯,一看見她的打扮,他不禁糗她。

  “我的衣服全是這麼隆重的款式,你有什麼意見?”方靜瑤雙手叉腰,一副不準備放過他的模樣。

  “不敢有意見,快上車吧。”

  他開了平治的車門,有禮貌的邀請。

  半晌,平治平穩地往前駛去,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拌嘴。

  “這麼好心,請我上半島酒店吃大餐,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我沒有陰謀,只有陽謀。”他嘻皮笑臉地看著她。

  “什麼陽謀?”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追求嘍!”

  “Stop!我拒絕你的追求。”

  她開始有點手足無措,兩頰燥熱,很想跳車。

  “為什麼?”他不相信她會拒絕他。

  “你這個人用情不專、愛挑毛病、缺點一大堆,我沒辦法跟你相處。”

  “小姐所言差矣!我這個人用情專一、至死不渝、有容乃大、優點一大堆,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相處的人了。”他立刻反駁。

  “再加上一項缺點——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她補上一句。

  “這是自信。”

  “你很煩耶!沒事改變什麼心意追求我?停車、停車,我要回家,不玩了。”方靜瑤不悅的開口。

  “我是真心的,你就給我一次機會吧!”梅英傑懇求她。

  “喂!你是不是和人打賭追求我啊?”方靜瑤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問。“現在很流行,或是在錄什麼綜藝節目之類的。快誠實招來,懲罰從寬。”

  “我是真心的。”

  完了,說實話居然沒人相信。

  “梅英傑,我可警告你,我們已經解除婚約了哦,你千萬不要愛上我。“

  “可是已經愛上了怎麼辦?”

  他深情款款的看著她。

  方靜瑤震了——下。

  “好肉麻。”

  “不知道為什麼,我每天都想見到你,你說說看,除了愛情,還會因為什麼原因?”

  她笑了一下。

  “梅英傑,冷靜點,半島酒店就在前面,你先進去等我,我到隔壁路口買杯冰鎮酸梅湯,一會兒就進去。”

  “什麼冰鎮酸梅湯?我下去替你買。”

  “不用了。恭喜你,梅英傑,你終於找到擺脫我的最佳方式。”方靜瑤腳底抹油準備閃人。

  來不及阻止她下車,他只得在後頭大聲嚷叫:“靜瑤,你聽我說!”

  夏寧初正在書房作畫,難得沉默是金的方靜瑤則倚在窗櫺上發呆,一動也不動。

  這樣的方靜瑤反而讓夏寧初覺得奇怪,她實在忍不住好奇地道:“你今天很不尋常哦!”

  方靜瑤回過頭來,神秘的一笑。“我還以為你不會注意到呢!喂,我可不可以問你幾個問題?”

  “歡迎。”

  “你覺得英傑這個人會不會自大了點?”

  夏寧初想了想後中肯的說:“或許是因為他所處的環境吧!他對自己很有自信。”

  “你覺不覺得他用情不專、花心風流、一大堆缺點、又愛挑剔、很不好相處?”

  “很多男人差不多就是這樣啊!”

  “你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勇氣敢跳下斷崖尋死呢?”方靜瑤走近她,伸手摸了一下她臉上那道疤痕。

  “疤痕很明顯嗎?”夏寧初惆悵地問。

  “不會很明顯,你很介意嗎?”

  夏寧初聳聳肩。“每回只要看到諾揚或想到他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總會讓我想把自己的臉藏起來,尤其在他注視我的時候。”她第一次向別人吐露心裏這方面的脆弱,或許靜瑤不太能理解。

  “怎麼會?我一直覺得你長得好美,那道疤痕根本無損你的美麗。”

  果然,靜瑤不能體會。所以她只是苦澀地笑了笑。

  “你們家新請的兩名下人還算勤快吧?”方靜瑤東張西望地看向四周,順便用手指抹了一下書架。

  “嗯,讓我在家裏成了廢人。”

  “之前福嫂還在這兒時請的那兩名傭人全讓諾揚辭退了,後來請的這兩位是我媽咪挑的,受過埃及豔後式的訓練,我請母親割愛讓你們用。”談到這一段,方靜瑤笑道。

  “你家裏也要用不是嗎?讓伯母割愛真不好意思。”“不礙事,我媽咪又請了兩位,最近正嚴格訓練中,反正她在家每天無所事事,讓她訓練女傭打發時間,她自己可樂在其中呢!”

  “有機會想請教你母親關於埃及豔後式的訓練課程。”

  “這個名字是我自己研的啦,在我家,我媽咪就像埃及豔後,不過,我媽咪的馭夫術倒是可以向他學習學習。”

  “英傑最近常常約你吃飯?”夏寧初突然問。

  “我躲他躲到無處可躲,千萬別再鼓勵他約我吃飯了。”她怕極了。

  “原來英傑想追求你,所以你剛才才問我那麼多他的事是嗎?”

  “比較起來,我倒覺得你的朋友朱靖於可愛多了。”

  夏寧初眼睛一亮。

  “你喜歡靖於?”

  方靜瑤緊張地揮揮手。“才沒有,你別亂點鴛鴦譜我誰也不喜歡,我只喜歡自由。”

  看來英傑要追上靜瑤妹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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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8-16 12:06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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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夏寧初再一次來到心雲姨的中醫診所。

  “靖於不在是嗎?”她問。

  靖於晚她一天回香港,回來香港後他們只通過一次電話,就再也沒見過面了。她感覺是他刻意不願見她。

  這樣也好,聰明人的作法。

  只是她不是聰明人,她來心雲姨這裏找了他好幾回,卻總是遇不到他。

  “他昨天早上坐飛機到美國去了。”林心雲慈眉善目地回答。

  夏寧初愣了一下。

  “你不知道靖於是在美國出生的嗎?他拿美國綠卡,以後會在那裏申請學校再深造,短時間之內不會來香港,也不會回上海。”

  “心雲姨,你有靖於美國的住址嗎?我想寫信給他。”

  林心雲猶豫了一下。

  “這樣好嗎?靖於是個癡心的孩子,他很喜歡你,從上海認識你到現在沒有改變過。你嫁人後他很難過,如果你們一直保持聯絡的話,我怕他會更難忘了你,願意看他這麼痛苦嗎?”

  夏寧初急切地解釋:“不是的,心雲姨。我只是想謝謝他,然後將我在日本時來不及告訴他的一些話,告訴他,我想,也許這樣可以幫助他恢復得更快些,我不是想讓他會錯意,或是要糾纏他。”她低垂著頭,她知道心雲姨一定會責怪她讓靖於那麼痛苦。

  “我知道感情的事無法強求,就像昨天下午,有一位從日本來找靖於的小女孩——叫沙也子吧,我有點忘了。我看得出來她很喜歡我們家靖於,可是我也知道那女孩只是單相思,所以我很瞭解這種事不能用對錯來衡量,只能說大家沒有緣分。至於你想向靖於道謝的心意,我想你的丈夫南諾揚先生應該已經帶到了。”

  “我的丈夫?”

  諾揚來找過靖於了?

  林心雲點點頭。

  “是呀!三天前吧,他們在這裏大約聊了十分鐘,我正好有病人在問診,所以他們交談時我並不在場,不過事後我問了靖於,靖於告訴我你的丈夫十分感激靖於對你的救命之恩。”

  當晚,南諾揚與夏寧初躺在床上。

  “你找靖於聊過天?”她問。

  他的語氣充滿侵略性。“你也去找他?”

  “我晚了一步,他到美國去了。”

  “那太可惜了。”他粗嗄地道。

  “聽說你向他道謝?”

  她很高興他為她做了這件事。

  “很奇怪嗎?”

  “不是很奇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隨便問問。”

  她很怕又惹他生氣。

  靜默片刻,南諾揚突然說:“他很愛你,他是我此生最大的勁敵。”

  她略為發抖的解釋:“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

  “若你沒有認識我,你一定會嫁紿他,因為他實在非常愛你。”他側過身,一隻手托著頭,由上而下細細地審視她。

  他想看清楚她真正的心思。

  她迎上他的目光。“你希望我承認還是否認呢?”她的語氣裏有著大膽挑釁的意味。

  “我要聽實話。”他的表情認真而嚴肅,不是鬧著玩的。

  “我嫁的人是你不是嗎?”

  “但是你的心思好像並不在我身上。”

  他研究著她的表情。

  她討厭他的注視,只想躲入暗處。

  “你太多疑了。”

  “是你讓人很不放心,十分不放心。”

  他伸手扳正她回避的臉龐。

  “可能是我們相識的方式讓你不放心。”

  她放棄回避,因為根本無處躲藏。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傭人有禮地問:“南先生,梅先生的電話要不要接?”

  “轉接進來。”南諾揚應了聲,轉身拿起話筒。

  他的話不多,只在適時處嗯了幾聲,眉頭愈聚愈攏,兩分鐘後掛上電話,然後下床著裝。

  “你要出去?”夏寧初緊張的問。

  “嗯,蘇菲亞自殺了。”他很自然地告訴她原因,並沒想到寧初並不認識蘇菲亞。

  “誰是蘇菲亞?”

  南諾揚愣了一下。“—個女人。”

  夏寧初當然知道蘇菲亞九成九是個女人;但,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和諾揚是什麼關係?

  “看來你並不想多作介紹。”她喃喃的說。

  南諾揚有些心虛,表情不甚自然。真是風水輪流轉,五分鐘前他是法官,五分鐘後他成了犯人。

  “你先睡吧,我去去就回來。”他只丟下一句便出了。

  但這“去去就回來”一去就是一整夜。她怎麼可能睡得著?她的腦子裏全是亂七八糟的臆測。

  嫉妒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撥了南諾揚的流動電話,但卻收不到訊號;撥了梅英傑家裏的電話,下人說他一夜未歸,最後她只好求助方靜瑤。

  電話彼端的方靜瑤一聽,則興致勃勃地道:“有這麼刺激的事啊!我撥撥梅英傑的流動電話看看,一會兒到你家會合。”

  蘇菲亞經過一夜的急救,已從深切治療室轉到普通病房。

  “她也真奇怪,你剛結婚時也沒聽說她痛苦得想死,怎麼你兒子都生了她才想到要自殺?”梅英傑頗感興趣的說。

  “所以未必是因為我。”

  “可是她一直打電話找的人是你,每次都被你家傭人給擋掉了。是你交代的還是你老婆交代的?”梅英傑好奇地問。

  “我交代的,前一陣子我為了要找寧初,幾乎不接電話,除了臺灣打來的以外。後來寧初回來了,我怕一些莫名其妙的電話讓寧初不高興,所以在家裏我一向不太接電話。”

  “原來如此,這麼貼心。”梅英傑忍不住調侃他。

  “昨晚她已經起疑了。”

  “很好啊,偶爾讓情海生波一下可以提振精神,有什麼不好?何況自你結婚後那些鶯鶯燕燕你連碰都不曾碰—下,絕對經得起老婆用放大鏡檢視。”

  這時,病床上的蘇菲亞動了一下,張開眼睛。“諾揚,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南諾揚精明地問:“你當然不可能為我而死,說吧!什麼事?”

  蘇菲亞有種被人看穿的尷尬。

  “你何必這麼直接呢?”

  “因為我很瞭解你,你太愛自己了,不可能為任何人而死。你這類人只會尋求長生不老藥,絕不會想尋死。”

  面對南諾揚,她一向只有投降的份。

  “你為什麼要這麼聰明?如果你不要這麼聰明,們可能會相處得更好一點,也會更長久。”

  “說吧,到底是為了什麼事?你自殺的目的是為了要引我出現,你有什麼請求?”

  他開門見山的問,心想能幫就幫,畢竟她曾經跟過他,並且提供過服務。

  “我本來不想求你的,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有誰能幫我。”她咬了咬下唇,一時難以啟齒。

  “諾揚很忙,沒有閒工夫看你咬嘴唇。”梅英傑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回家睡覺。

  “我欠了股市金主兩千多萬台幣。”

  “你人在香港,怎會玩起臺灣的股票?”南諾揚覺得十分奇怪。

  “我有個朋友在臺灣股票玩得很大,賺了不少錢,我心癢嘛!托她買了三千多萬台幣的銀行股,結果全套牢了,現在金主要抽資金,我不想認賠賣,就算認賠賣,我的股票已經縮水三分之二,哪有錢還人家啊!”

  “你怎麼不真的去死一死?既沒有錢又沒有賺錢的眼光,還學人家玩股票。”梅英傑不客氣地道。

  他忽然想起方靜瑤,原來聰明機伶的女人並不是滿街都是的,躺在病床上的這個女人就是最好的對比。

  “諾揚,拜託你。”蘇菲亞哀求道。

  “我只借你一千萬,另外的一千萬,你可以拿你在沙田的那塊地到銀行抵押貸款。”

  南諾揚是生意人,如果蘇菲亞不是因為曾是他的床伴,他寧願把錢捐給紅十字會,也不願借她繳納“股市補習班”的補習費。

  香港中環

  “我們這樣出來又是逛街又是喝下午茶,會不會讓他們擔心,以為我們負氣離家?”夏寧初杞人憂天的說。

  “這樣才好,就是要讓他們擔心。我是不要緊啦,梅英傑才不會管我的死活,倒是你,諾揚一定會著急,然後你回家之後就擺一張臭臉對著他,表示你真的很憤怒。”

  方靜瑤手裏大包小包的,全是今天逛街的成果。

  “我從來沒有為這類的事生氣過的經驗,而且我們也沒弄清楚真相,如果諾揚和那位蘇菲亞根本不是我們猜測的關係,豈是不糗大了?”夏寧初不放心的說。

  “一定是不尋常的男女關係啦,相信我的直覺,否則他不會這麼神秘兮兮的,大可以公開嘛!”方靜瑤—口咬定。

  “若真是這樣,諾揚當初可以要她,何必為了家族的咒語要我呢?”在她的想法裏,男女既然要好到相當程度,婚姻是惟一的選擇。

  “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我們一樣忠於感情又忠於身體,男人的感情和身體是可以分開的,就像諾揚,多金又英俊,哪個女人不想倒貼啊!總之,你不要這麼好騙,他哄你個兩三句就信以為真。”方靜瑤提出她的想法。

  夏寧初只要想到諾揚和蘇菲亞竟然做過他和她做的那件事,她就妒火中燒。

  方靜瑤陪著夏寧初逛街、喝下午茶、吃過晚餐、看了場電影才回家。她故意只送夏寧初到路口,不希望南諾揚看見她們在一起,否則這場燃起妒火的戲就沒什麼可看性了。

  “Bye!祝好運。”方靜瑤笑著說再見。

  夏寧初深吸了一口氣,才開鎖走進門。

  家裏和往常一樣,非常安靜,她先到育嬰室看寶寶,猜想或許諾揚比她還晚回家。

  她隨口問了傭人:“南先生回來了嗎?”

  “是的,大概已經睡了。”

  夏寧初點點頭,回到臥房。

  她輕手輕腳地卸妝、洗澡,儘量不發出聲音,臨上床時,看了看化妝臺上的鬧鐘,剛好十一點三十分。

  她輕輕地掀開被子,不想驚動諾揚。

  安全就位後她不禁鬆了一口氣,原來靜瑤估算錯誤,諾揚對她放心得很,完全不會懷疑她是和男性約會。

  她正要閉上眼,一隻大手輕撫上她的小腹,他低沉的中音揚起:“到哪兒去了?

  她嚇了一跳。

  他不是睡著了嗎?

  “對不起,吵醒你了。”

  “你還沒回來,我怎麼可能睡得著?”他撫弄的手十分溫柔。

  “和朋友一塊兒吃飯、看電影。”她回答。

  “和誰?”

  她想起靜瑤交代的話,要擺一張臭臉給他看。

  “你別問。”

  他靜默了一會兒。“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你有什麼好讓我生氣的?”她故意反問。

  “我昨晚匆匆忙忙的出門,沒有向你交代行蹤。”他語調柔軟的說。

  “我也是有脾氣的人。”她嘟噥。

  “蘇菲亞是我在還沒認識你之前的女朋友,認識你之後我們就很少往來了。”他耐心解釋。

  “幹什麼樣的女朋友?”她問

  “就是——腰部以下的那種。”

  他低喃,讓嗓音不要太認真、太嚴肅。

  夏寧初很生氣,拍掉他放在她小腹上的手。

  “怎麼了?結婚後我再也沒碰過其他女人,你不可能要求我清心寡欲直到結婚吧?”他討饒道。

  “為什麼不行,我就是這樣啊!”她理直氣壯。

  “女人不同,你不同。”他還想辯解。

  “哪裡不同?”她輕吼,心裏更加不平衡。

  是啊!哪裡不同?

  他沒料到一向柔弱的她興師問罪起來,也是很難應付的。

  “好吧,我錯了,以後不敢。”

  認錯可能是惟一的辦法。

  “她為什麼自殺?”

  “不是真的想死,吞了幾十顆安眠藥後立刻四處求救,主要是想引我出現。她最近進場投資股票,結果賠了兩千多萬,想向我周轉。”他的手又伸回她的小腹將她摟近他。

  “你借了嗎?”

  “嗯,因為她跟過我,我不能完全不管。不過我自有分寸,只此—次,下不為例。”

  得到他的保證,她也安心多了。

  “我可以不計較你的過去,但是今後,我要你發誓對我們的婚姻忠貞。”

  “你呢?也可以發誓嗎?”

  “我一直如此。”

  “甚至對你的好友朱靖於也一樣嗎?”他謹慎的問。

  “當然!”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在南諾揚的鼓勵下,胡敏終於踏上香港的土地。

  “直接去找胡秋霖嗎?”梅英傑看了南諾揚—眼。

  胡敏沉思半晌。“我還是很害怕,我的印象—直停留在父親想打死我的那—幕。不過早晚還是要見的,現在就見吧!”

  “只是不知你老爸的心臟能不能承受你的死而復活?”梅英傑調侃的開口。

  “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很生氣?”胡敏還是很擔心。

  “不會了啦!一來時間都過這麼久,而且你最後也沒有嫁給你老爸討厭的那個人,所以他不至於還生什麼”你的出現就是給你父親最好的禮物,他一定欣喜若狂,過去的仇恨早就忘了。相反的,他現在會寧願你快樂,也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固執而失去你;他一定非常疼愛你,視你為他的命根子,否則他不會想出那樣激烈的手段來毀掉我。“南諾揚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禁縮緊了一下。

  “都是我的錯,等一下我一定請父親好好向你認錯。”

  “你的孩子呢?我記得你當年懷孕了。”梅英傑問。

  “孩子流產了。”

  “你結婚了嗎?”

  “嗯,我是日本人,諾揚上回到日本時,我先生正好在東京出差。”

  “有沒有孩子?”梅英傑想以閒聊的方式讓胡敏放輕鬆。

  “還沒有,想等經濟更穩定時再懷孕。”胡敏還是很緊張,手心不斷冒汗。

  “前面轉角公寓的三樓,就是你父親暫時租賃的房子。”南諾揚請人調查過,胡秋霖目前深居簡出,像個孤單老人。

  下了車後,南諾揚和梅英傑走在前頭,胡敏跟隨在後,她手插在口袋裏,內心忐忑不安。

  按了門鈴好幾聲,好不容易有人來應門。

  應門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婦人。

  “你們找誰?”

  “胡秋霖先生在不在?”南諾揚禮貌的問。

  婦人看了一下眼前體面的先生後反問:“你們是誰?”

  站在後頭的胡敏開口:“我是他的女兒。”

  婦人懷疑地看了她一眼。“胡先生沒有女兒啊!”

  “這你別管,胡先生到底在不在?”梅英傑不甚耐煩。

  “胡先生叫我不能亂說話,你們到底是誰?‘“你又是誰?”梅英傑口氣不好地反問。

  “我是胡先生的管家。”

  “管家太太,我真的是胡先生的女兒,我叫胡敏,我爸爸在家嗎?”胡敏焦急地問。

  “胡先生出去散步,一會兒就回來。”

  “哇——還真有閒情逸致,出去散步呢!”梅英傑翻了一下白眼搖搖頭。“好吧,我們到樓下等他。”

  三人又下了樓。要不是為了打聽寧初弟弟甯遠的下落,南諾揚根本不想再見到胡秋霖。

  “你有帶雪茄嗎?”梅英傑問。

  “戒了。”

  “什麼?你惟一的不良嗜好也戒了?”梅英傑十分驚訝,諾揚酷愛古巴的雪茄,沒想到他竟然也戒了。

  “寧初懷孕後就戒掉,後來也習慣不抽,現在聞到煙味還挺不舒服的,你也應該戒掉,會幫你在靜瑤的心裏多加幾分。”南諾揚笑著勸他。

  “愛情真偉大,我從來不知道你會為一個女人這麼癡狂。”

  胡敏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等待的時間特別難熬。

  “應該快回來了,下午四點五十分。”南諾揚看了看腕表。

  “我真的無法想像父親為了我,會做出那些傷害你們的事。”胡敏——直很自責,要不是自己膽小怕事不敢面對父親,也不會把南諾揚夫婦害得那麼慘。

  這時,南諾揚先看見胡秋霖牽著一頭大狼犬走過來。“他回來了。”

  胡敏慢慢地抬起頭,像影片裏的慢動作。

  胡秋霖緩緩走過來,表情由不屑轉為刷白,然後是驚訝。

  胡敏走過去,囁嚅地喃語:“爸爸——”

  胡秋霖揚起手,狠狠地摑了她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胡敏咚的一聲跪下來。“爸爸,對不起,請你原諒女兒不孝。”她的眼淚霎時滑落。

  胡秋霖也跟著跪下來。“為什麼七年多以來沒有一點你的消息?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胡敏哭倒在父親的懷裏。好在這一帶社區頗為清幽,幾乎沒什麼行人,不然八成有人會以為在拍戲而在一旁看熱鬧。

  “你們快起來,別在大街上相擁而泣,很難看!”梅英傑一手扶一個拉他們起來。“快起來轉移陣地啦!不要在這裏,馬上就會有人圍觀。”

  胡秋霖先站起來,也扶起女兒,看向南諾揚。“到我家坐坐。”

  問心有愧的一方通常比較有禮也比較矯情。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又上了三樓。

  管家見主人回家,又是奉茶又是遞拖鞋,好不殷勤,相對的也對三位客人判若兩人的熱情招待。

  “把狗牽到陽臺去。”胡秋霖對管家命令。

  他打開煙盒,遞上一根煙給南諾揚。

  南諾揚伸手一擋。“不用客氣,我來不是想聽你們父女話家常的。”

  胡秋霖雙手微抖地點煙。“告訴我,如何能彌補你。”

  “沒有什麼你需要彌補的,我只想問你夏寧遠的下落。”南諾揚冷冷地道。

  “他還在日本。”

  “給我住址和電話,現在可以找到他嗎?”

  胡秋霖撕下一張便條紙,抄下一串電話和位址交給南諾揚。“我將他托給一位重要的朋友照顧。”

  南諾揚目光炯炯地看著他。“我一定要找到他,如果這張紙條上所寫的是假的,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要你好看。”

  “不會的,我欠你太多了。”胡秋霖吸了一口煙。

  南諾揚和梅英傑並未多作停留,速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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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蘇菲亞住了三天醫院,沒有一個朋友來探病,債主倒來了兩三個,逼得她只好提前出院。

  出院後她第一件事是先到美容院打點一番,讓自己看起來更光鮮亮麗,恢復舊日美豔,方便晚上到南諾揚家,請他提前開一張一千萬台幣的支票救急。

  有求於人的姿態總是矮人一截,不比往昔。雖然做了心理準備,蘇菲亞還是因為在南家門口碰了個大釘子而使她心情大壞。

  她的行情有暴跌得這麼慘嗎?

  這時,方靜瑤剛好也和她同時欲按南家的門鈴,劈頭就問她:“你找誰?”然後上下打量她。

  “南諾揚。”蘇菲亞也不是省油的燈,照樣回敬她的打量。

  “找他什麼事?”

  “你是諾揚的老婆嗎?”煩死人了,問東問西的。

  “我是他老婆的閨中密友,你就是蘇菲亞對不對?”方靜瑤猜測地問。

  “原來只是閨中密友。”蘇菲亞冷哼一聲。

  她不屑的態度惹怒方靜瑤。“你不說是不是?我放狗出來咬你!”

  她作勢要再按門鈴時,傭人正好開門,她趕忙道:“這女人是瘋子,自稱南先生的女朋友,千萬不能讓她進門,否則會鬧個沒完沒了。”

  “你才是瘋子,我和諾揚約好了,他要借我一千萬,我今天是來向他拿支票的。”蘇菲亞硬要進門。

  “一千萬?你有神經病啊!諾揚會做這種蠢事?他錢多於脆借我折飛機好了。”

  “你才有病,你叫福嫂出來!她認識我,她知道諾揚和我的關係。”蘇菲亞尖叫。

  “哈哈哈——福嫂早就被辭掉了,你叫誰呀!”方靜瑤擋在門門,傭人也很無奈。

  “你們倆在玩什麼把戲啊?”由遠處走過來的梅英傑好奇的問,他手裏拎著一些水果。

  “英傑,你來得正好,這個母夜叉凶死人了,擋在大門口不讓我進去。”蘇菲亞嗲聲嗲氣地想要博取更多的同情。

  “諾揚又在家,你來做什麼。”梅英傑蹙著眉問。

  “不在家?那我的支票呢?諾揚答應借我一千萬,他什麼時候會回來?”蘇菲亞差點暈倒,沒有錢她就死定了。

  梅英傑掏出皮夾,拿出一張支票遞給蘇菲亞。“在這裏,諾揚出國前托我交給你,明天一早就會給你送過去的,你怎麼這麼猴急?”

  “我有急用嘛!”

  蘇菲亞在看到支票的面額後,開心地笑了,這錢她大概九成九是不需要還的,諾揚不會跟她計較。

  “你們怎麼站在大門口,不進來再聊?”從屋裏出來的夏寧初在久候不見訪客後,特地出來看看。

  蘇菲亞由方靜瑤的身子後探出頭。“你應該才是正牌的南太太吧?”

  夏寧初聞聲看向蘇菲亞。“你找諾揚嗎?‘’“不找他找你嗎?你有一千萬台幣嗎?”她更靠近夏寧初,仔細注視她。“奇怪了,諾揚怎麼會愛個臉上有瑕疵的女人?他的品味變誇張了。”

  夏寧初摸摸臉上的疤痕,臉頰微紅,

  梅英傑推了蘇菲亞一把。“錢拿到就快閃人,不要亂說話。”

  方靜瑤也不客氣地抓住蘇菲亞的前襟吼道:“你是希望我拿把刀在你臉上刻字才願意滾蛋嗎?”

  梅英傑扯開方靜瑤的手,又推了蘇菲亞一把,將她推到門外。“趕快走!”然後關上門。他看向夏寧初。

  “別理她,情場敗將總是出口無好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夏寧初惆悵地笑笑。“不會,她說的本來就是事實。”

  “看來你真的很介意。”梅英傑憂心地點出事實。

  “廢話,沒有人可以忍受。”方靜瑤踢了梅英傑一腳,便拉著夏寧初的手往屋內走去。

  梅英傑慘叫一聲。“你這女人真不可理喻,這又不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嗎?我正要打那女人兩巴掌,你攔什麼攔?是不是你也是她的入幕之賓啊!”

  梅英傑只得自歎倒楣,跟在她們身後進屋。

  進到屋內後夏寧初開口:“我上樓看看寶寶,你們聊聊。”

  見夏寧初上樓後,方靜瑤氣呼呼地道:“全是你們男人惹的禍,要不是你們無法克制的欲望,也不會惹上蘇非亞;更不需要提供一千萬作為分手費,寧初也不用受閒氣。”

  “蘇菲亞不是我招惹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別罵到我身上,下次你見到諾揚時,再替寧初好好修理他。”梅英傑用手按摩著剛被她狠踢的小腿。

  “南諾揚不是我老公,不在我的管轄範圍,我鞭長莫及,打不到他,寧初自會好好修理他。”方靜瑤瞪了他一眼。

  “你火氣真大,還把我的小腿踢瘀青了。”梅英傑可憐兮兮的說,想尋求慰藉。

  “你活該!”

  “你們女人不會懂的。諾揚只是基於朋友立場借錢給蘇菲亞,不代表他們之間還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而且他們之前打得火熱時,寧初還沒有嫁給諾揚,你用過高的道德標準來要求諾揚,真的有點過分。”

  “好,就算他們之間現在很清白,那也只是證明諾揚目前很安分;但有了借錢這層關係,難保將來不會有什麼不要臉的事發生。”方靜瑤還是很不以為然。

  “你太會幻想了。”

  “諾揚肯借一千萬,自然對蘇菲亞還有情,有情就容易燃燒火花。”

  “一千萬對諾揚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就當是向過去跟過他的女人道別。但是,你沒發現嗎?諾揚對寧初是不一樣的感情,他愛她,甚至願意為她而死,這一年多以來發生的事,不足以讓你看清楚嗎?”

  方靜瑤明智地不接腔,她當然知道英傑分析得極有道理,可是她就是討厭自以為了不起的女人介入別人的家庭。

  梅英傑接著又說:“認識你這麼久以來,老是看你強出頭,什麼事都要贏、什麼人都想控制,尤其是我。好在當初不是你嫁給諾揚,否則你就慘了。”

  “為什麼?”她可不服氣了。

  “因為諾揚不是一個你可以控制的人。我還馬馬虎虎啦,有時候偶爾會吃你那一套。”梅英傑淡淡一笑。

  “我的哪一套?”方靜瑤嚷道。

  “你女暴君的一面啊,所以我說你不嫁給我一定會後侮。”

  “你臭美!”她作出嘔吐狀。

  “千真萬確、肺腑之言!你想想看,有誰願意讓你踢了之後還謝謝你;有誰在被你狠狠批判之後,還有自信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他一副捨我其誰的模樣。

  “你的臉皮真的很厚,嫁給你有什麼好處?”方靜瑤雙手交握於前,腦中正在盤算著。

  “我的房地契全是你的。”

  “光是房地契有什麼稀奇?我自己也有。”她家也是富貴之家。

  “那你還要什麼?”

  “你說諾揚可以為寧初而死,你也願意為我而死嗎?”她擺明要他知難而退,所以故意丟個大難題給他。

  “你希望我如何證明?”梅英傑問,他很清楚她的用意。

  她聳聳肩。“不知道。你不是一向自以為很瞭解我嗎?你應該知道我喜歡看到什麼樣的證明。”

  “我無法證明,你只有相信我。”他說的是實話,總不能叫他現在死一遍給她觀賞一下,然後再復活吧?

  “有答等於沒答。”她不悅地冷哼一聲。

  “你希望我立刻死在你面前嗎?”他不相信她真的這麼狠。

  “你根本做不到。”她冷笑。

  “你非要見到血,才能讓你鳳心大悅嗎?”他與她目光相鎖。

  她心軟了些,有妥協的意思。“你既然覺得我有那麼多的缺點,為什麼又要娶我?”

  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要娶你。想要天天見到你,想要天天和你鬥嘴……總之我的生命若是少了你,就好像少了呼吸一樣。”這大概是梅英傑所說過最煞有其事的一段情話。

  她哈哈大笑,顫抖了一下。“好肉麻!”

  “有沒有感動你?”梅英傑認真的問。

  “好奇怪。”

  “什麼?”什麼奇怪?

  “我們連接吻都不曾有過,就要結婚了。”她無邪地看著他。

  “是喲!我們真的忘了婚前的重頭戲,就要結婚了。”他的心裏在唱歌。

  “怎麼補這一段?”她喃喃低語。

  梅英傑輕輕托起她的下巴,將唇印上她的。

  南諾揚花了一些工夫才將夏寧遠由日本接到香港。

  夏寧初見了久違的寧遠,自是有說不出的高興。

  “喜不喜歡香港?”她問。

  夏寧遠點點頭。“很喜歡,只要和大姐在一起,到哪裡都成,我一個人在日本好孤單。”

  “喜歡就好,大姐就怕你會不習慣。”

  “怎麼會,當年從上海到日本,我不也適應得很好,放心吧!”

  當晚南諾揚帶一家人到半島酒店用餐,梅英傑和方靜瑤是當然的座上客。

  席間,兩人明顯的與往日不同,眼波流轉,情深款款。

  “英傑,你今天怎麼一直傻笑?”南諾揚故意問。

  “因為我要結婚了。”梅英傑掩不住心中的喜悅。

  “真的嗎?”

  夏寧初也很意外,平常見他倆吵個沒完沒了,一見面就猛挑對方的毛病,今日能開花結果真是很不容易。

  方靜瑤點點頭。“我們是指腹為婚、奉父母之命哦,遲早要雙劍合壁的。我看他快三十歲了,沒女人敢嫁給他,我只好犧牲嘍。”

  “以上內容純屬博君一笑,真正的原因是靜瑤太愛我了,不嫁我會活不下去。”

  “梅英傑,你再掰下去嘛!看我還嫁不嫁你。”方靜瑤斜睨他一眼。

  大家部知道他們吵習慣了,全當作是打情罵俏,有默契地笑了笑。

  而南諾揚眼中所見的只有他熾烈愛著的妻子,他們互相凝視對方,然後,她回避他的眼神。

  夏寧初看他時眼裏沒有一絲微笑,就像一尊水晶娃娃,他不知道她又怎麼了。

  他為她做了這麼多事後,她似乎還是對他不太滿意,為什麼?

  南諾揚一直忍耐著,不想掃大家的興,等他和寧初獨處時,他要把她心裏的魔鬼找出來。

  他看著她對寧遠噓寒問暖,和英傑、靜瑤談笑風生,就是在面對他時,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讓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的怒氣在回到家、寧初送甯遠回房休息後,已瀕臨爆炸的邊緣。

  他猛然拉起她的手。“我做錯了什麼?”

  夏寧初想掙扎出他的掌握,試了幾次,卻徒勞,無功。“放手,別嚇著寶寶了。”

  “阿怡,把寶寶抱到育嬰室去。”南諾揚叫著下人阿怡。

  “我要陪兒子睡。”夏寧初提出抗議。

  但南諾揚根本不理會她。

  阿怡匆匆忙忙將寶寶抱走,不敢看一眼盛怒中的主人。

  南諾揚狠狠踢上房門,上了鎖。“你到底想要什麼?”

  夏寧初一臉決然。“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歎了一口氣,坐在床沿,用一種痛苦的語氣道:“我對這一切已經感到十分疲憊了,我不斷用我的方式在討好你,而你總是忽冷忽熱、若即若離,為什麼?‘,她避開他的目光,眼淚不自禁地落下來。“你已經開始對我厭煩了是嗎?”

  “你哭什麼被被折磨的人是我!懷疑自己是個討厭鬼的人也是我!你為什麼哭!?”他朝她大吼。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她再也無法避開他。

  南諾揚眼神一黯。“你是要告訴我你不再愛我了嗎?”

  夏寧初望著他的眼眸。“看著我。”

  他依言專注地看著她。

  “我的臉在我跳下纖細斷崖時,讓尖銳的巖石劃了一個很深的傷口,縫了好幾針,留下一道很長的疤痕。”她必須面對她所懼怕的事實。

  “我知道。”

  “你知道?你當然知道,因為它很明顯,你根本連注視它的存在都不敢。”她泣訴。

  “我為什麼不敢?”他不解。

  “你連碰都不曾碰它一下。”

  “我以為時間不夠久,傷口癒合得不夠好,我怕你痛,所以不曾碰過它。”他平靜了下來,想聽她到底想說什麼。

  “騙人,你連提起這個醜陋的疤痕都不曾提起過!”

  她不禁提高音量。

  “因為我根本不在乎,我認為它跟在我膝上的那道大疤同樣是意外的產物。”

  “可是,它在我臉上好醜,你為什麼可以不嫌棄?”她固執地問。

  “既然你都能不嫌棄我膝上的疤,為什麼我要嫌棄你臉上的疤?”他好笑地看著她。

  “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我的在臉上,你的在膝上。”她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她若即若離、忽冷忽熱的原因,問題原來出在那道疤上。“如果,我在我的臉也劃上一道疤,你會不會覺得比較安心點?”

  “不!不要,我不要你流血!”她立刻攔住他。

  “你應該多注意我和寶寶,別老把心思放在那道疤上頭。原來弄了半天,我要吃醋的物件是那道疤!”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你為什麼能接受一個有瑕疵的女人?”她又想起蘇菲亞的話,要是不問個清楚,她的心裏還是有個結。

  他將她摟進懷裏。

  “因為我愛你啊!何況,那真的不是什麼瑕疵。”繞了一大圈,梅英傑和方靜瑤還是躲不過命運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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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很高興你終於要結婚了。”南諾揚向好友道賀。

  “不知道為什麼,我好緊張。”梅英傑深吸了一口氣。

  “一生一次難免緊張。”南諾揚試著安慰他。

  “你在紐約結婚時,一樣會緊張嗎?”

  “那天,我是在迷迷糊糊的情況下結的婚,根本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哪會想到要緊張。”

  梅英傑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尖叫:“糟了!”

  “怎麼了?”

  “你和寧初的婚姻可能是不合法的,你們當初不是以本名結的婚。”

  “我們是以本名結的婚啊!因為我和寧初當初都想讓婚姻不合法,所以在結婚證書上陰錯陽差之下全寫真名,當然我們的婚姻也就糊裏糊塗地合法了。”

  “真好運,看來老天對你們還是不錯的。”梅英傑瞥了一眼南諾揚的後方。“我也請了胡秋霖父女,你不介意吧?”

  南諾揚轉過身,看著他們父女朝他走來。“我能介意嗎?好歹他也養育了寧初七年。”

  “我也是這麼想,才敢邀請他們來。”

  “寧初知道嗎?”

  “肯定知道,靜瑤哪有可能不告訴她?”

  “這樣就好,我不想寧初和胡秋霖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碰面,我怕寧初會措手不及。”他的眼神緊盯著妻子的身影。

  “你真的很疼老婆,以後我有得受了,靜瑤一定會要求我比照辦理。”梅英傑搖廠搖頭。

  “南諾揚!”胡秋霖叫了他一聲。

  南諾揚轉過身,聲音平緩的開口:“不再恨我入骨了吧?”

  胡秋霖不好意思地乾笑一聲。“是我對不起你。”

  “算了,你對寧初、寧遠也有養育之恩,我對你不應該有責難。”

  “好在老天長眼,並沒有真正釀成悲劇。”胡敏笑道,看見父親得到南諾揚的諒解,她真的好高興,總算不虛此行。

  “寧初、甯遠向你打過招呼了嗎?”南諾揚問。

  胡秋霖擠出笑容。“還沒有,我不認為寧初這麼容易就會原諒我。”

  “寧初沒有記恨,來!我們過去找他們,婚禮立刻就要開始了。”

  像是心有靈犀,夏寧初正回眸尋覓南諾揚的身影。

  這是充滿諒解和喜樂的一天。

  這天夜裏,南諾揚和夏寧初心裏全漾滿幸福,捨不得入睡,不想太快和今日說再見。

  “胡秋霖和胡敏後天要到新加坡省親。”夏寧初首先開口。

  “我想明天將寧遠帶去陳醫師那兒看看他的腎病,陳醫師是這方面的權威。”陳醫師是南諾揚今天在梅英傑的婚禮上新認識的朋友。

  夏寧初不禁偎向他。“謝謝你。”

  “這麼客氣!”他吻著她的眉,包括那道疤痕。

  “還有——蘇菲亞今天早上打電話來。”夏寧初仰頭看向他。

  他微愣了——下。“她又有什麼事?”

  “想再向你借一千萬。”

  南諾揚歎了一口氣。“下回要是她再打電話來,你直接告訴她我的經濟大權全在你手上,要借錢得由你簽名蓋章。”

  夏寧初噗哧一笑。“那就是不借羅?”

  “能借嗎?我可怕你打翻了醋罎子。”他故意嘲笑她。

  “我才沒那麼會吃醋哩!”

  南諾揚笑著問:“對了,想不想寫封信給朱靖於?”

  “心雲姨怕我打擾他,所以不願意給我靖於在美國的位址。”她現在比任何時刻都還想與靖於分享所有的快樂,也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我有他的地址。”

  “怎麼可能?”她不敢相信。

  “情敵也可以變成朋友。”

  兩個月後,夏寧初收到朱靖於的回信。

  寧初:

  對不起,拖到這個時候才回你的信,本想撥通電話的,但思及寫信有寫信的樂趣,所以還是忍了下來。非常高興得知那一團紛亂的毛線結全打開了,真是佩服你們的本事。

  我在這裏很好,少了感情用事後更能看清自己,更清明、更自在。

  你問我,有沒有要好的女友?很可惜,沒有。不過也未嘗不是好事,至少不必為情所困。

  隨信附一張我的生活近照,後頭的背景是我住的公寓群,很壯觀吧!

  對了!一直忘了問你,寶寶到底取名字了沒?當然,不可能就叫——南寶寶吧!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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